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人能做的事情嗎？

林深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回答田松傑，才能給他一個完整又準確的答案，因為人有時候或許就是這樣子的，當擁有了太多太多東西，並且這些東西的獲取都變得輕而易舉的時候，總是會有那麼一些人突破人該有的限制，去觸碰一條不應該觸碰的紅線，從這樣的事情當中尋求更大的刺激。

眼前這樣的事情或許並不稀奇，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機會和條件接觸到罷了，可是真的要說“不稀奇”嗎？那又絕對是不該覺得習以為常的。

一旦把這樣的事情當成一種理所應當，走過那條紅線的人基本上就再也回不來了。

就如同此刻的宴會場上，那些穿著講究打扮精緻的男人們看向臺上的目光，要麼是興致勃勃要麼是見怪不怪沒多大興趣，而第一次跟著上船的姑娘們臉上，露出來的卻是一種先前她們從來沒有表現過的緊張和恐懼。

或許她們原本以為，自己靠著年輕的身體和長相傍上了有錢人，就算沒辦法過一輩子，但至少眼下的生活是不愁吃穿的。

可如果這些人對這樣不符合常理的東西感興趣，那她們呢？

此時此刻，這些人或許只是在這艘船上欣賞和買賣別人提供的“藏品”，會不會有一天，他們不僅僅只滿足於購買和收藏他人的東西，而是自己開始動手製作呢？

她們會成為“藏品”的材料嗎？

黑暗中幾個姑娘無意識地挪動屁股底下的椅子，慢慢地向彼此靠近，靜悄悄地看著彼此一句話都不敢說，彷彿只要她們發出聲音，就會被周圍暫時忘卻她們的那些人想起，然後她們也會變成這些籠子裡奇形怪狀的東西，放在那裡供人觀賞。

田松傑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抿緊了嘴唇，他看著站在舞臺一旁的章綽臉上滿是笑意，接著往舞臺邊緣走了兩步，微微躬下身子，對著臺下的客人們行了一個禮。

“想來已經有客人著急於要與我們的‘箱中之女’近距離接觸了吧？”他說著慢慢直起身子，掃了一圈宴會場，“請各位不要著急，這個固定的環節是絕對不會缺失的，只不過就如各位看到的那樣，這一次出航的人數達到了我們歷次以來最多，也是規模最大的一回，這樣特製的箱子也是第一次展示在各位客人們面前，那麼為了我們的活動能夠按照正常的時間流程進行，依舊會按照最初的標準選擇五位客人上臺來近距離觀賞。”

他說的話在這兒停頓了一下，阿豪身側的那道門就一下子開啟了。

只見從裡面湧出好幾個手中抱著小箱子的男人，箱子的上方掏了一個圓形的洞，看上去是那種抽獎用的玩意兒。

阿豪眉頭蹙了一下，表情有些嫌棄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章綽把手電筒往“箱中之女”的籠子上面一放，拍了拍手，揚聲道：“我們將會以抽選的方式，從對‘箱中之女’感興趣的客人中挑選出五位上臺來，箱子如各位所見是完全不透明的，而當中裝著的都是藏了結果的塑膠小球，在沒有開啟小球之內的答案前連我都不會知道抽中的是哪一位，我相信大家應該都能接受這樣的方式吧？”

說話間這些抱著箱子的男人們就在宴會廳當中散開，而章綽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笑得幾乎眯起了眼睛，繼續說道：“當然了，既然是對‘箱中之女’感興趣的客人才會選擇抽取，我們也不會讓沒抽中的客人感到失望，抽中上臺的客人的小球中會是中獎的字條，而沒有中獎的客人的小球裡，是我們這邊提前製作並封存好的‘箱中之女’的頭髮。”

這段話說完，宴會廳上的聲音開始稍稍有些躁動。

只見遊走在各張圓桌之間的男人們脖子上都掛著一根皮帶子，皮帶的下方固定著的是一個木頭製成的盒子。

他們就像是些被設定好程式的npc一樣，只是抱著抽選用的小箱子在狹窄的過道上走來走去，如果有哪個客人站起來或是舉起手，他們就會在對方面前停下，然後看著客人把不知道是多少，但是捲成一小捆的紙筆丟到盒子裡，才會把抱盒子的手往前一伸，讓對方抽取小球。

滋滋——

牆邊提供昏暗照明的燈閃爍了兩下，並沒有人去在意它是出了問題，還是發生了什麼怪異的變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抽選這一件事上，就連那些緊皺眉頭不敢再往舞臺上看的姑娘們，也忍不住被吸引了眼球。

儘管她們心裡對這件事抗拒的，可還是會在意這些花了錢的男人們抽中的會是什麼東西，是上臺的機會，還是一縷不知道有什麼價值的頭髮。

這樣的畫面在林深看來實在是有些可笑了，原本在章綽的口中那些他視若珍寶的客人，那些看起來他根本不敢得罪也不敢掃興的有錢人們，現在卻像是被章綽牽著繩子耍得團團轉的玩物。

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並不覺得這樣一件事情是章綽的故意刁難，同樣也不覺得自己參與進這樣的抽選當中是有失身份，或者被當了樂子。

他們習以為常，並且樂於沉浸其中，即使是不選擇花錢抽選的客人們，也是興致勃勃地觀察著眼前的這一幕。

臺上的那些是“藏品”？是有錢人眼中可以買賣的玩物？

那麼臺下呢？

林深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簡直就是一場混亂的鬧劇，臺上臺下似乎都是一個樣了。

老大帶著兩個人這個時候似乎是從下面的某條通道，也繞到了通往舞臺後方的這道門前，阿豪有些忌憚地小心翼翼看了他們一眼，朝旁邊挪了兩步。

只見老大雙手抱胸，對面前的事情見怪不怪，但臉色沒有好到什麼地方去。

林深眼睛一眯，也沒來得及跟田松傑說話，就快步繞過人群朝舞臺側邊走過去。

他看到後面的黑暗中有個人擠了過來，湊到老大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什麼，就見老大眉毛微微一揚，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道：“在哪兒？幾個人？”

他身後的年輕小夥子眨眨眼，壓低聲音回答道：“就船舷邊上，好像是兩個女的，不知道她們哪裡搞來的鑰匙，要追嗎？還是——”

年輕人的話沒有說完，只是手在脖子附近抹了一下。

老大明白他的意思，林深也明白他的意思。

“不用，”老大搖了搖頭，“隨她們去吧，拿得到小艇是她們的本事，現在天氣那麼糟糕，活不活得了看她們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