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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安頓

一眼望不到邊的,不只有外界的茫茫白雪,還有屋內的無盡黑暗。大家就在綠幽幽的微弱燈光下,緩慢前行。木一一對這邊的建築仍然不算很熟,所以行進的速度的確很慢。

不過挺好,藤野很快迎了過來,帶領眾人前往生活區安置行李。

木一一再度成為了孤家寡人,形單影隻之下,木一一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下四處踱步,來回審視,試圖快速將這裡的地形摸清楚。

陰風四起,窗戶被吹得哐當作響。毛骨悚然之際,木一一緊了緊有些寬大的女僕裝,緩緩來到窗邊,將窗戶關緊,一眼望去,遠處的卷積雲烏黑一片,夾雜著的無邊雪花和狂風勢如破竹蓆卷而來。暴風雪,真的不遠了……

希望暴風雪的時候,不要出什麼問題吧……要不然,會很麻煩的……

木一一緩緩後退,希望遠離窗戶,遠離那遠處蜂擁而來的天災,可是卻突然撞到了一處冰涼堅硬的物件之上,木一一飛快回頭,一顆吐著猩紅的舌頭,瞪著乒乓球般大小的眼睛,面露兇色的獅子標本出現在近在咫尺的眼前,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那血盆大口生吞活剝一般。

意外地,木一一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伸出手,輕輕撫摸獅子標本那僵硬而猙獰的面頰,沒有用指尖,而是用指腹輕輕撫摸。

這些動物,也是死後才被製作成標本的。有些人,殘忍到將活生生的動物製成標本,沒有一絲憐憫;但也有些人,會為任何生命的逝去而落淚。有人覺得將死的老人會渴望生命,所以一直用藥物和醫療器械吊著老人家一口氣,卻不知道老人家的願望便是不希望痛苦的活著,只求一次痛快的逝去……生和死,一直都是令人難以琢磨的問題,畢竟……生與死,都無法用詳盡的語言敘述,它們本就沒有實體。痛痛快快的生,痛痛快快的死……始終是件難事……

木一一同情這些被製作成標本的動物。因為他無法判定這些動物到底是生還是死。它並沒有死,因為它還以生前的樣子屹立不倒,君臨天下;可它也沒有生,因為它失去了生者應有的一切:生者的溫度、生者的氣息、生者的行動……這些……都沒了……

那麼……標本,到底是生還是死呢……這個問題,木一一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願意去回答……

與此同時,生活區。

“這個地方……真是個很有問題的地方啊……”霧生看著這邊滿滿的紅色,頓時皺起了好看的眉頭。這裡的濃重色彩,讓人不舒服。或許純色有時候會是很好的點綴,但是這樣的殊榮絕對不屬於紅色。過分的紅色只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甚至有些反胃。

“不過這邊……可比那邊明亮多了……至少這邊的燈沒有那麼不正常。”原木咬著牙,像是在忍耐什麼,看他一隻手不停地在粉刷的血紅牆面上撫摸,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那個……我說……”從某個房間裡跑出來,藤野圓滾滾的小跑到眾人面前,擦了擦汗:“各位,有個壞訊息……除卻傭人們的房間還有老爺的房間之外,還有兩間房間被封鎖,剩下的客房,只有五間了……可是現在的各位……有足足七個人……這個……怕是需要各位有些人合住啊……”

“啊?”豬木狠狠一皺眉,人高馬大的他輕輕推開鎮內,來到藤野的面前:“藤野大叔,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原本我們來的時候,客房是夠的,現在就因為那幾個生面孔,我們的房間就不夠了?”

“這……那幾位客人,畢竟是老爺最近才親自邀請過來的,我們下人也沒安排得這麼快。有些疏忽了,還請各位見諒……”作為傭人,藤野知道自己的工作並沒有做到位,只能不停的鞠躬,表達歉意。

“好了,俊君,也別太刁難藤野先生。”鎮內攔下豬木,自己上前,輕輕扶起藤野:“藤野先生,這不能怪你。既然那幾位是老師親自邀請的貴客,那我們就騰位置,也未嘗不可啊。”

“實在抱歉,感謝鎮內先生您的理解。”綿裡藏針的態度,讓藤野有些後怕,但是現在騎虎難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那麼……我和俊君一個房間,至於小兄弟你……就和彰司一個房間怎麼樣?”鎮內緩緩踱步,來到原木的面前,微微垂下腦袋詢問道。

“呃……”原木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一截的男人,心中不由得有些震悚。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太過陰冷,以至於讓人心中發毛;霎時間,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回話的好……

一時間,現場的主動權,全部被鎮內抓在了手心裡。

鎮內非常喜歡這種感覺,能夠左右他人思想和考量的做法,能夠將自己的意志不斷延伸出去的感覺,這種戰國時代謀士的感覺,的確就像毒品一般讓人上癮啊……

“呼——”裂風聲頓時劃破耳際,令人心驚膽戰的殺氣幾乎席捲著整片小天地,一隻套著戰術手套的右手就這麼看似緩慢,實則迅捷如閃電般的出現在鎮內的臉側,狠狠地一記耳光,響聲震動天地,可憐的鎮內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這記沉重有力的耳光扇得直接生生轉了兩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喂喂……沒有經過本人的同意,接近少爺兩步以內,你是真的想死嗎……”蛇崎緩緩收回巴掌,甩了甩手,一臉的玩世不恭,她就這麼站在跌坐在地上的鎮內的面前,冷淡的俯視鎮內,就像是在看一頭任人宰割的肉雞一般,濃烈的殺氣無法被人看見,卻能被每一個人的每一個毛孔洞察,令人膽寒。

“你……你……”鎮內捂著臉,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臉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連個發紅的痕跡都沒有!就差不多知道這個保鏢扇自己一記沉重耳光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殺自己的銳氣。

現在才醒悟過來,其實已經晚了。就因為這記耳光,鎮內剛才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主動權被直接扇沒了。這個保鏢……好有心機啊……

“少爺,你沒事吧?”蛇崎眯著雙眼,一臉笑意的轉過身來,殺氣頓時消散,成為了之前那個令人如沐春風的鄰家大姐姐。

“我沒事……怎麼說,鎮內先生是新又野老先生的學生,而且和我們一樣也是客人,你剛才那一下,還是太重了。蛇崎小姐,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我的保鏢看待,所以我希望你去給鎮內先生道個歉。”原木嘴上這麼說著,但是眼中的笑意卻是壓不住。

鎮內差點沒把肺氣炸,原木的暗話非常有水平,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在暗中嘲諷自己,關鍵是別人還聽不出來,這差點沒把鎮內鬱悶死。

蛇崎伸手直接將鎮內拉了起來,認真的道了個歉。只是一直眯起的雙眼總是讓鎮內特別不爽。

沒辦法,在這樣一個腦力人才聚集的雪山之巔,這麼一個武力至強的人,的確無人可擋。

很快,藤野幫助所有人安排了房間。

由於蛇崎始終和原木呆在一起,所以只能讓他們兩個一個房間。四位新又野老先生的學生都佔領一個房間,而霧生則和學生之中唯一的女性小平住在了一間房間內。

等到所有人安置好了行李,都來到走廊上。

而在房間內安置行李的原木和蛇崎則在房間裡逗留著。蛇崎的隨身行李就只有一個腰包大,所以很方便;但是原木這一回算是出遠門,所以帶足了行李,只能慢慢收拾。

百無聊賴下,蛇崎只能在房間內四下踱步,尋找著可能潛在的危險。突然她停下了腳步,鼻尖微微抖動,便抬起了頭,看著那有些焦黑的天花板,露出一抹笑容:“這豪宅,還真沒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啊……光是這個地方,就很有意思了……莫非其他房間也是這樣的?”

看著蛇崎抬著頭,一副認真的表情細細思索,原木抬起頭來,十分好奇:“怎麼了蛇崎小姐?”

“啊,少爺。這個地方以前發生過一次巨大的火災喲,你看天花板,再聞一聞味道,你就能發現的。”蛇崎回過頭去,主動接過原木的行李,幫著他收拾。

“……”原木看到這些,也微微皺眉。這些細節的兆頭……有些不妙……這地方到底發生過什麼啊……

來到走廊上,還有鎮內和豬木沒有出來。所以大家只能百無聊賴地等著。

饒是原木也有些等得不耐煩了,只能開始四處觀察起來。可是當他看到房間旁的牆面的時候,發出了很明顯的疑惑聲。

“怎麼了?”霧生就在原木身邊,馬上回過頭來,快速地詢問道。顯然,她也等急了,想找些事情做。

“這裡……好像有個亞克力隔板……”原木伸出手指,輕輕在門邊的某處輕輕摳動,那邊明顯發出了只有亞克力材料才獨有的聲音。這一點引起了原木和霧生的極大好奇。環顧所有房間,他們倆驚奇的發現,所有房間的左右邊角,似乎都有一個亞克力隔板!

“哈哈~你們不用再好奇了。那是老師的傑作。是他專門安裝的這些隔板。這些隔板的作用很小,但是也很大。雖然只能夾住一張紙,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就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呢~”小平哈哈笑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誒?”被邀請過來的兩人自然不懂這些細節。

“哈哈~你們難道不知道嗎?”隆哈哈大笑,戲謔的看著二人:“老師每年都會邀請我們來這間豪宅,就是要發表這一年以來他在生物學方面的成就,這是老師的慣例,我們也是這裡的常客。但是老師呢,永遠都是童心未泯,每一次發表發現,都要分成兩天,每天發表兩次,每次發表只接待一個人。所以也就代表了我們四個誰先去一睹老師的發現,得要決定先後順序。這就和這個亞克力隔板有關係了……”

“這之間似乎沒有邏輯聯絡……”霧生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出來。

“哈哈,這件事情,到時候我們到了餐桌上,老師應該會給你們解釋的吧。總之,如果你們兩個是貴客,肯定也要看老師今年的發現了。那麼我們四個的競爭,就變成了六個人的競爭……這一回的發現公佈也變成了三天……誰先誰後……還真不一定啊……”小平戲謔不已,不過眼底都是競爭的無邊戰意……

“說得好!”鎮內和豬木從各自的房間裡出來了:“這一回每個人的競爭者,不再是三個,而是五個!我們之間的龍爭虎鬥,又得開始了……”

幾個人之間的氣勢不斷交織,纏鬥……

霧生和原木面面相覷,只能唸叨著知識分子惹不起的話,慢慢退出這個站圈。他們只是凡人,如果不是賀須原老爺子欽點讓他們兩個來,他們根本就對高階別的生物學沒有任何興趣。看著這些知識分子這麼瘋狂,這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還不如干脆一些,退出戰圈的好,免得引火燒身。

“各位,老爺有請,請各位去餐廳一聚,還請各位快些出發吧?”藤野看見人到齊了,這才屁顛屁顛的跑上來,紳士地邀請眾人前去餐廳。

“請各位跟我來吧。”眾人在藤野的帶領下,穿過了客房區,來到了生活區的另一頭,那裡有一個看上去像是巨大柱子的東西,直徑大概就是一個人的寬度多一點,但是卻是全金屬的結構,冰冷的金屬質感反射著水晶燈的光芒,有著別樣的冷酷。

原木漸漸來到隊伍的末尾,眼睛一直停留在客房區末端的那兩間客房,那兩個房間,被無數的木板釘死了,由於門是朝外開的,就算沒有鎖門,這個門也打不開,似乎是不允許別人開啟。

“那個……藤野先生?”原木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那兩個封起來的門,是誰的房間啊……為什麼會被封起來啊?”

“!”

在那一瞬間,原本說說笑笑的那些學生們都沉默下來,而原本笑臉依舊的藤野,也頓時換上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氣氛,瞬間墮入了十八層地獄……

現場的氣氛陡變,也引起了原木和霧生兩人的強烈懷疑。自打一進這棟豪宅,古怪的詭異事情就時有發生,怪異的地方到處都是……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兩間房……是已經去世的老爺的夫人以及老爺的兒子的房間,他們死後,這兩間房就徹底封鎖了。不準任何人進入……”藤野的聲音帶著哭腔。確實,這樣悲傷的過往,讓忠心耿耿的管家藤野回想起來,的確會讓他很是難受。

“好了好了,不提這個了。不是說,我們要去會見新又野老先生嗎?不是說要去餐廳嗎?餐廳在哪裡呢?我都快餓死了。”這個氛圍之下,蛇崎率先打破沉默,笑嘻嘻的道。

“啊!對啊對啊,都快五點鐘了,也是時候吃飯了。”豬木看了看手錶,撓著頭道。

“啊!那是因為餐廳和活動區是在生活區的一樓的,我們現在身處二樓,當然看不到了。”鎮內連忙回答,向蛇崎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蛇崎雖然是個保鏢,但是內心也十分細膩,人也聰明,直到現在氣氛不好,就自己率先打破,這樣聰明的女人,鎮內的確很佩服,也就這麼潛移默化的遺忘了剛才落了面子的事情。

“誒……也對啊,我們是從那邊的二樓走露天走廊過來的,那我們怎麼去生活區一樓啊?這裡似乎沒有樓梯啊……”蛇崎四下打量著,聲音故意放的很大。

“這就是我們去一樓的道具啊。”藤野也被轉移了注意力,主動熱情地介紹起面前的鐵疙瘩來:“這是老爺定製的電梯,每次只能送下去一個人,而且還得用鑰匙開啟,但是這是我們同往餐廳和活動區的唯一通道了。雖然很窄,但是卻別有一番風味,還請新來的三位好好享受啊。”

“這個電梯,太小了!”人高馬大的豬木悶哼一聲,將眾人逗得哈哈大笑。

率先坐上電梯的,是原木。電梯只能讓一個人站在裡頭。藤野將原木送上電梯,關上了電梯門,之後在外頭拿了一把小鑰匙,在電梯唯一的下行按鍵下方的某個鑰匙孔微微一轉,電梯的響聲突然傳來,漸漸向下方遊走而去……

在那狹小的電梯內,原木突然感覺有些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之下,撕裂般的痛楚衝進了胸腔!原木不自覺的將手靠在了鐵質的電梯上,頓時一股刺骨的寒氣席捲而來,讓原木冷戰直冒,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片。

這個電梯……好狹小……好冷……當真不像一個電梯……

倒是像……

棺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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