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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無聊的差事

金黃的草坪無邊無際,每一株都好似稻田裡的秧苗,栽種的整整齊齊,形成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直線鋪滿整個空間。目力所及的遠方,滿是齊腿高的草。

蕪央踩了踩土地,踢了踢草,沒有任何摩擦質感,像是在碰觸空氣。他回頭看見一棵大樹,鐵灰的樹幹拔地而起,枝條繁茂延展,徒勞地伸向暗藍的天空。樹枝上開滿的粉色花朵,宛如婦女遮蓋粗糙面板的胭脂水粉。

當他發現樹下有一個規整的長方形坑時,下一刻自已已經躺進去,動彈不得。

有風吹來時,某種東西落在樹枝上,震得花瓣如粉雨繽紛,宛如一道密不透風的花瀑。花片散盡時,一對詭譎的珠黃眼珠,從樹上瞪下來。那種不屬於自然的黃色,迸射出噁心的貪婪,穿進蕪央的胸膛,灼燒著五臟六腑,炙熱的疼痛隨著血液傳遍全身。那雙眼珠一轉,他疼痛便加劇,血液彷彿變成沸水,滾燙著每一寸骨肉。

他如被燒紅的鐵鏈纏身,面板開始冒煙,腦海裡響起自已的瘋狂尖叫,因為這裡沒有任何聲音。即使他閉上雙眼,橘黃色的眼珠彷彿印刻進腦海裡,在迅速變大,瘋狂旋轉…

突然,蕪央被冷水澆醒,睜眼看見公子哥金石正吹散眼前的水霧,揪著他的衣領往裡瞅。“天吶,面板都燙紅了。我第一次見人高燒成這樣,就像烤熟了似的。我怎麼喊你也不醒,還一個勁尖叫。”

蕪央推開金石的手,拉緊衣服,他不喜歡被人這樣看著,不由得想起兒時沿街乞討,被人一腳踹進水溝裡。當時,看熱鬧的人裡,唯有一名婦女不嫌髒,伸手將他拉出來。面對婦女憐憫的眼神,他倔強地憋住淚水,逃離人群,宛如一隻被揍過的流浪狗,躲到僻靜處,默默地舔舐傷口。

金石被他一推有些生氣,質問道:“哎?我在幫你,你還不領情?”

蕪央沒搭理他,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這該死的怪夢一直折磨著他,尤其是身體極度虛弱時,都會主動找上門。面板的燙傷,倒也沒什麼,年少時混跡街頭,哪天不掛點彩?只是,現在他斷掉了左臂和一根肋骨,如果追蹤他們的人選擇今晚動手,他該如何應戰?

蕪央看著金石和兩位女子,還有身旁的隊伍,心裡明白必須立刻做出決斷,否則他們所有人的小命,今晚就交待在荒郊野外了。

三天前,去往竹協村的夜裡,陰雲遮月,路旁水坑裡的蟲鳴蛙叫更顯得山路幽靜。

金石瞪著一雙夜眼在前面帶路,蕪央手持松油火把跟在後面,他必須緊跟才能避免自已夜間視力不好的尷尬。然而,他只是羨慕,並不認為這是金石的優點。

“蕪大人,是不是該休息了?”金石嘴上說得尊敬,心裡卻咒罵:死光頭,天天玩命似的趕路,非累死人不可。

蕪央抬起火把,火光照亮金石的馬尾辮,隨著馬匹的顛簸而搖擺。留個娘們髮型,蕪央心中不屑地想:你看他那身米白色長衣和淺灰色鹿皮靴,雖然是標準的都城公子哥著裝,但是早被野外風沙和雨後泥濘摧殘得不成樣子,看起來反倒有種虛榮的可笑。不過,金石胯下的健碩白馬和弓壺裡的銀色燕速弓確實是好東西,讓蕪央羨慕不已。

見蕪央不說話,金石回過頭又問一遍,火光頓時照亮了金石白皙的小臉,那雙大眼睛、細長眉、高鼻樑和曬得爆皮的圓臉蛋共同組成一張討女人喜歡的俊俏面容。

“不是剛休息過嗎?”蕪央陰沉的語調讓人惱火。

本想回嘴的金石,看見火光映照下那張佈滿陰影的臉,只得改口道:“剛才那地方,只待了吃口飯的功夫,哪來得及休息?我都跑一整天了,也該歇歇腳。”

“不是告訴你那地方有文文怪嗎?”蕪央眉毛一擰,露出毋庸置疑的神情,即便理直氣壯的人在他面前,也會覺理虧三分。

金石勒馬放慢速度,他實在騎不動了。雖然他擁有一雙夜眼,但是在漆黑的夜晚,緊盯坎坷的山路,時間久了依舊吃不消。金石穩了穩情緒,儘量用討好的語氣說:“你是白澤府的,有關妖怪的話,肯定沒錯。可現在離剛才那地方過了大半夜,應該不會有文文怪了。我實在走不動了,即便人咬牙堅持,馬也吃不消了。”要不是在都城惹了麻煩,他才不會和蕪央這種粗人廢話。

金石看著沉默的蕪央,等待他的回答。如果非要用一個字來形容蕪央,金石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黑’字,你看他曬得黝黑的面板,髒得發黑的綠官服,腳蹬黑靴,還揹著一把黑漆漆的重劍。要說那是把劍,外形確實沒錯,但比其它大劍厚了許多,劍身坑窪,劍刃殘缺,彷彿對著石柱瘋狂揮砍過。金石第一次見到時,還以為是根粗鐵棍,同時心中質疑怎麼可能有人能掄動這麼大的兵器?可當蕪央用這把重劍輕鬆的砍翻一頭棕熊後,金石又佩服得無話可說。

“就在那裡休息好了。”蕪央指著半山腰的一處灰色岩石空地,他胯下的雜毛馬正耷拉腦袋打著響鼻,它要是累壞了可沒錢換新馬。

金石沒想到蕪央答應。一路上,這個光頭從未同意他說的任何事情,哪怕一件小事。他一度懷疑自已在都城偷睡的女人是不是蕪央的媳婦,要不然他幹嘛處處針對自已。不過,金石轉念一想,誰會把女兒嫁給這種不會笑的喪門星。

“我覺得那底下挺好,還能遮風擋雨,你看著這天氣說下就下。”見蕪央鬆口,金石指著右側一塊從山體突出的大岩石。

金石不說,蕪央還真沒注意。探出的山岩足夠大,下方岩石平整,是個夜宿的好地方,心裡如此想,嘴上卻說:“山根下蛇蟲多,還是那塊空地好。”

“空曠平地生火,容易招引妖獸襲擊,這可是你前天說過的話,怎麼又變了?是看我不順眼嗎?”雖然金石怕他,但也有倔強脾氣,“我今晚就住那下面了。”說完,他拉住韁繩停在原地,決心不再多走一步。

“你請自便。”蕪央明知理虧,依然舉著火把前行。他不是針對金石,而是對家境優渥的公子哥全都反感。在都城時,自已不想和錢過不去,處處讓著他們。現在是荒郊野外,錢在這裡沒用,就該他說了算。

“你這樣刁難我,就不怕回去後我如實稟告?”金石說出此話,立刻後悔了,因為他也清楚自已沒資格。

“嚇唬誰?等你進了震陲司再說吧?”蕪央回頭見他愣在原地,冷笑一聲,“要走就快點,別像個娘們似的。”

金石氣得握緊雙拳,卻只敢在心中咒罵:“禿瓢,去你大爺…”算了,自已畢竟受過教育,不像那蕪央好似野生動物一般,即使穿上件衣服也不像人。火焰把蕪央的光頭照得錚亮,金石突然想笑,這是蕪央身上現在唯一不黑的地方,都城哪個正常人會剃光自已的頭髮,恐怕只有那些止不住禿髮的中老年人。

金石看著右側的岩石平臺,雖然是個好地方,可萬一半夜有妖獸來襲,自已恐怕就交代了。蕪央雖然煩人,但是給人十足的安全感。他催馬追趕,該死的蕪央明明就是夜盲,卻硬是不承認,要是蕪央不小心滾下山,摔死了,金石自已恐怕連回都城的路都找不到。

蕪央忙活著生篝火,金石卻不伸手幫忙,只等著火焰升起,他儘量靠近躺著。他裹著厚披風暖和身子,發現蕪央盯著夜空出神,便主動搭話問:“文文怪不是生活在南疆伊水嗎?怎麼會跑到北方?”

蕪央一臉疑惑,轉回頭問:“你還懂這個?”

“我平時愛看書。”金石自豪地一笑。

“還有這種書?”蕪央知道只有白澤府的地下書房裡有這些古怪書籍,而他的知識都是前輩傳授和實戰所得。

金石從行囊裡翻出一本書晃了晃,扔給了他,“黑市買的。”

蕪央接過書,是墨綠色的外皮,正是金石這幾天一直在讀的書。他之前以為是言情話本,並未在意,現在看清上面寫著:白澤府妖獸圖鑑。這不是府中地下書房裡的嗎?想想也不奇怪,只要錢給足,府裡有些人什麼都敢賣。

這就是本入門書,裡面很多內容孩童都知道。蕪央扔還給金石,“自從它出現後,怪事就特別多。”他指了指剛巧露出雲縫的奉召星,“我也不清楚文文怪為什麼會出現在北方,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帶來的。”

原來他剛才看奉召星呢,金石抬起頭,那顆碩大的紅星,在一年前憑空出現,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乾辰司的元老們翻遍星象古籍也無從考據,最後只給它起了個拍馬屁的名字——奉召星。百姓們發現自從奉召星出現,就怪事不斷,於是叫它惑星。

雲層浮動,奉召星轉眼不見,金石見蕪央頭枕手,仍舊盯著上空發呆。其實仔細看,蕪央長得不醜,濃眉大眼,高鼻方口,如果再白點,也是位大帥哥。只是他黑亮的目光直勾勾盯人時,彷彿能將一切看穿,再配上那張一直抿著的嘴,總是滿臉的嚴肅和堅毅,拒人千里之外。金石收回目光,不想自討沒趣,便藉著火光翻看書。

初夏的夜,冷颼颼。金石凍得直打噴嚏,他丟了書,裹緊身上的披風,又往火堆前扭了扭。地上又潮又硬,硌得身子生疼,想起家中綿軟乾爽的香樟木床,不由得思緒恍惚,似乎聞到了母親為他點燃的薰香。

金石進震陲司的事,老爹已經操辦很久,錢沒少花,卻總讓等著聽信,他一直覺得老爹所託非人。趕巧這次自已惹禍,老爹不再顧慮,賣了一處宅子,把錢拍在震陲司副司空李婦力的面前。老爹第一次在這位兒時好友前發了脾氣:立刻把我兒子弄進震陲司的白澤府,這些錢都是你的,要不然咱倆沒完。

畢竟是兒時玩伴,李婦力也薅夠了羊毛,總得辦點事。他和金石老爹說,白澤府是不可能的,守備府、後備府都沒問題。見金石老爹不同意,李婦力讓金石老爹放心,他會罩著金石侄兒,要是那位瘟神不依不饒,他就把金石侄兒調到外地,等風頭過了再回來。當然,即便是進二府也必須走‘納貢’的流程,就是找個白澤府的陪同,去跑趟差事,隨便殺個妖獸,就算是繳納了特殊貢獻,可以破格進入震陲司,好多官宦子弟都是這個套路。

後備府掌管震陲司的後勤,油水十足,金石老爹最後選了這個,於是有了現在這趟差事。按理說,就是走個過場,沒想到騎了整整七天,估計快到大華國邊境了。金石還以為李婦力是因為老爹的態度故意刁難自已,後來從蕪央口中得知,副司空只是白澤府名義上的領導,無權干涉白澤府的事。可能是自已運氣不好,分派到這麼遠的差事。

這次去的竹協村,金石之前連名字都沒聽過。更奇怪的是,一路上連個村鎮都沒沒有,金石出發前看過地圖,少說也該經過兩個城鎮。他甚至連人都沒遇見幾個,偶爾見到個採藥的、挑貨的或者打獵的,都讓他興奮半天,忍不住上前攀談兩句。

金石之前沒接觸過白澤府的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和蕪央一個德性,性格冰冷,脾氣暴躁,彷彿和他金石有仇似的。金石盯著篝火,彷彿看見紅香的俊俏模樣,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那瘟神會不會放過她…

察覺到金石睡著,蕪央不自覺的發睏。他不想睡覺,因為怕怪夢上門。蕪央清楚的記得,就是在奉召星出現後不久,怪夢第一次出現。當時,他和隊友追殺一群白猿精,受了重傷,累得昏睡過去。等他尖叫著醒來,發現自已身體冒著煙,面板被大面積灼傷,而隊友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從此,怪夢不定期的襲擾他,不分白天黑夜,精疲力竭時尤為頻繁。他訪遍了都城,僧侶和醫生都毫無辦法。因為他的夜盲症,白澤府很少有人願意和他搭檔,這下乾脆沒人了。蕪央倒不在意,畢竟單打獨鬥習慣了。然而,隊長不願冒險給他委派差事,偶爾安排些送信或打雜的閒差,免得蕪央因為無用被踢出白澤府。這次陪金石‘納貢’就屬於這種差事,要不是隊里人都忙,估計還輪不上他呢。

這趟差事是去竹協村處理鯢魚怪殺人案件,按照大華國律法,府裡下了斬立決的命令,這案子對於蕪央來說不是難事,只是路程太遠,算上信鴿來時的一天路程,現在已經過去八天了,不知道會不會有新狀況發生。他好久沒有殺伐,有些技癢難耐,府裡評審差事獎賞,一看完成情況,二看完成時間。所以,好不容易接到正經差事的蕪央,不考慮道路險阻,只選擇近路直線前進,沿途未進任何村鎮。

蕪央起身,添了些柴火。眼前這位公子哥,哪吃過這種苦,頭兩天還裝得有模有樣,之後就開始抱怨,走到哪都要生火做飯,蕪央諷刺他用不用蔥薑蒜爆鍋時,他竟然點頭。還有次他方便完,蹲在那裡喊蕪央要紙,蕪央拿他沒辦法,給他摘了一摞樹葉。前天,這位大少爺竟然提出要洗熱水澡,蕪央氣得說,自已也是白澤府的,不是你家僕人。不過,讓蕪央意外的是,金石這傢伙雖然嘴上抱怨,但是身體沒出現任何問題,連頭痛腦熱也沒有過,體格相當不錯。

想到這,蕪央拿出金石分給他的乾糧充飢,味道不錯,就是噎得慌,要是有蘋果就更好了。他心裡明白,金石就是出來走個過場,自已別太為難他,難不成還指望他和妖怪拼命?保護好這位少爺,早去早回,多賺些錢比什麼都強。

第二天早上,蕪央破天荒地用金石的乾糧、之前剩的熊肉乾和貓屎野菜熬了粥,假裝隨意地遞給金石。金石本想接受,可看見蕪央的黑手和帶泥指甲,又本能地縮回去擺擺手。

蕪央冷哼一聲,也把手縮了回去,表面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暗罵自已:真他媽手賤,人家哪能瞧得上我?

金石見他一副傷自尊的樣子,本想說點緩和的話,怎奈蕪央轉過臉,三口兩口吃完飯,起身張羅著趕路了。

傍晚時分,他們翻過一處巨石山脊,腳下出現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谷,一直貫穿到目力所及的盡頭。山谷的南北向很寬,裡面是茂密的竹林。竹林中,一座大型村莊,升起縷縷炊煙,被夕陽映照出一抹微紅後,慢慢消融在天邊的晚霞裡。

蕪央和金石勒緊韁繩,順著坡路,一顛一顛地下到山谷。身旁,一條條溪流從山上疾馳而下,在平地處匯聚成河,蜿蜒進竹林消失不見。晚風闖進山谷,驚得竹林陣陣沙響,撲稜著的竹葉,切碎了暮光,晃照著他們腳下的路。

他們騎過一座造型奇異的竹拱橋,來到一處十米多高的竹牌樓前,上面寫著三個大字:竹協村。

村裡就地取材,蓋滿了二層竹樓。竹樓結實美觀,樣式統一,規劃得十分整齊,不是一般鄉野村中的簡陋泥房所能比的。蕪央騎在馬上,聽見馬蹄踏地的聲響異常,低頭才發現,原來村中主道上,竟鋪設著碳化處理過的層層竹片。好富足的村子!

此時,天色已黑,從視窗映出的繁密燈光可以看出,這裡人口眾多,不亞於一個小型城鎮。

金石下了馬,敲開村口一戶人家問路。

門開時,蕪央聞到屋內飄出一股香氣,甜膩得如裹了蜂蜜的烤肉,隱約中帶著一絲血腥味。藉助燈光,他看見屋內蒸汽繚繞,好像在燉煮食材,頓時肚子一陣叫喚。

蕪央嚥了口水,見和金石說話的村民穿著綾羅綢緞,身上披金帶銀,十分華麗,心中生疑,這偏遠地界的村民竟如此富裕?

“村長家在那個方向。”金石上馬後,用手指了指,看起來情緒不錯。

村長家是一座大院裡的雙層竹樓,屋內屋外燈火通明。竹樓高大寬敞,構造精巧,壘疊得密不透風。走到近前,發現門窗竟然都用珍貴的金鑲玉竹編織,配上龍竹編制的花紋裝飾。院子裡,還堆放著竹子原料和未加工完的竹器。

“我覺得這房子在都城也算得上豪宅。”聽金石這麼說,蕪央也點頭同意,他從未見過如此氣派的竹樓。

正想著,房門走出兩個人,一個乾癟小老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老頭個子矮小,腳下利索,長眼細眉,臉色紅潤。而中年男子個子高大,五官俊朗,邁著大步。雖然長相迥異,但看神情姿態和五官細微,依舊能確認是爺倆。

老頭臉上掛滿和藹的笑容,拍著手大聲詢問:“是震陲司的大人嗎?歡迎,歡迎。我叫崇力,是竹協村村長。這是我兒子崇官。二位大人快請進。”他也不看金石遞來的文書,急忙拉著他們進屋。

蕪央撇見老村長的手,修長靈活佈滿老繭,確實是個篾匠。他對老村長的第一印象不好,讓他想起那些明明瞧不上自已,卻礙於自已白澤府的身份,不得不對著自已笑臉相迎的人。

竹樓內,空間寬敞,分上下兩層,由帶扶手的竹梯連線。屋內各式上好竹製傢俱,色澤自然古樸,還裝飾飛禽走獸圖案,隨便拿出一樣都能賣個好價錢。進到內屋,地上鋪制的是細紫竹地板,拼接成方形圖案,十分規整。在都城,家中有一兩件紫竹器物,已算是奢侈,用紫竹鋪地板的,金石從未見過。

見村長脫鞋進內屋,金石連忙退回來脫鞋,身後的蕪央不等他完事,穿著鞋從他身旁擠進內屋。

“哎,脫鞋呀。”金石急忙招呼蕪央。

蕪央一屁股坐上竹椅,毫不在意地說:“我怕燻到你們。”

村長連忙堆笑:“不用脫,不用脫,鄉野寒舍,不必在意。”

晚餐是竹筍炒肉、醃竹筍、竹筍湯,還有炒蛋、燉雞肉等,雖然沒什麼山珍海味,金石吃起來卻有翠月樓的頂級味道,倒不是飯菜烹調得多出眾,而是他好久沒吃過正常飯菜了。

蕪央一直埋頭狂吃,生怕有人和他搶似的。對他來說,填飽肚子永遠比味道更重要。

村長崇力父子嚇得沒敢動筷,在一旁客氣地禮讓他們多吃點。

用過飯,村長兒子崇官下地收拾碗筷。村長崇力說:“粗茶淡飯照顧不周,也不知二位吃飽了沒?如果可以,我們談談正事?”話音剛落,屋後傳來嬰兒啼哭聲,原來是後院還有一座竹樓。

村長兒子崇官探進頭來,俊朗的臉上抱歉一笑:“爹,孩子哭了,我去看看,您陪兩位貴客。”沒等村長崇力回答,崇官縮頭便走。

崇官走過院內時,看見一隻綠色的大鳥,從後院竹樓屋頂飛走。夜色正濃,他沒看清楚,只在心中疑惑,什麼鬼東西?

“孩子怎麼了?”崇官進屋便問。

“睡得好好的,不知怎麼手指就流血了。”抱著孩子的奶孃答道。

“我看看。”崇官用嘴吸淨孩子手指的血,看見一個針刺的傷口,這屋裡哪來的針?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