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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公子有禮

小魚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宴散之後,楊逸心緒纏繞成結,想到那雙迷媚的眼,他就難過。他的小魚不見了,似被那套著人皮的妖吃了,看她那副得意,他什麼也做不了。

幾分惆悵幾分惋惜。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已不該回來,可細想又是來對了,她越是這般,他就越死心,正好趁機將她忘得乾乾淨淨。

宴後,阿五得盛寵,只因她的舞得藍若大加讚賞,這位畫仙提起千金筆即興揮毫,燕王府又增光不少。楊逸時常見宋灝將她帶在身側,與那藍若談笑飲酒,而他卻是被遺忘的可憐人。

楊逸自以為看穿了,可總在與她相遇的剎那陷入迷惑。他在後山林中見過她,她穿著樸素,脂粉未施,坐在樹間等著那輪落日時的眼神淨徹無瑕。而在宴中見到的她又是妖豔嫵媚,含情桃花眸顧盼生輝,把人看得起雞皮疙瘩。

那日花間,她喝去半壇酒,散了墨髮如蛇般舞。她或是討宋灝歡心,亦或真得醉了。在他看來,她舞得悽豔,笑得也悽豔。宋灝卻看不出來,當眾將她抱去側廳,沒多久裡面便傳出斷斷續續的嬌吟。眾人自顧自地酒喝賞樂,只有他聽得最清楚。

楊逸心碎不已,每每遇見這番情景,都像把自已扯碎再重新粘上,扯得多了也就麻木了,知道捱過這一陣子痛,就是第二天,再過些日子他又能離開了。

小魚……他實在沒法救,如今他連自已都救不了。

沒過幾日,楊逸聽到訊息,說是宋灝玩得太過,終於惹惱了王妃,她把阿五叫去,嚴詞厲色數落她的不是,例如她白日宣淫,放蕩不羈;又例如對王爺不敬,敢與他當面扯嗓子。

那天阿五去見王妃時,依舊濃妝豔抹,她動著俗氣的紅唇,吐了一堆瓜子皮,不以為然地笑著道:“夫人您自個兒都說是‘道聽途說’幹嘛這麼當真呢?再說阿五是沒名沒份的下等人,也不值得夫人您動氣。”

一個“沒名沒分”似乎就把王妃的怒消去了,與低賤侍婢動怒真是折身價。王妃彎眼細眸,笑著道:“素聞你舞跳得好,可惜我沒見過。今天你就為了我舞,也讓我高興高興。”

就因這句話,阿阮在深秋下雨夜跳了一個晚上,不過她高興得很,踢蹋水窪,濺起水珠,以雨為樂。王妃在窗邊看著,困了就拉上簾子回了內室。阿五依舊在跳,長髮甩水,猶如人魚。

次日,阿五便得了風寒,然後在房裡待了五天。這五天清靜得很,實屬難得。阿五折了一堆紙鶴,做成簾子掛在窗前。風一吹,鶴像是在飛,可總脫不開緊繫著的繩。

到了第六天,阿五終於覺得悶了,聽說有株茶花開了,她很想去看看。晌午過後,她就讓青玉備上斗篷,去熙園賞花。

沒想到有人比她早到,見到宋灝與阮如意,阿五欠身福禮。大病剛愈,她的臉色略憔悴,站在嬌豔的茶花邊,倒多了幾分悽婉之色。

阮如意見到她,不免得意,貌似關心地問:“你的病好些了沒?天冷還是回屋歇著好。”

“多郡主上心,已經好多了。”阿五回她,可眼睛卻看著宋灝。宋灝眉微擰,解下狐毛裡子披風蓋上她肩頭。絲絲暖意中有股香,不是他常用的龍涎,倒似阮如意身上的玫瑰香。

“風大,你還是回去吧。”

他說話語調有些冷。

阿五脫下他給的斗篷,雙手奉還。

“多謝殿下,阿五帶著禦寒衣物,您自已小心彆著涼。”

話落,她再福禮,隨後轉身離去。

人只有在乎的時候才會心痛,阿五見他倆親暱,不覺得痛只覺得得好笑,沒想她這副新顏,不出半年就成舊人了。她從青玉手上拿過斗篷披上,想要蓋過玫瑰香。她說是還想逛逛,青玉識眼色就先回去了。

途經玉清池,阿五不由停下腳步。曾經餵過的魚兒似知道她來,紛紛遊了過來。

阿五見之,蹙緊了柳眉,十分歉疚地說道:“瞧,我都把你們給忘了,實在是我的不是,今天沒帶吃的,明天補上可好?”

魚兒游來游去,在她腳下徘徊。忽然一陣輕笑,把它們嚇散了。

“你還會和魚說話。”

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似水般流進阿五的耳裡。她轉過頭,只見一雙勾魂藍眸,深邃得有些憂鬱。

“藍若。”

阿五不禁叫出他的名字,話一出口她立即左右環顧。

藍若拱手作揖,道:“姑娘有禮。聽聞姑娘病了,不知身子好些?”

“多謝先生掛念,我已經好多了。”阿五端莊回禮,一站直又忍不住咳嗽。

“姑娘真是辛苦,要好好小心才是。鄙人有副良劑,不知能否治姑娘病疾。”話落,藍若從袖子裡拿出一小紙包遞給她。

阿五一看,是滕黃色藥粉。她莞爾,隨後道了聲謝。

藍若又道:“姑娘長得像我一個故人,這也真算緣分。若姑娘不嫌,鄙人送見小禮已表心意。”

話落,他又遞上一隻錦盒,盒內擺了一副相思豆所成的耳釘。阿五見之柔了幾分臉色,毫無戒心地收下了。

藍若低眸看著,眼裡泛起笑意,見阿五要走,他便戲謔:“姑娘難道不給回禮嗎?”

阿五盯著他的眸子,隨後將袖裡的紙鶴塞入他的手。

藍若手一收,握住了她的指尖。

“好冷。”他說,英挺的眉略有觸動。

阿五把手抽走,嘴角浮起嘲諷似的笑。

“先生也懂什麼是冷嗎?”

她說完轉身,離開之時,忽見阮玉崢站在不遠處,也不知有沒有看到他倆。阿五微怔,思忖片刻便走了過去。阮玉崢轉頭看來,一見是她忙繞過石階疾步到她面前。

“姑娘有禮。”

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每個人見到她都是有禮,可看她的眼神卻很像無禮。阿五暗地裡打量了他一回,雖說模樣不錯,可惜掩不了他混風月場的氣質。看來他把她當有縫的蛋,迫不及待要叮上一回。

阿五半眯秋眸,笑得嬌媚,隨後欠身福禮,嬌滴滴地喚了聲:“公子。”

聽到這聲,阮玉崢的腿軟了大半,似乎是硬打起精神,好不讓自已倒下去。

“幾天不見,嫵姑娘越發俏麗了。如今天寒夜冷,姑娘可得小心。”

不知是否聽錯,阿五總覺他話中有話,她假裝不懂,笑著道:“多謝公子,可惜阿五身子不適,恕不能多陪,告辭。”

忽熱忽冷,弄得阮玉崢二丈摸不著頭腦,看她在宋灝面前的妖魅,私底下卻是正經。他以為這朵花摘不到了,誰料地上竟然多了塊絲帕,他左右相望,見此處無人便立馬彎腰撿起,放在鼻下狠嗅了把,然後偷偷藏到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