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簾卷下,隔了窗外豔陽。宋灝站在榻邊,抬起雙臂等人寬衣。阿五不自覺地慢了步子,少女羞怯落到他眼裡更是別樣風情。
宋灝伸手一勾將她拉來,低頭在她耳邊輕言:“今天你還逃嗎?”
阿五抿起嬌唇,扭頭不語。宋灝伸手將她臉掰回,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像飢餓的獸般咬住一點胭脂唇。
幾聲窸窣摩擦,他將暗中帶金的錦綢一層層脫去,雙手一攏把她壓上錦榻。素藍薄衫如紙,一拉一扯,露出了灑金百蝶紋的肚兜,裡面裹著暖香的脂玉。
他的手在玉上摩挲,驚訝於這般無瑕。
阿五不自覺地以手遮掩,雪白的肌泛起羞紅。
宋灝輕笑,慢慢舔上她的耳垂。阿五眉間浮起一絲厭惡,把頭側向一邊。宋灝順著她的脖頸而下,吻上她的鎖骨。熾熱溼滑的軟香流連於上,他硬是拉去有意遮掩的手。
阿五不禁牴觸,兩手推著他白皙結實的身體,就如不甘心死於此的魚兒扭動掙扎。
宋灝一手支起身,盯著她的窘迫笑著道:“想要後悔還來得及。”
阿五半咬慘白的唇,像似為難地蹙眉,緩下呼吸之後,她伸出雙臂圈住他的脖頸,極其媚惑地在他耳邊輕呵口氣。
宋灝笑了,是勝者的得意。他探手摸索至下。
“果然是個妖物。”
這話半貶半褒。
阿五情不自禁想要躲開。宋灝不肯讓她逃,一把抓住她的手。
宋灝就像看耗子逃竄的老貓,玩興正濃。而挑逗到倦了,開口飽食之時,他又是一副不留餘地的兇狠。
沒有情愛的交易註定如此。
阿五凝住呼吸,往後縮逃,可是她又能逃到哪兒去?
阿五咬唇微顫,淚珠簌然而下。
海棠落下,散了她一頭烏髮。阿五輕聲嗚咽,口鼻間滾出酥至心骨的哭腔。
“小魚……”
恍惚中,阿五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她睜開婆娑淚眼,看到了他的身影。他手拄染血紅纓槍,殘喘著一口氣輕喚她的名。
“小魚……”
……
阿五避開,不聽不看,從夢裡狼狽地逃回到痛中……
過後,阿五昏睡過去,睜眼醒來已日落西山。她想不起自已是暈了還是累了,若不是殘餘的痛,她還以為只是場夢。
枕邊人不知所蹤,阿五想穿衣裳卻發覺都被扯破了。她撐著痠疼站起身,蹣跚著回去了,回院途中,旁人對她毫不稀罕,這樣的女人、這般情景在燕王府內司空見慣,連丫環都沒有她,定是不受寵的。
群芳閣內只留了幾個下等丫頭,其中一人見到阿五搖搖欲墜便好心挽扶。阿五勉強扯起笑,道了聲謝,接著就由那丫頭挽著回房。
“不要臉的狐媚子,把她的衣裳全撕了!該砸的砸,該扔的扔!”
還沒進門,就聽到吵嚷。瓦盆磕地,乒乓作響。
阿五忙鬆開丫頭的手衝了進去。雙春姐妹正在鬧騰,屋子裡棉絮飛揚,殘綢滿地,連阿五種的幾盆花都不能倖免。
雙春看到阿五明顯一愣,接著又耀武揚威地將手中東西狠砸在地。“嘭”的一聲,還未開花的罌粟摔成了一灘泥。
阿五陡然瞪目,先前還邁不動步子,一轉眼就如惡獸,衝上前將小春兒撲倒在地。
她抓起地上焦土,惡狠狠地塞到小春兒嘴裡,叫囂道:“這全是我家人的血肉,你敢不敬,我就將你剝皮去骨,奠他們在天之靈!聽清楚沒有?!”
阿五像入了魔障,瞪大通紅的眸。小春兒嚇得掉淚,邊哭邊吐出花泥。阿五一鬆手,她就跌跌撞撞撲到姐姐懷裡,號啕大哭。
大春兒臉色死白,不甘心卻又不敢造次。阿五對著她揚眉輕笑,霜白的臉浮起幾分不屑。
“我不要臉,你們可比我更下賤。”
忽怒忽媚,嚇到了雙春。大春兒唾口唾沫,罵句瘋子,然後拉上妹妹倉惶逃走。望著她倆,阿五痴痴地笑了,笑聲迴盪於此,竟有幾分淒涼。
是夜,步輦停在群芳閣前,福佑奉命來接阿五。痛還未散,衣下啃噬的印依然鮮紅。阿五累極,卻仍精心妝扮,拿來紅蓮插入雲鬢。去時,她特意到崔娘面前深行大禮,恭敬道:“多謝崔娘照顧。”
崔娘一笑,意味深長。
次日,阿五就搬出了群芳閣,住進宋灝所賜的小院。宋灝給她改名為“嫵”,所住之處親筆題寫“嫵苑”二字。
這些事楊逸事後才知,當他回來已是三月後。
就在宋灝得了新寵的那日,韃靼偷襲平洲。還未出茅廬的他領兵上陣,差一點就死在那兒。
危急關頭是小魚救了他。楊逸想起與她的約定,拼著一口氣爬出鬼門關。醒來時,他就成了保家衛國的英雄。
楊逸回到遼城時,宋灝親自去城門相迎。花錦十里,萬民叫好。聽一陣接一陣的喧鬧,楊逸只覺無限榮光,他真希望小魚就在身邊,好見到他威風凜凜的模樣。
回到燕王府,楊逸連跑帶跳衝回房內去見孟青。三月不見,甚是想念,誰料孟青冷漠得很,聽到腳步聲只是微微側首,見到他也未露喜色。
“你回來作甚?”
聽到這話,楊逸微愣,細細一想又有些惱。
“為什麼不能回來?”他口氣生硬,面露不悅。
孟青又道:“你就應該呆在那兒!”
話落起身。楊逸總覺得話裡有話,問時卻遭他大白眼。
“好兄弟,我死裡逃生你也不給我好臉色,誰欠你銀子沒還?小爺現在有錢,先替他墊上。”說著,楊逸從行囊裡拿出一疊賞賜銀票,展成扇面,在孟青面前來來回回地亮。
孟青見到那一角繡鞋,皺眉搖頭,而後摸摸楊逸的額,欲言又止。
清風玉露,秋意漸濃。嫵苑內的綠牡丹開得茂盛,風吹揚了幾片花瓣,恰巧落上窗臺。
阿五伸手輕拈一片。忽聞東邊喧鬧,手一收,不自覺地揉碎了。
“五姑娘。王爺在園中擺了宴,晚上要您去呢。”
青玉端著茶盞進門,淡雅香味隨著她的聲音一路飄來。
阿五輕揮羅扇,赤著腳跳回小榻上,懶懶回道:“不去。”
青玉把茶輕放上案,又道:“這可是楊公子慶功宴,聽說熱鬧著呢。五姑娘不去豈不可惜?”
阿五眼中起了絲波瀾,持扇的手略微僵硬,緩過神後,她問:“哪個楊公子?”
“就是一直在殿下左右的楊逸。五姑娘應該見過,那人模樣秀氣,笑起來特甜,待人特溫和,可討丫頭們喜歡了。”
說著,青玉飛紅臉頰,連忙扯開道:“他是兵部侍郎的獨子,自小便是殿下陪讀,還有那孟公子,與殿下有那麼絲沾親帶故,他表姐是殿下的……”
說到此處,青玉頓時收聲。阿五已聽出其中之意,這般欲蓋彌彰只讓她覺得好笑。
“沒事。”
她一面說著一面拿紅紙折出紙鶴,一隻一隻放在腳邊。
青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既然姑娘知道了,我也不多說。我這就去找內侍回話,說姑娘您不去。”
話落,青玉要走。阿五又忙拉住她,笑著道:“昨天殿下賞我一匹青雲霞,顏色我不喜,你拿去做衣裳。”
青玉一聽大驚,連忙俯身半跪,低頭惶恐道:“此物太貴重,青玉不敢收。”
“收下吧。就當謝你那日扶我。”
說著,阿五垂眸。青玉不好推辭,道了謝後便起身退去,哪知到了門處,王嬤嬤小跑著來了,一入月牙門洞便扯嗓子道:“五姑娘在嗎?”
“在呢。”
青玉見王嬤嬤略有厭煩,而阿五聽到聲兒已經小跑到門邊。
王嬤嬤見她赤著足,身上穿得單薄,連忙上前攙扶道:“唉喲,我的姑奶奶,這可使不得。如今天涼,你得好好保重才是。”
阿五俏皮輕笑,攜著那隻老手道:“嬤嬤說話嚴重了,快些進屋坐,給您上茶。”
王嬤嬤剛走進屋內,見周遭無閒人,就從袖兜裡拿出兩個紫砂瓶塞到阿五手裡。阿五忙道謝,然後拿出一錠銀子給了嬤嬤。嬤嬤兩眼放光,卻又擺出一副為難。
“幹嘛那麼客氣呢?小事一樁。”
“嬤嬤可別這麼說,您不收我不高興。”阿五硬把銀子塞到她懷裡,王嬤嬤實在推辭不了便收下了。
藏好銀子後,王嬤嬤語重心長道:“我說阿五啊,人家都巴不得替王爺生個龍胎,你倒是反著來。要知道若你能生下一男孩,定是享福不盡。”
“嬤嬤何出此言?阿五出身卑微,福豈會長久。”
王嬤嬤探頭往窗處張望,確認無人後又幾分得意地說道:“曾經有個老道替王爺算命,說他命中難得子,有了也難活。果不其然,王爺好不容易得了個千金,她卻一直體弱多病。雖然有幾個侍妾懷上了,但都撐不過三月。那老道說過,王爺雙十歲有福,若在此時得子,說不定可化去這個劫。現在算算,沒剩幾個月。你還不抓緊些?”
阿五聽完,笑得媚豔。她又拿出一片金葉塞給嬤嬤,這下嬤嬤不客氣了,連忙收好再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