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開！”
“馬受驚了控制不住！前面的！趕快躲開！”
“躲開！”
呼喊隨著馬蹄聲傳來，趙慕看見那姐弟聽到喊聲後快步行至街道邊緣躲避，不知怎的，竟覺鬆了口氣。
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難不成同她們有何淵源，否則怎麼總會因她們牽動心緒。
心頭溢位的點點困惑，很快轉化成了焦躁不安，倏然間她只覺心口堵得慌，卻不知道為什麼。
她下意識望向身旁的慕昭。
松立身姿始終行於身前一步，她悄悄用餘光望著，心竟不自覺安定下來。
可下一瞬，她便再次心揪疼起來，猛地轉回頭看去，正好瞧見那姑娘被推搡著跌倒在地，正正倒在馬兒前方。
“阿姊！”
小孩兒見姐姐摔倒，顧不得許多，一時心急便跑了出去，欲扶起姐姐。
“別過來！”
“哎那小孩！”
“快把那小孩拉回來！”
“那小丫頭……”
“來不及了！”
一青年男子眼疾手快拉回了就要衝到那姑娘身邊的小孩，雙臂縛住小孩腰身，制住他衝動的掙扎。
錯雜的聲音交疊在一起，趙慕聽不清，心臟被揪得生疼，她只覺腦子一片空白。
可這不影響她行動快過想法，瞧見的那一刻，她便已經出手，一根竹籤被甩出破空之勢，彷彿那不是輕細的籤子，而是以神功射出的利箭。
電光火石間，還未有人反應過來，烈馬已屈膝倒地。
程情在被推倒的時候崴了腳，嘗試掙扎著站起來，卻發現怎麼也起不來。
她知曉自家弟弟定會關心則亂，忙叫他不要過來，餘光見他被人拉住了，也算是放下心來。
失控的馬近在咫尺，她自救不了，也無人能救她了。
雙手緊扣地面，她偏過頭去閉緊雙眼，頻頻顫抖的羽睫遮蓋不住內心的恐懼，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聽見了痛苦悲鳴的馬啼。
睜開眼，竟見那馬正倒在她面前。
“阿姊！”
帶著哭腔的嗓音一下跌入懷中，程情醒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已溼透。
她抬起輕顫的雙手回抱起懷中的人兒，輕輕拍撫，“沒事的沒事的，暘暘不哭，阿姊沒事。”
“阿姊，我剛才好怕。”程暘本還強忍著淚，這會兒直接啪嗒啪嗒往下落。
程情環緊了雙臂，“別怕，你看，阿姊這不是好好兒的，暘暘不哭，阿姊抱抱。”
暘暘畢竟還小，此番怕是嚇壞了。
慕昭目睹了全程，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只在這場意外結束後，輕聲道：“在這裡等我一下。”
“是。”
趙慕低垂著頭，指尖不自覺的蜷起。
此時她已意識到自己扔出去的是什麼了。
是那支蝴蝶糖畫。
方才情急之下，她自作主張了。
此般回想著，趙慕內心愈發沉重，聽見慕昭的吩咐，似是想將功補過般，垂頭立於原地等待，竟是一動也不敢動。
慕昭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街道之上恢復了人來人往，而他心上的姑娘獨自一人，單薄的身影一動不動，恍若被拋棄了一般，顯得迷茫又孤助。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把她一人留在原地。
“阿慕，給你。”
趙慕聞言，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卻見眼前是一支完整的蝴蝶糖畫。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方才犯了大錯，為何等來的不是主子的責備懲罰或拋棄，反而是一支新的蝴蝶糖畫。
“阿慕，拿著吧。”
“方才的掉了，我給你重新買了一個。”
慕昭將趙慕的茫然無措收進眼底，愈發覺著自己不該那般行事。
他什麼都沒解釋，留本就因自責而不安的阿慕獨自一人，定是加深了她的不安，叫她害怕了。
趙慕愣神一瞬，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主子的吩咐，忙將那支糖畫雙手接過，緊緊握住。
“是，多謝主子。”
慕昭道：“我們回去吧？”
趙慕剛想開口請罪，被慕昭截住話頭，轉口道：“是。”
她擅自行事已是罪不可恕，還將主子賜的糖畫當武器使了，著實該死，是當回府問責。
此時此地不便請罪，是她思慮不周了。
“走吧。”
慕昭見趙慕這副模樣，總覺著哪裡不對。
方才他說話語氣不重，有這些時日的相處，阿慕應當看得出他不曾生氣……吧，怎還這般低沉的模樣？
路過那對姐弟時，慕昭微微側頭掃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阿慕會下意識的出手相救，應是還有對從前之事的熟悉感。
那個冷清的雨夜下，救下身受重傷的阿慕的姐弟，本也該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
可苦難總要降臨於平凡之人，趙慕不過是如往日般在小屋裡等著他們回來，卻突然預感不好，心頭似被巨石壓著，堵得發慌。
她頓感不放心，總覺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拖著尚還傷痕累累的身體出去尋人。
良久，她尋到了。
卻是兩具屍體。
頃刻間，相隔萬里。
是距離，也是生死相隔。
山體滑坡，她眼睜睜看著她們被泥石覆蓋，卻拼盡全力也沒能靠近。
她……救不了她們。
這世間變化無常，總不盡人意。
那天大雨滂沱，他尋到她時，便是她跪在雨裡，任雨水浸溼了全身，單薄的衣衫緊貼著身體，似是搖搖欲墜，愈發孤助，眼裡空洞又絕望。
她說：“二哥，我是不是不詳？”
他撐起傘站在她身後，為她擋住雨水，回答她：“不是，這是意外，與你無關。這世間有無數的意外，難道都是你造成的嗎？”
她靜默了許久，方才開口，聲音沙啞而苦澀，斷斷續續道：“如果我一開始就同她們一起出去……如果我早點去找她們……她們也許就不會……”
“她們救了我，我卻救不了她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愈發低啞，幾乎聽不清聲音。
“沒有那麼多如果，阿四，她們的死不是你的錯。”
趙慕再次沉默著，慕昭看她的模樣看得心疼，緩緩蹲下，一手刀打暈了她。
流光過隙，如今她這般情景在她眼前重現，即使失憶，她也下意識想救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