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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出城暗道

“怎麼才出來?都等你們半天了。”

坐在馬車上說話的人是薛參將,蕪央在牢裡聽見過他的喊聲。完了,事情敗露了。蕪央下意識地去摸身後的大劍,結果抓了個空,他才想起來,大劍正躺在他們的馬車裡。

蕪央不動聲色地向兩旁看去,想要尋找兵器,卻發現二林子和他手下假扮的守備兵,都扭著頭,看向另一半,躲開了薛參將的目光。這樣看來,薛參將似乎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正在這時,薛參將打了個酒嗝,抱怨道:“都傻愣著幹嘛,走不走了,順路把我送家去。”

這時,蕪央才聽出來,薛參將是喝醉了,竟然沒有注意到自已門口的守備兵被人掉了包。

蕪央捅了捅巴哥,讓他說話。巴哥便學著趙管家的聲音道:“馬上就走,大人先上車,這就給您送家去。”

“哼,這還差不多。你倆精神點,把門看好了,別蔫了吧唧的。”說完,薛參將放下腳,轉身掀開馬車的簾子,一下子發現裡面捆著的兩個人,他立刻醒酒了,剛要呼喊,就被人一掌砍暈。

蕪央把他扔上馬車,心中竊喜著,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正愁不知道怎麼找你算賬,你自已倒送上門來。他招呼眾人一起上了馬車,駛向他們預先準備逃跑的路線。

來到廣場附近的一處隱密下水道洞口時,白臺說什麼也不想進去。“為什麼選擇這裡?”她向蕪央質問道。

蕪央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可能,他是絕對不會選擇這條路的。但隊伍裡好幾人不會游泳,這條路是唯一的選擇。

“把她架下去。”蕪央對著旁邊的人命令道。

“不…”不等白臺喊出來,蕪央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二林子緊接著拿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蕪央向二林子點頭致謝 ,招呼人幫忙把白臺弄了下去。

下水道中,臭氣熏天,蚊蟲嗡鳴著撲了上來。二林子點燃火把,分給眾人,松油燃燒產生的異香驅散了這群吸血鬼。

撲通一聲,一個人掉落下來,嚇了大夥一跳。

二林子舉著火把照亮,看清楚是薛參將,便抬頭問剛跳下來的蕪央:“你把他弄下來做什麼?在上面直接宰了不就完了嗎?”

“那豈不是便宜他了。”蕪央惡狠狠地說,“這死豬,不知道喝了多少,這樣摔打都不醒。”

“那你總不能帶著他走吧?”二林子吃驚地問道。

“放心,我自已就行,不用你們幫忙。”蕪央拿出繩子把薛參將綁在了自已背上。

眾人行進在這如迷宮般暗道中,腳下的汙水潺潺流淌,發出悚然聲響。通道狹窄曲折,前面帶路的二林子,剛到一個岔路口,就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不得已,蕪央揹著薛參將,擠到前面帶路。雖然是盛夏,這裡石壁上的水珠卻不斷滴落,透出陣陣寒意。眾人裹緊衣服,踢飛腳下的老鼠,緊跟著前面的火把,生怕被身後的無盡黑暗所吞噬。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蕪央還是順利找到了暗門,它是這條路的關鍵,要不然絕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從城裡跑到城外。這個暗門在一處頭頂,這裡低矮,透過是都是彎腰行進,如果不注意會輕易錯過,而且上面被蕪央用石板遮住,即便有人抬頭,也不會注意到,這裡是能開啟的暗格。

蕪央用手一託,石板挪動開來,他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只要透過這裡,後面就好走了。蕪央把薛參將卸下來,雙手一搭邊緣,撐著身體爬了上去,回頭把眾人也拉上來,最後在蓋好石板。

這個通道低矮,眾人只能爬著前行,蕪央把薛參將拴在腰上,在地面上硬拖著前進。

出了通道,眼前略微寬闊,有一處平臺,上面赫然壘著一堆石頭。蕪央猛地看見,心中絞痛,不由得輕輕啊了一聲。這個記憶太過遙遠,以至於他產生了錯覺,以為這堆石頭,是在下一個出口處。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捂著肚子單膝跪在地上,額上的冷汗瞬間流淌下來,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恐懼。

蕪央想移開目光,那石頭堆卻像是充滿魔力的漩渦,牢牢抓住他的眼睛,怎麼也不肯鬆手。

後面的人接連爬出管道,二林子見蕪央這樣,滿心疑惑地猜測那堆石頭裡是什麼東西。

這時,白臺也爬出管道,見蕪央盯著前方,便順著方向看去,不禁眼睛瞪得溜圓,白皙的額頭瞬間滲出冷汗,嚇得她閉上眼睛,將頭轉向一邊,不看那堆石頭。雖然她被塞著嘴巴,但二林子清晰地聽到她驚恐的啊了一聲。

看來這堆石頭下面掩埋著蕪央和這位女子的秘密,二林子心中想著,卻沒有說話。

“那下面是什麼?還是個長條形,不會埋著人吧?”巴哥的一句話,惹來了蕪央和白臺的驚恐目光。

二林子心下立刻明白巴哥猜對了,罵道:“你那破嘴怎麼像妓女的褲襠似的,連個把門的都沒有嗎?”

巴哥卻沒看明白怎麼回事,畢竟他不知道蕪央之前也曾流浪過街頭。掐著腰回罵道:“你有病,我說什麼了,你張嘴就罵,天天暴躁得像個沒人要的老處女似的。”

“XXX。”二林子鼻子差點氣歪,揪著巴哥就要打,被九遷一把攔在中間,好言好語地勸著雙方。

蕪央和白臺彷彿沒聽見似的,相互對視一眼,便低下頭去,一句話也不說。眾人見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默默地等著。

“你就是成心的。”白臺不知什麼時候拿掉了口中的破布,一對杏眼冷冽地盯著蕪央。

蕪央卻毫不服軟,兇狠地瞪了回去,反問道:“我為何是成心的?難道我看見會心裡好受嗎?”

“那你以為我當初做了選擇,心裡就好受嗎?”白臺的聲音尖銳而撕裂,大聲質問著蕪央。

蕪央指著那堆石頭,吼了回去:“他也是你弟弟,你就是自私。”

“對,我就是自私,別忘了,是我的自私救了你的命。你不自私,你高尚,你怎麼不去死?”白臺握緊拳頭,身子激烈地顫抖。

這次,蕪央沒有說話,賭氣似地把頭扭到一邊。兩人就這樣尷尬地對峙著。

半天,二林子咳了一聲,在蕪央面前對著那堆石頭撲通一聲跪下,嚴肅地說道:“對面這位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誰,但肯定是因為你,才讓我身旁這位三庫子兄弟活到今天。我想你肯定也是個仗義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就原諒他倆了。今天,我二林子在這裡,替他們二位向你磕頭謝恩了。”

蕪央聽完默不作聲,片刻後,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響亮得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就走。

二林子斜眼瞥見蕪央的眼角掛著淚水,心中十分驚詫,在她印象中,這兄弟就沒哭過。二林子急忙招呼眾人,拉著還扭頭不說話的白臺一起跟上。還不忘勸一句:“都過去的事了,我那兄弟就是脾氣臭,你別和他計較。走吧。”

剩下的路,沿著暗河一直走就行,蕪央拖著薛參將在前面帶路,竟忘記把他放回背上,任由薛參將的腦袋在不平的地上,磕磕絆絆。而他的思緒早就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他、白臺姐姐還有他的發小朱洵,一起經歷的那場噩夢。

〜〜〜〜

蕪央不記得,那年他幾歲了,只知道他已經能和野孩子們翻過牆頭,去住戶家裡偷東西吃了。那年冬天,氣候異常寒冷,蕪央、白臺和朱洵一起躲在之前的下水道里,躲避嚴寒。

白天的時候,蕪央和朱洵一起出去找吃的。他們會先去上午的商貿區看看能不能撿漏,那地方護衛太多,他們不太敢靠近,再說貨物都裝在箱子裡,基本沒戲。中午。他們會去各個酒樓餐館門口等著,看能不能趁門口的店小二招待客人時,混進裡面去,撿些桌子上的剩菜剩飯吃,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被店小二一腳踢出來。下午,他們會去都城常做慈善的中央區,和其他的流浪兒、乞丐一起等著,看今天有沒有哪位達官貴人的家裡,有人病重,好心開糧倉放粥。如果到了晚上,他們還是兩手空空,就只能冒險翻牆去住戶家裡偷了,一旦被抓到少不了一頓毒打。

這個冬天雖然冷,但蕪央和朱洵的運氣一直不錯,每天多少都能弄到些吃的。有一次,蕪央還在地上撿到了半個雞腿,回去後,三人每人分了一大口。白臺姐姐高興地親了他一下,他為這事整整開心了兩天呢。

但是,在冬天最後的那段日子裡,突然發生了意外。

這天早上,蕪央和朱洵像往常一樣出去,卻發現街上沒有什麼行人,而是滿道計程車兵巡邏。這些穿著閃亮鎧甲計程車兵,面色冰冷,在口號的帶領下,邁著整齊的步伐,在大街小巷的中間,來回巡邏,把為數不多的行人都擠到了路邊,嚇得行人不敢抬頭。

蕪央從未見過如此的陣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和朱洵找到了一家熟悉的饅頭店老闆,打聽情況。

“老闆,老闆,發生什麼了,怎麼這麼多當兵的?”蕪央踮著腳,喊著饅頭店老闆問話。

老闆見是他倆,便訓斥道:“還在街上溜達呢,小心當兵的把你捅了。”

“我們不上街溜達,沒飯吃啊。”蕪央邊說,邊看著蒸屜流口水。

老闆嘆了口氣道:“皇帝陛下駕崩,都城已經封城了。喏,給你兩四個饅頭,早點回去吧,明天不要出來了。”說著,老闆遞過來四個饅頭。

蕪央和朱洵樂得鼻涕泡都出來了,接過饅頭就跑,生怕老闆後悔似的,連老闆最後那句話都沒聽見。

老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嘆口氣道:“吃吧,吃飽了好上路。”

這大饅頭,讓三個人在下水道里吃了個飽,肚子都有點撐。白臺用一個豁口的破鍋,煮開了些雪水,給他們分著喝。

“老闆說,皇帝陛下死了?是嗎?”白臺問蕪央和朱洵。

“他說是駕崩,是吧,朱洵?我也不知道那是啥意思?”蕪央吹著開水的熱氣,小心地抿了一口。

白臺用小手拍了蕪央的腦袋一下,罵道:“這腦袋笨得和豬似的,茶館的說書先生不是講了嗎,駕崩就是皇帝死了,要埋在皇陵裡呢。”

“哎呦,疼,姐,皇陵是啥?”蕪央問道。

“皇陵就是皇帝死後住的地方。”白臺嘟著小嘴說道。

“死了不就沒了嗎?咋還要住的地方?”蕪央不解地問。

“那是我們死了,就沒了。皇帝是天子,死後要回天上覆命的。”白臺也都是聽說書先生講的。

“那皇帝都回天上了,咋還在地上留個住的地方幹嘛?”蕪央追問。

這下可給白臺難住了,她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道:“萬一哪天皇帝想回來,底下總得有個住的地方呀。”

蕪央哦了一聲,和朱洵相視一眼,便咯咯笑了起來。三人打打鬧鬧,晚上擠在一起好好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蕪央和朱洵喝了熱水,準備再出去碰碰運氣。結果,當兵的比昨天還多,街上連一個行人也沒有,所有的店鋪都關了門。

“哪裡來的野小子,給我抓起來。”一個當官的,對著手下的小兵命令道。嚇得蕪央和朱洵撒腿就跑,躲進下水道,一天沒敢出來。

第三天還是如此。好在白臺在下水道里捉到一隻老鼠,三人烤完分著吃了,可還是餓得兩眼冒金星,走路直打晃。

再弄不到吃的,三人就都餓死了。蕪央和朱洵決定,明天無論如何出去試一試。

寒冷的冬季裡,巡邏計程車兵依舊沒有停歇,蕪央外面罩著白臺姐姐的棉衣,和朱洵像兩隻小耗子,溜著牆根慢慢向前走,他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一口吃的,只能瞎走,試試運氣。

一陣香氣飄來,蕪央聞出是肉湯的味道,他帶著朱洵,順著香味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