譚慕禹扯過旁邊的大枕頭墊在謝星身後,轉身將他扶著靠坐好。
“醒了,那就再喝點粥。”他端起床頭櫃上的那碗雞絲白粥,用湯勺舀了一小勺遞到謝星乾裂的唇邊。
謝星偏頭避開,聲音沙啞,“我不想吃。”
譚慕禹的湯勺僵停在半空中,他看著蒼白的謝星,嚴肅堅定道:“那就去醫院。”
“不去。”謝星微微地搖了搖頭,目光漫無目的盯著窗外。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灰暗的地板上,是那麼的熱烈耀眼,可是那陽光又漸漸地,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房間裡的人好像永遠都得不到救贖。
“謝星,我可以允許你傷心難過,但你不能一直這樣。”湯勺“吧嗒”一聲被譚慕禹放進瓷碗裡,接著又被放回櫃子上。
“譚慕禹,我,不想繼續了……”謝星聲音輕的像是一陣微風,呢喃著,目光依舊飄在窗外。
譚慕禹轉身看向依舊站立在床尾的阿川,將瓷碗遞了過去,說道:“讓陳姨重新再做一份,一個小時後再送過來。”
阿川接過瓷碗,看了謝星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出房間,將門從外面無聲地帶著關上。
“謝星,你什麼意思?”譚慕禹目光冰冷地看著謝星。
Omega面色蒼白中又透著高熱的潮紅,一雙黑大的眸子也霧氣濛濛的,水洗滌般。
“……”謝星靜靜盯著面前冷峻的Alpha,沉默著。
“謝星,我問你什麼叫不想繼續了。”譚慕禹逼近謝星,再次開口重複一遍,兩人近得呼吸交織,謝星的呼吸更是灼熱燙人。
“譚慕禹,你恢復記憶了對不對?”謝星終是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Alpha的鷹目像是在緊緊鎖住自已的獵物,猜測獵物的動機,薄唇緩緩開口:“……對!”
謝星內心苦笑,果然,果然如他猜得一般。
謝星深吸一口氣,堅定執著地說:“那我現在想毀約了可不可以?”,每一個字都帶著灼人的溫度。
譚慕禹目光一瞬不移緊緊盯著謝星,一字一頓道:“你確定?”
謝星點了點頭,輕聲地“嗯”了一聲。
譚慕禹起身退開了些,聲音低沉,“不是要擺脫顧家嗎?”直直看著謝星的眼睛,希望這雙眼睛裡還能看到一絲絲,一毫毫倔強地掙扎。
是啊,他是想擺脫顧家,可前提條件是謝若初在顧家。
可如今呢,想到這裡,謝星嘴角微微上揚,自嘲道:“……呵!譚慕禹我媽媽都死了,我,還怕他顧承躍做什麼?”
魚死網破,最慘烈的結局也不過如此。
“還有,譚慕禹告訴你一個秘密……”謝星像是下定了決心,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他苦笑著,身體向後倒去,緩緩道:“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Omega。”
“我的腺體早就受了,損根本沒法分化,顧承躍用我媽媽要挾我打強效分化劑,他想將我變成Omega,好得到你的正式標記……”
半晌,他又頓了頓,繼續自嘲道:“我已經被注射了98針了,我,現在他媽的就是……就是個怪物。”
他的指甲卡入自已的掌心,努力地強迫自已繼續說下去。
“怪物,譚慕禹你懂嗎?”謝星的聲音顫抖著,像是在質問譚慕禹,但更多的又是在質問自已。
“你天天睡個怪物,你不覺得噁心嗎?”扒開傷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好了,謝星!”譚慕禹迅速用力地將謝星擁進自已的懷中,按住他顫抖的身體,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了。
懷裡的人開始崩潰大哭,譚慕禹將人擁得更緊,更加用力。
其實他從始至終就知他不易,知他艱難。可他不是救世主,他是個等價交換的商人,利益至上的商人。所以他還是以一個旁觀者,局外人的角色,看他掙扎向上,看他拙劣表演,看他虛與委蛇。
他一直在等著謎底解開,或者說是等著謝星的坦誠,可他沒想過結果會是如此,看來命運從來沒有眷顧過那個倔強的少年。
98針,所以說謝星他每次回顧家都要接受一次痛苦的改造。所以他才求望無門的答應自已的條件。
懷裡的人終於安靜了下來。Alpha還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似乎謝星剛剛的一番話對他來說驚不起絲毫波瀾。
譚慕禹拉開兩人的距離,看著謝星哭紅的眉眼,終是開口:“謝星,你可以毀約……但,不是現在。”
謝星怔了怔,淚眼朦朧中看著不真切的譚慕禹,不明白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再等等吧,至少半個月。”譚慕禹伸手摸去謝星眼角未乾的淚痕。
“你……為什麼?”謝星想問譚慕禹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憤怒,為什麼不追究,又為什麼要答應。
“沒有為什麼。”譚慕禹的聲音又變得沒有溫度。
他站起身來,將謝星的被子掖了掖,伸手關了空調。窗戶被他從裡向外推開,於是風就從窗外吹進來,帶著異木棉淡淡的香氣,灰藍的窗簾微微蕩起漣漪。
窗外的異木棉枝丫上滿滿地簇擁著花朵,粉白與淡紫交織,熱烈而奔放。Alpha伸出長臂折了一枝最迷人耀眼的。
將花枝放在謝星那邊的櫃子上,“等會把粥喝了。”
“養好了身體,你才能昂起頭顱,拼命奔跑。”
房門再次被關上,謝星跟洩了的氣球一樣,癱軟在床上。他抱緊懷裡的被子,像是抱著一棵救命稻草。
陳姨又端了碗剛熬好的粥,敲了敲房門。
“謝小少爺啊,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啊。”中年女人打心眼裡喜歡這位人好,事不多的未來小譚總夫人,看著眼前人肉眼可見的消瘦,也跟著著急心疼。
“謝謝,陳姨,我好多了。”謝星起身坐好伸手去接阿姨手中的碗,勺子在瓷碗裡面舀了舀。
“哎吆!這異木棉誰折的啊?這枝開得真好。”阿姨瞧著櫃子上粉紅的花朵,很是歡喜。
謝星這才注意到櫃子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枝花。
“冬天也就這花開得最好,它的花語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