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的推理就開始了!”霧生微微一笑,緊了緊雙手的漆黑手套,使之完全貼合手部,此時的她,徹底變了氣勢,在別人的眼中,她就是一名絕世無雙的偵探,一名權威的、不容置疑的偵探!
“首先,一切工作的原點,我們來談談具體的死因,因為死者的死亡實在很是蹊蹺,我們不能簡單地判斷他就是酒精中毒,也不能就這麼判斷他就是被河豚毒素毒死的,更加不能就此判斷接觸到了酒和河豚的山田就是兇手。”
霧生指著山田,為他脫罪。山田十分感動,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不是兇手。
“確實如此,現場出現了酒精、河豚毒素以及四氯化碳這三樣都可以導致人死亡的東西,而且它們造成的死亡臨床反應幾乎一樣,我們很難馬上給出判斷。”虛貝對此都點點頭,可見現代的刑偵科技,依舊很難第一時間分辨出個所以然。
“設想一下,如果兇手想要藉助河豚毒素殺人,那為什麼一開始的診斷結果卻又是急性酒精中毒呢?河豚毒素會導致神經中樞以及心肺壞死,的確很像急性酒精中毒之後的反應,所以也不好分辨,可是如果真的是河豚毒素,那麼就是殺人案件;如果是酒精中毒,那麼就多出一種意外死亡的可能性了。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確認這兩種情況的可行性,以及他們實現的機率大小!”霧生慢慢悠悠地說著,爭取每個字每個詞都吐清楚。
“如果只是單純的酒精中毒,的確死者喝了不少酒。也就是說,這種推測擁有實際的可能性。可是想要一個人達到那個限度,喝下去的酒必須超出這個人的承受範圍,那麼死者的酒精承受範圍是多少呢?敢助先生說死者可以一次喝下四五十度的白酒半斤,可是宴會當天,山田的證詞表明當時酒的種類很多,就算死者只喝烈酒,可是雜物間的酒的數量以及死者宴會後打算宣佈事情的事實來看,死者喝的酒不是很多,也不會很多。因此死者絕不可能死於單純的酒精中毒。這也就是兇手給我們的第一個誤導。”霧生豎起一根手指。大家都點了點頭。這樣的推斷的確是沒有錯誤的。
看到大家對自己的推理感到信服,霧生這才繼續道:“那麼我們繼續下一個猜測。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單純的酒精中毒,而是河豚毒素的話,也就意味著的確有兇手!河豚毒素顯然是被某個人下到某處之後被死者攝入的。現場的勘查情況很是明顯:整個宴會現場,包括被死者握在手裡摔碎的高腳杯,以及無數的酒瓶子裡,都沒有發現有毒物質的存在!也就是說,死者中毒,不是因為他本人主動接觸到了什麼具體的東西!也就代表了,要麼真就和其他人推測的一樣,河豚毒素就在菜餚裡,是被死者吃進肚子裡了的。要麼,就是其他人的推斷完全錯誤,河豚毒素根本就是兇手強行給死者灌進去的!除了這兩種可能性,這樣的說法暫時無法拓展出第三種推測。”
大家繼續點頭,表示信服。
“有很多人都懷疑毒在菜餚裡。這當然是可以的,因為菜餚中有一道菜是冰激凌,這個東西可以短時間麻痺味蕾,讓人嘗不出味道。河豚毒素的刺激性味道也的確可以藉此避免被發現。河豚毒素下到這裡,的確具有可行性。可是我把冰激凌這道菜交給了鑑識人員,他們的鑑識結果顯示那道菜裡面沒有毒物反應,這個時候我就猜到了這很可能又是兇手的圈套!兇手再一次藉助這樣的方法誤導了我們的偵查。”霧生環顧眾人,爭取讓所有人都聽到她的聲音。
“根據這些猜測,菜餚排除可能性,只剩下兇手強行使死者攝入毒素的可能了!可是我們知道死者收到了恐嚇信早已經是驚弓之鳥,如果被某人強行逼迫,他不會攝入不說,說不定還會大聲呼救,兇手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兇手無法控制死者的自主行動。這一點大家沒有異議吧?”
大家紛紛點頭。
“可是這樣就很奇怪了呀霧生小姐。”信助舉起手來:“你提出了兩個假設,可是兩個假設都被你否決了,那麼也就是說我父親沒有接觸到有毒的東西,那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德川也舉起了手,面色陰沉:“我記得警方搜查的時候,法醫先生說過老爺的左手指尖有河豚毒素!我在想,如果兇手把毒物弄在老爺的指尖,那麼只要河豚內臟失蹤了被發現了,老爺又因為恐嚇信的關係,一定會驚慌失措去掏喉嚨催吐,那樣就會因此接觸到他指尖的毒素,從而中毒!霧生小姐,這樣的設想可行嗎?”
霧生點點頭:“可行,而且很聰明。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德川的笑容頓時凝固,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透露出尷尬,他很是吃驚:“為什麼?我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啊。而且大澤家一家子差不多都是左撇子,老爺死前用手掏過喉嚨,用左手掏嗓子又有什麼稀奇的呢?”
霧生擺擺手:“這個方法的確很好,我沒有說這個手法不巧妙,也並沒有說是左手掏嗓子有問題。只是……死者不可能用左手掏嗓子啊!因為死者當時端著酒杯啊!死者是左撇子,當時是用左手端的酒杯,這一點他左手附著的摔碎的酒杯碎片就可以證明。可是如果當時他左手握著酒杯,他又如何握著酒杯掏自己的喉嚨呢?所以,就算這個手法成立,毒物也應該在死者的右手才對,怎麼會出現在左手上呢?當時的情況很混亂,大家也看不到死者使用哪隻手掏的喉嚨,可是經過推理之後就可以發現,這個地方是有悖論的!因此我們可以判斷,這個猜想的手法不成立!而且死者的胃裡面沒有發現毒物,更加否定了這個情況!”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德川則是尷尬的收回手來,不再說話。
“那麼,這些都不成立,我們還是隻能判斷是死者自己接觸了什麼東西,而那樣東西上就有毒物。如此一來僅剩下河豚毒素以及發現的四氯化碳,兩種途徑可供選擇殺人。可是大家需要考慮一個問題,我們和死者是處於同一空間的,都是在享受宴會,那麼宴會上的所有物件,我們這些客人也都碰過,為什麼到頭來死的只有死者呢?那麼死者去過哪個大家都沒去過的地方,接觸過哪些大家都沒接觸的東西呢?我想答案非常明顯,那就是廁所!那是整個宴會期間只有死者去過的地方。監控錄影可以證明這一點。那麼如果兇手提前在那裡佈置的話,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了,因為只有死者去過那裡,也就是說毒物下在那裡,只有死者能接觸到!這就是最好的機會!”霧生繼續推理道。
“啊!那麼也就是說!”虛貝明顯換上了一副假惺惺的口吻,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大聲道:“兇手就在大澤家的人員內部?”
“呃……對!沒錯!兇手就在大澤家的人員之中!外人來到這裡是宴會時分,而宴會開始時起都會被監控記錄下來,監控沒有記錄到任何其他人進入過廁所。那麼也就代表了,除非是宴會前監控沒有開啟的時候佈置,否則這個手法不成立!可是我們能夠判斷這個手法成立,那麼也就代表了,必定是宴會舉辦前設下的毒物,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大澤家內部的人!”霧生差點被虛貝影響心智,連忙定了定神,認真地道。
“請等一下!”麻生慌張地插嘴:“您說的有些問題!我覺得只有老爺一個人去那個廁所,未免太湊巧了吧?就算兇手就是大澤家人,可是每一個人都是個體,不可能被操控,我們就算能操控老爺,也沒辦法操控賓客,如果賓客也去過那個廁所的話,這個計劃不就有了更多的不確定性,從而導致流產了嗎?兇手憑什麼判斷宴會期間只有老爺會去廁所?難道客人就沒有可能去嗎?”
“麻生小姐,你一定要注意一個問題:使得死者中毒的東西,不是廁所本身!而是廁所裡的一樣東西!是死者接觸到了那個東西才導致死者死亡的!而那個東西,兇手可以擔保賓客不會接觸到!那麼死者又接觸到了什麼賓客絕對不會去接觸的東西呢?很顯然,就是清潔劑!這是在別人家做客的客人不可能會知道的東西!就算知道了,客人也不會去用的東西!”霧生終於拿出了最終的線索!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除了虛貝。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呢!驗屍的時候,我曾接近死者屍體,結果發現死者身上有一種香氣,可是我聞到香氣之後,就會非常難受,而且眼睛和黏膜會更加難受。”原木一拍手,恍然大悟。
“沒錯,恐怕原木君你當時也中了招,只不過沒有接觸太久,沒有很大的反應。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得出一定的結論:毒物有幾種形態:固態、液態和氣態,固態的毒物,我想死者是不會輕易吃進去的,而且也無法隱藏在清潔劑裡面。液態呢?可以隱藏在清潔劑裡面,但是死者用了清潔劑,也體會附著在死者身上或者手上,死者又是如何攝入的呢?死者吃飯用碗筷,喝酒有酒杯,左右手的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上面只有已經被排除的河豚毒素。所以總而言之我們可以最終推斷出是氣態的毒物。清潔劑是死者唯一接觸到的獨特東西,裡面的清潔液很可能被摻雜了什麼物質,而這個東西被擦在了離死者的嗅覺器官最為接近的頸部的領結上!就可以懷疑可能是會分解氣化的物質!而這個物質,警方的調查顯示就是四氯化碳!四氯化碳的毒性,不用我說,只要學過理科的,都知道那有多恐怖,尤其是和空氣反應之後的氣體!”霧生看上去更加放鬆了,她已經鎖定了真正的兇手!
“那麼霧生小姐!最大的一個問題,也是我暫時沒有辦法解答的一個問題,那就是那封恐嚇信,恐嚇信到底是針對誰的呢?如果是像信件內容一樣,是針對玄悟先生的,那麼兇手最終殺害了和玄悟先生的長相有明顯區別的胞兄玄業先生,是否為誤殺或者信件僅僅是轉移注意力,用來殺害玄業先生的工具?如果是針對玄業先生的,寫信的人為何一定要囊括玄悟先生?”虛貝此時皺起了眉頭。他了解了真相,但是類似這樣的問題,他沒有辦法解答。
“這個問題,其實只要認真思考一下前後的關聯性,差不多都能夠知道了。”霧生淡淡的道。
“還請霧生小姐不吝賜教,虛貝在此謝過。”虛貝微微鞠躬,表現出對真相的極大尊重。他認真嚴謹的態度以及面對真相願意拋棄姿態的態度,讓第一次與他謀面的霧生對他也生出了一絲好感。
“其實,只要仔細想想恐嚇信的關聯,根本不需要結合恐嚇信的內容,都能夠知道這封恐嚇信是針對誰來的。”霧生緩緩解答:“這封恐嚇信包裝裝訂異常精美,言辭恐怖如斯,更是明顯地指出了要殺大澤家的人。能夠得知大澤家的郵箱開啟時間,在無人發現的時間和情況下能夠不被懷疑的將信件投放進郵箱的,除了大澤家內部的人之外,並無他人。這個時候,範圍已經鎖定,我們卻發現,不可能會有人是要去殺玄悟先生的!”
“為什麼呢?按照你的意思,這封信針對玄悟先生,純粹是煙霧彈,真正想針對的其實是玄業先生?可是玄悟先生也是大澤家的一員,為何不能針對他呢?”虛貝很是驚訝。
“虛貝警部,那是不可能的!”原木接過話頭:“玄悟先生因為忙於工作,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真正回過大澤家了,他一心投入教育事業,甚至已經遺忘了大澤家,大澤家的別墅內,都沒有安置專門的玄悟先生的房間。試問這樣的一個幾乎等同於外人的大澤家成員,究竟能夠激起誰的怒火,以至於要殺了他呢?就算不提這個,玄悟先生為什麼會回到大澤家?只是為了參加這次宴會,這次宴會的目的何在?是為了找出寫恐嚇信的人!也就是說如果不存在恐嚇信,玄悟先生還是不會和大澤家有任何瓜葛,更加不會回來。試問這樣一來,寫恐嚇信的人特意去針對玄悟先生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所以可以判定,這封恐嚇信只是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的計謀罷了。”
“原來如此……”虛貝信服的點了點頭,他不由得多注意了原木幾眼。
“原木君說得不錯,如此一來,我們就知道,寫信的人只是想針對玄業先生,故意假借玄悟先生之名罷了。繼續往下分論,寫信的人和本案的兇手究竟是否為同一人呢?我必須得說,非常抱歉,沒錯。”霧生的話,更加震撼人心。
“這……這又是怎麼論證出來的?”虛貝大驚失色。
“還是跟我剛才說的一樣,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玄悟先生的動向,以至於寫信者直接針對玄悟先生寫信,這才導致了他的暴露,可是……要注意一點……玄悟先生已經很久沒回家了,請注意!是很久沒回家了!十年前到當下時段,這段時間之內,大概有七八年時間,玄悟先生是連過年都沒有回過家的!我們在對玄悟先生的教育熱情表示衷心的感謝和讚歎的同時,也可以帶入到這次的案件之中,想一想,到底有誰,可以得知玄悟先生的動向?”霧生冷淡地看著那幫嫌疑人們,語氣淡然。
所有的嫌疑人們都很是惶恐,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好意思……請恕虛貝愚鈍,我還是沒有聽懂。”虛貝撓了撓頭,依賴高科技刑偵的虛貝家,在推理方面,的確弱於霧生家。
“也就是說,玄悟先生在七八年這段時間內,是根本沒有出現在別墅內的,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般,如果不是這次恐嚇信,玄悟先生根本不會回家,也根本不會被家裡人回憶起來。可是現在,在所有嫌疑人之中,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玄悟先生的存在!”原木也盯著嫌疑人們:“女傭麻生七八年前來的,沒有見過玄悟先生,管家德川先生、廚師山田先生他們都是七八年前來的,根本沒有見過玄悟先生;續絃夫人輝美女士,是七八年前才嫁給死者的,所以也沒有見過玄悟先生!他們憑什麼知道玄悟先生的存在?憑什麼知道玄悟先生必定會上鉤?唯一的可能就是,寫信的人知道玄悟先生以及玄業先生必定會上鉤!如此一來,寫信者的身份,就必定是非常瞭解玄悟先生存在及動向的人,那麼就是……”
虛貝看向嫌疑人們的方向:“死者玄業先生、被恐嚇者玄悟先生本人、以及先夫人生下的兩位少爺,敢助先生和信助先生……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