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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要吵架好不好

柯林昂頭挺胸,就像只打鳴的公雞,理直氣壯地向人討媳婦。此話一出眾人始料未及,楊逸呆怔,不由打量起這異族人。

宋灝深吸了口氣,隨後半眯起鳳眸,勾起唇角笑著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沒想軍使年紀輕輕,還是達喀可汗的愛子。不過可惜,您所說的丹蘭公主不方便見客,她剛替本王生了個公子,正在休養。”

“哦,是嗎?”

柯林眨巴眼,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懂,宋灝這番耀武揚威,沒激起他半點心頭浪。

“能生養的女人是寶,想必公主一定能替我生不少族人。哦,對了。聽說漢人分妻和妾。燕王有妻,那公主就是妾了,如果是妾,我就能直接帶回去了。”

聽到這直白無禮的話,宋灝的笑略有僵硬。孟青察言觀色,趁還未劍拔弩張便拱手道:“達喀王子剛下沙場定是勞累,不妨請王子歇整,此事之後再定奪。”

他是說給宋灝聽,而柯林耳朵靈,孟青剛說完,他就搶先道:“這樣也好!正好我與兄弟都餓了,宰頭羊來吃。”

話落,他行了一禮,接著就自說自話地找羊去了。

眾人見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膽大者直接進諫:“達喀蠻族粗鄙不堪,我大榮豈可與之為盟?!”

一語激起千層浪,爭論不休愈演愈烈,這時,楊逸說:“如今平洲軍馬所剩無幾,若是周王再來一波,沒得達喀之力怕是抵擋不住。”

宋灝手扶額處思量半晌,隨後一聲輕嘆。

“聽你的話,就先留著吧。”

傾巢之下無完卵。宋灝沒得選,楊逸同樣無奈。走出軍帳之時,他依然想著柯林說的話,然而小魚從沒和他提起這麼一個人。

終於有人前來報喜,說母子平安,楊逸聽到帳中笑聲,心又沉了幾分。半路上,他遇到了玉暄,見四下無人便悄悄地將他拉至暗處。

“她怎麼樣?可有傷著?要不要大夫看看?”

楊逸面露焦色。玉暄腫著核桃眼,陰鬱不悅地回道:“婆子說沒事了,就是人虛著得好好養。還是你好,阿姐命都快沒了,他也不聞不問。”

話落,楊逸僵硬地扯起苦笑,也不知該回他什麼話。別了玉暄,他不由自主朝產房走去,到了門處又躊躇不前。徘徊半晌,楊逸便吸上口氣,跨步而入。

婆子正在院裡拾掇,洗過幾方棉布掛到竿上。楊逸見她,上前施禮道:“嬤嬤辛苦了,夫人可好?”

婆子回頭見是他,呼了口氣小聲抱怨:“人是好了,可把我這老婆給累壞了,若不是我有幾十年功夫,碰到別人怕是接不下來。”

楊逸聽後忙掏了銀子給她且再三謝道,並說:“這是王爺賞的,辛苦嬤嬤了。”

婆子見之蹙了眉,可又不好意思不收,接過後她便小聲嘀咕:“如今兵荒馬亂,銀子都不值錢了。”

楊逸笑了笑:“那我找到好東西再給您送來。”說著,他伸長脖子往房門處探了幾眼。

“也不知夫人吃什麼合適,王爺命我幫她尋些好的。”

“熬上羊湯,最好加點當歸、川芎。”話音未落,房中傳出一聲嬰兒啼哭。婆子無奈輕嘆,放上手中之物急忙過去。

楊逸見之不由脫口說道:“可否讓我進去看看?”

婆子一愣,回過頭上下打量。楊逸頓時知道自已說錯話,忙補上:“小娃子還沒見過,也想摸個喜。”

話落,他故作靦腆地摸起後腦勺。

婆子笑逐顏開,道:“是想要兒子了吧?我有個偏方過會兒給你。但是產房你可不能進,汙穢之地損陽氣。你明兒個過來吧,剛生出的娃子嫩,不能多見人,今天沒法給你看了。”

說完,她一溜煙進去,然後關緊了門。走到房中,阿五正費力抬身,她見後連忙上前扶她躺下。

“你得多歇息,別亂動。”

阿五輕聲問:“剛才誰在外頭?”

婆子說:“是楊將軍,他過來問要給你吃點啥,我和他說了。”

阿五聽後像是安了心,閉眸睡了,身側小娃也跟著安靜下來,不再哭鬧。

楊逸聽了婆子的話就去替阿五找羊,如今平洲連草都難覓,羊肉自然成了稀罕物。

走到半路,遠遠的就聽到一聲吼,楊逸尋聲回頭,只見達喀王子與人蹴鞠。青蔥少年、 意氣風發,真有他當年的影子。

楊逸不禁想起他與小魚在林間,手拉著手爬上樹,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啃泥,起身時照樣蹦蹦跳跳,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可如今他老了,心身俱疲,連多走幾步路都覺得累。

見到精氣旺盛的柯林,楊逸莫明心慌,忽然之間,他後悔起帳中所言,後悔把他留在這處。正當這般想著,羊胃做的鞠球不偏不倚滾到他腳邊。

“喂!踢過來!”

遠處,柯林揮臂高呼。楊逸低頭看著鞠球,暗地裡咬了牙,使出全勁抄起一腳。球飛到半空散了開來,飄了一地的稻梗屑。

柯林不高興了,氣勢洶洶地走到楊逸面前,抬頭瞪著他。

“你和我有仇嗎?叫你踢過來,誰讓你踢壞!好不容易拉來一隻羊做鞠球,壞了你賠我。”

柯林語氣不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樣。楊逸看著他,眼波微動,然而聽到“羊”這個字,他又變了主意。

“打仗得下腳沒個輕重,得罪達喀王子,是我的不是。鞠球我那處有,等會兒送你一個。只是不知王子殿下能否給在下幾塊羊肉?我一兄弟病了得補身子,而平洲城除了乾糧就是草了。”

“羊是我自已抓的,怎能說給就給?除非你和我比一場,贏了就給你。”

話落,達喀族的大漢齊聲高呼,嘴裡還發出奇怪的尖哨,有得武看,他們個個都異常高興。

楊逸淡然一笑,回他:“那就算了,我自已去找。有勞。”

話落轉身,沒走幾步就聽見柯林用達喀語說了幾句話,非嘲即諷。

楊逸尋了大半天,終於覓得瘦羊一隻,剝皮抽骨也沒幾兩肉,弄乾淨後便給小魚送去。哪知婆子說:“剛剛王爺已經派人送來了,正在鍋裡煮著呢。”

楊逸聽後便搪塞道:“他還讓我找,或許是我自個兒弄錯了。嬤嬤你留著明天煮,讓夫人多吃點也好。”

婆子點頭收下,楊逸走到門處想起什麼,又折回來道:“嬤嬤可別對人家說,要不然王爺怪罪我辦事不力,我擔當不起。”

楊逸很客氣,沒把婆子當下人瞧。婆子心裡高興,連連點頭道:“放心,我老婆子不會多嘴。哦,對了,這是生兒子的方兒,你可得收好。到時有喜,請我吃幾杯酒就好。”

楊逸從她手裡接過方子連聲道謝,再多不甘與悶苦都被他的笑匆匆蓋過。

次日,阿五已能下榻走動,宋灝過來探望,抱著小兒替他取了名,單單一個“麟”。他還將隨身龍佩送於他,且笑著對阿五說:“將來我的兒定是麒麟之材。”

阿五笑而不語,她只看著麟兒,伸手把他抱回。

“這是我的兒,是我的血、我的骨。”

她的話聽來不近人情。宋灝也不知哪兒得罪她了,二丈摸不著頭腦。

阿五沒多話,轉身丟他一個冷漠背影,昨日他所說的每個字她都記得,對他而言她不重要,在她眼裡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漸漸地,宋灝有所察覺,孩兒落地那日的一念之差,定是傷了她的心。他想了法子去彌補,可惜阿五依舊不冷不熱,彼此間的縫隙越來越大,最後成了心頭刺,留著痛,碰一下更痛。

沒多久孩兒滿月。宋灝為討阿五歡心,傾了糧庫擺起滿月宴。辛苦一年多的眾將士好好吃了頓酒,楊逸終能見到自已的骨肉,整整一天坐立難安。

席間,他看到了麟兒,白白胖胖很是福氣。他長得像小魚,特別是那雙眼,見人不怕生,直勾勾地盯著。宋灝當寶似地抱在懷裡,手沾了酒給他嘗。他吮了口,不哭反笑。

這真有點像他,楊逸暗自竊喜,他想伸手抱抱,可宋灝拽得緊。

眾將捧碗敬酒,一簇接一簇,宋灝喝得有些醉了,跌跌撞撞地差點把麟兒脫手。楊逸心頭一緊,忙伸過手去,道:“我來替你抱著。”

宋灝抬眼,一雙鳳眸似醉非醉,他直勾勾地盯著楊逸半晌,寒聲說了個“不”字。

幽暗的眼神看得人心驂,像是刺破了他的皮肉,直扎心肺。楊逸失神,看著他把麟兒抱去交給婆子。

莫非他傷好了,記起那天的事了?楊逸不禁猜想,而這時,宋灝熟絡地搭上他肩,笑著道:“好久沒喝得這般痛快,今天你可得好好陪我,不醉不歸。”

他依然視他為手足,在眾將面前給足了臉面。又是幾碗酒下肚,宋灝支撐不住,差點醉倒在地,楊逸忙叫上玉暄,一同扶他回去。

夜已沉,小魚房裡仍亮著燈,楊逸恍惚,誤以為是為他而留,然而人出來後迎向的是宋灝。

“怎麼喝成這般?快送回房裡去。”

小魚待他如陌路,甚至連看都沒看。楊逸忍著痛,施以禮,隨後輕聲道:“夫人辛苦了。”

小魚莞爾,溫柔秋眸落在他身上,像是道謝。楊逸受不了,待人送進去後,他就匆匆離去。

小魚轉頭看著,略有失神。這時,宋灝突然拉住玉暄的手,說:“阿五,是我的不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玉暄尷尬,甩了半天甩不掉,只好苦著臉說:“阿姐在那兒,你抓錯人了!”

宋灝醉意朦朧,自顧自地繼續道:“其實我是怕,怕你這就樣去了,所以才不敢候在那處,你……你……你誤會了……”

玉暄可憐巴巴地看向阿五。阿五聞聲回頭,等著宋灝嘴裡的後半句話。

“阿五,其實……其實我可喜歡你了,孩子生了,從今往後我們好好過,不要吵了好不好?”

說著,他拿玉暄的手往懷裡藏,玉暄嚇得連忙掙脫,閃到了門外。宋灝撲了個空便喚著阿五。

阿五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輕笑一聲道:“你說我該恨你狠心好,還是該恨你無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