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還在練習微笑的林衫聽到這句話時臉色不由得變得僵硬。
她現在好想自鯊，誰懂。
很快，程鈴就來到了林衫面前，然後笑著對林衫打了招呼，“林同學。”
“那個，謝謝你帶的可樂，早餐也是你帶的嗎？”林衫還是不太習慣叫出別人的名字。
“謝謝林同學昨天幫我講題的報答呀，怎麼了嘛？”沒有否認，看來程鈴預設了早餐就是她帶的。
林衫突然就忘記了剛才排練多次的模擬對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然後才有些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不吃早餐的，而且我不能，不能，不能白佔你便宜。”
“請問多少錢，我還給你。”說這話時林衫舌頭又開始利索起來，並順勢要掏出她剛準備好的零錢。
“小事一樁，不然林同學無償教我習題，我佔去的那些寶貴時間又該怎麼還呢？”
林衫聽到這話，愣住了。
程鈴又繼續說道，“而且不吃早餐，對胃不好，林同學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這能算是我之後還來找你問問題的學費嘛？”
程鈴說話水平很高，林衫壓根就再也找不到點拒絕。
第二節上課的鈴聲驟然響起。
“好。”林衫的耳朵有些紅了，但被旁邊的碎髮掩去，“叫我林衫便好。”說完收起了手中的零錢，又道，“那我先回去上課了。”
“好的，林衫同學。”
“記得把早餐吃了。”
注視著林衫走進二班的教室，程鈴才退回一班。
老師還沒有到達教室，整個一班的氛圍卻沒有剛才那般安靜，很多同學被鈴聲吵醒，但仍然有一小部分在睡覺。
程鈴剛走進來時，發現有許多目光看向了她，有男有女，但大部分是男生。
她沒有在意，最終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靜靜地等待著老師的到來。
一下課，剛才面板比較黑的男生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思，一下子就竄到了程鈴座位旁，然後像個小婦人一樣蹲在她的旁邊，有些八卦似地問道，“小鈴兒，你啥時候認識林衫的啊？”
提到林衫名字時，男生的語速不由得放緩了一些。
“怎麼，那麼感興趣嗎？”聞言，程鈴笑眯眯地看著趙承成。
聽到這句話，趙承成很快變了臉色，馬上裝作一臉不在乎道，“切，我哪感興趣，我就是比較好奇你怎麼跟隔壁的大學霸扯上關係了。”
程鈴並沒有戳穿他，回答道，“昨天我去找她問問題了，然後就認識了。”
“你去找她問問題了？！”趙承成有些驚訝。
程鈴成績不太行，班級中下游水平，和他一樣。
“她，人怎麼樣？”趙承成還是沒忍住問道。
程鈴都可以找她，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很好啊，人有點呆呆的，但真的很聰明，我很喜歡她。”她實在沒想到，當初那個陰暗孤僻的少女，轉變居然這般大。
一切似乎都在變好。
“哼，我就知道。”說這句話時趙承成有些莫名得意。
程鈴聽到這句話，笑了笑，不語。
一班有著些許窸窸窣窣的聲音，程鈴不經意地往周圍瞄了一眼，直到看到一個人時，頓了一頓，而後收回目光。
程鈴已經習慣了女生對她的流言蜚語，只是她突然看到了夏迎浚剛才似乎也在看著她和趙承成。
趙承成是一班的武術藝體生，才初二就已經高了班裡普通男生許多，加上硬朗的五官，帥氣的外表，在一、二班也是小有名氣的帥哥。
女生普遍發育較早，程鈴身高也有一米六五上下，白皙的臉龐，可愛的酒窩，加上好看的杏眼，是個非常很好看的小美女，非常受男生喜歡。
但程鈴由於走讀的原因，基本沒有女性好友，又因為她成績不太好，但卻異常有異性緣，一班的女生對她風評非常不好，背地裡一直說她“狐狸精”“賤人”甚至更噁心的詞語。
方才趙承成和她離得很近，很親密的在說話，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班上的那些女生又在說她。程鈴心想。
夏同學也注意到了嗎？程鈴稍稍攥緊了手心，而後又放下。
難不成夏同學，也喜歡她嗎？想到這，程鈴不由得開心起來，旁邊的酒窩都露了出來。
“你笑什麼？”旁邊的趙承成有些莫名其妙。
“想到開心的事了唄，快上課了，你快走吧。”程鈴不想讓夏迎浚誤會，催促道。
“好咯，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去找大學霸問問題，行不行？”走之前，趙承成還是沒憋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自己去不行嗎？幹嘛非要我帶你去？”程鈴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她好不容易才跟林衫搭上話，才不要他壞了她的好事。
“好吧，不帶就不帶，我也沒有很想去。”趙承成走時嘴巴還在嘟囔著。
趙承成走後，程鈴又朝夏迎浚那邊瞧了一眼。
果然沒有再往這邊看了。
程鈴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心跳也微微加快了些。
晚自習休息，林衫想著程鈴還會不會過來問她題目，果然來了。
“有空嗎？林同學？”程鈴朝著林衫眨了眨眼。
“有。”林衫邊說邊點了點頭，然後隨著程鈴到了走廊。
一連好多天都是這樣，林衫甚至拒絕了別人的疑問，跟他們說換個時間再幫他們講題，晚自習時間基本獨屬於程鈴了。
相處了很久之後，林衫終於和程鈴交好起來，關係更加密切。
又一次講題時，林衫久違地開始抱怨，“誒，這些書上都有，你不要老問我，你要自己學會翻書，學會思考，這樣太浪費時間了。”
“其實就是兩個或者多個知識點綜合起來，你把基礎知識記牢，這些你肯定就會了。”
生地會考剛過了百日誓師，但程鈴的成績並沒有太多起色，這讓林衫有些著急。
程鈴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林衫的訴說和建議。
太奇怪了，這真的很奇怪。
林衫一直覺得程鈴為人處世很成熟，很像成年人一樣靠譜，她其實很羨慕她，也覺得她智商其實並不低。
但程鈴的成績的確就是沒有起色，很多題目林衫一講，程鈴就懂，學的很快，悟性很高，這樣的人智商絕對不會低，但是下一次還是會忘記，然後很快又學會。
如此反反覆覆，林衫真的覺得好折磨。
程鈴記憶非常差，差到離譜的那種。
凡是要記東西的科目程鈴成績都不太行。
“算了，不講了，天天學習也不是個事。”林衫打算今天休息一下，她再講吓去真的會心態爆炸。
“好。”程鈴聞言，笑吟吟地收起了試卷，然後又問林衫，“你要回去接著睡覺嗎？”
“哪有。”林衫聽她說這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為什麼程鈴老是覺得她一回班級就是在睡覺，她真的有一直在睡覺嗎？
“走嗎？”程鈴突然問道。
“啊？什麼？”林衫有些沒懂程鈴的意思，現在已經上晚自習了，走廊上只有幾個在外面像她們一樣在講題的人。
“帶你去個地方，現在。”程鈴朝林衫神秘一笑。
“啊？可以嗎？”林衫有些猶豫，雖然今天沒有老師守晚自習，但偶爾還是會有老師到各班走走看看情況。
被發現那就糟糕了，林衫一直在憂慮著被抓的後果。
“別慌，我陪你一起受罰呢，而且也不一定會被發現，很快就回來。”程鈴先走在前面，然後回頭，然後揮了揮手，朝林衫無聲道。
快來。
林衫透過口型辨認出來。
林衫沒有馬上動，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林衫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等到林衫過來，程鈴和林衫並肩而走，離教室越來越遠。
林衫在逐漸昏暗的燈光中感受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手心也冒出來了些微汗漬。
這樣做，真的沒事嗎？
“我們要去哪？”
程鈴沒有說話，一入黑暗，林衫便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程鈴？”林衫有些疑惑她怎麼不說話。
這與平常的她，似乎感覺有些不太一樣。
“是個好地方。”程鈴回了話，然後又道，“我覺得你肯定也會喜歡。”
慢慢離開了燈火通明的教學樓，偌大的校園此時彷彿只有程林二人，安靜的氛圍慢慢撫平了林衫有些躁動的內心，而後也不再說話，細細觀賞著學校的夜景。
以前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哪裡，學校似乎都是人來人往的，不喜歡與人接觸的林衫只要一到道路上那種空曠的地方，就渾身不自在。
林衫一般都挑人少的時候或者很晚的時間點才出發，這樣能給她帶來很多安全感。
而今天的體驗，還未到達目的地，林衫就已經愛上了這種感覺，也不再思考著被逮到的後果。
“是挺喜歡的，這種感覺，唔，怎麼說呢？”林衫想了一下怎麼描述，然後描繪道，“特別自在，很自由的感覺。”
說完，林衫又想起似地，問道，“你以前也經常這樣嗎？”
“嗯，我也喜歡這種感覺。”
“你沒被抓到過嗎？這麼厲害。”林衫有些佩服。
她和她好像一個年紀吧，但是林衫覺得程鈴真的是一個很獨特的人。
林衫有些說不上來，但是她心裡隱隱約約有些崇拜程鈴。
她覺得她活的很透徹，很瀟灑。
即使學習不好，程鈴也並沒有妄自菲薄，而是一直保持著人的活氣，很淡然的面對一切。
在一切以學習至上的家庭，學校，甚至社會，能夠擁有這樣心態的人，真的太罕見了。
而林衫見過太多優異學子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學習，真的沒有什麼可比較的。
林衫感覺自己除了會那些死板無聊的學習，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特點。
她其實就是學習好的普通人罷了，而靈魂毫無特色。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別人的區別在哪。
恍惚中，林衫注意到程鈴帶著她來到了一幢很偏僻但很高的樓，觀察了一下週圍，發現很左邊的遠處好像就是校園門口。
林衫每次返校都會透過學校大門，但除了食堂，宿舍，教學樓，體育館，操場，她從來沒有去過其他的大樓。
這個大樓，進入學校大門，一直左轉到底就到了，但林衫從來就沒來過。
進了大門，終於有了隱隱約約的白光，但很是微弱，卻散佈在龐大而安靜的大樓裡，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林衫有些頭皮發麻，她總覺得拐角盡頭會突然出現一個人影，然後襲擊她和程鈴。
“你忘了，我是走讀的啊，怕什麼被抓。”
她們此時已經到了安全通道，聲音一響起，樓道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林衫鬆了一口氣。
過了太久，林衫好一會才記起她剛才問的問題。
程鈴反射弧好長。林衫心想。
“你怎麼不寄宿啊？”林衫終於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程鈴許久沒有回話，只剩她倆的腳步聲迴盪在整個樓道里。
林衫沒有催，她覺得程鈴應該是在想怎麼回她。
“因為家裡近，可以省錢。”
“噢，你爸媽經常上晚班嗎？”
“什麼？”這次回的很快，程鈴很顯然沒搞懂林衫怎麼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很多天了，林衫發現程鈴每次都是離開一樓最晚的那個人，她和林若離已經是最後離開教學樓的那一批人了，但自從程鈴和她交好，每次離開時，林衫都注意到了她總是還留在一班。
完全沒有離開的樣子，林衫現在都不知道程鈴到底是什麼時候離校的。
“你不著急回家嗎？每次都很晚回家。”
走在前面的程鈴聽到後身形一頓，然後很快反應過來，回覆道，“是的，他們的下班時間不固定，所以我一般跟著初三的走讀生一起離開，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就到了。”
初三下晚自習已經十點半了，走讀生被要求離校最晚那就是十一點。
也就是下完晚自習之後還要在學校逗留一個小時啊？
真慘。
林衫覺得待在家裡很舒服，她是一刻都不想待在學校，有家不能回是挺倒黴的。
“到了。”程鈴回過頭，等著還落在後面的林衫。
不知道爬了多少層樓，林衫感覺自己腿腳已經發軟，似乎要廢了的樣子。
“開門，我好累。”
程鈴拉開門，月光瞬間鋪瀉而來，天台的清新晚風攜裹著微微涼意，打在林衫有些蒼白的臉龐上。
林衫跨進鐵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著滿是星星的天空。
程鈴坐在了林衫旁邊。
“怎麼樣，出了這麼多汗，值嗎？”程鈴看著虛弱的林衫，笑了笑。
“還行，這個地方的確不錯，你怎麼找著的？”
“人要有探索欲呀。”程鈴答非所問。
林衫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再說話，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話說，我其實很喜歡古代。”林衫看著天空，沒頭沒腦的冒出了一句。
“怎麼說？”
“古代是能夠見到銀河的，比今天的景色還要震撼，耀眼。”
程鈴聞言，細細地再觀看了一下天空，而後說道，“我覺得今天的也很好看。”
“哼。”林衫有些不滿，但也沒有繼續辯駁。
畢竟她沒有親眼見過。
“不是說星星都是死後之人的化身嗎？你信不？”林衫又換了個話題。
程鈴愣了一下，然後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落寞地道，“做個星星的確也不錯。”
“那就是相信咯？”林衫並沒有看著程鈴，而是在細數著天上的星星，“你知道十二星座吧？還有北斗星。”
“知道，怎麼了？”
“天上可以看到的，我看到了幾個，要不要我指給你看。”林衫有些興奮，她發現書上的那些知識居然能派上用場。
“啊？能看到嗎？”程鈴有些不敢相信。
“那不然怎麼叫星座，就算不知道星座，北斗七星地理老師上課也講過呀。”想到了程鈴的地理，林衫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不知道，那你指給我看。”程鈴倒是大大方方地坦誠道。
“看到那個勺子沒？”林衫先給程鈴指著北斗七星。
“從勺子開口位置算起，七顆星分別叫做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另一套名字叫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文曲星＇的說法就是從這裡來的。”林衫給程鈴指認時，順便幫她科普了下北斗七星的知識。
“這樣啊。”程鈴專注地看著北斗七星，臉上流露出嚮往神色。
真的，很美。
“嘿，還有這邊。”林衫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後邊去了，一手指著天上的一個方向，一手招呼著程鈴過來。
“這是獵戶座噢，要往南邊的天空看，看到那四顆星沒，大致排成一個大長方形的樣子，然後中間有三顆星斜著排成了一條線。”
“外面四顆的左上角那一顆，略微發紅的叫參宿四，右下角一顆發白的叫參宿七”
“然後右上的參宿五，在西方叫Bellatrix。哈利波特里小天狼星的姐姐、伏地魔的左右手之一，名字就從這兒來的。”
林衫越說越興奮，手也開始不斷在空中舞蹈起來。
程鈴有些寵溺地看著林衫，嘴角也不自覺揚起。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指完自己認識的星座後，林衫終於累了，又開始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程鈴開始跟林衫扯閒話，“林衫，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啊？”林衫沒睜開眼，有些不解。
“天天和你走的那個男生，你不喜歡他嗎？”
聽完，林衫立刻睜開眼睛，感覺胸腔裡悶著一口氣，出不來也下不去，非常不爽地說道，“狗屁，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他，他是我發小。”
“噢，原來如此，我之前一直很好奇你怎麼就和他走得近。”
“你之前就認識我了嗎？”林衫聽出了其他東西。
“二班的美女大學霸呀，誰不認識你，又老是獨來獨往，我們班有不少男生喜歡你呢。”程鈴有些調侃道，沒有點出趙承成。
“什麼東西。”雖然是誇獎，但是林衫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班的女生以前很過分，但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
林衫沉默了一會，她想到了以前的日子。
“我也不知道我對她們懷抱著什麼樣的情感，喜歡肯定談不上，但要說討厭吧，恨這種詞語，那也不至於。”
林衫並不想談論她們，說完就換了一個話題，“程鈴，你有喜歡的人嗎？”
對待熟人，林衫還是很樂意聽她們的八卦。
“有啊。”程鈴回的很快。
“噢。”林衫點了點頭，然後才意識到她說的到底是啥，“什麼！！？”
她以為程鈴並不會喜歡別人。
別是林若離那小子。林衫祈禱著。
程鈴微微思索了一下，還是告訴了林衫，“我們班的，夏迎浚，你知道嗎？”
“不太認識。”
夏迎浚並不是那種頂尖的學霸，一班中上游水平，而林衫壓根就不怎麼注意旁人。
“你為什麼喜歡他？”林衫還是忍不住問道，她覺得喜歡上一個人真的很匪夷所思。
“可能，溫柔吧，他幫過我。”程鈴別過視線，看著遠方，“他人真的很好。”
“噢。”初中生的戀愛理由真是稀奇古怪。
照程鈴這個說法，那她豈不是要愛死林若離了？
想到這個，林衫有點全身惡寒。
又陷入沉默之中。
“九點五十了，我去，我們都不用回去了。”林衫看了看手錶，震驚，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比睡覺還快。
“那回去吧，回去的時候估計就下課了，你可以直接回宿舍。”
“那你呢？”莫非今天程鈴也要待到十一點嗎？
“我回去再複習下生地，你先回去吧。”
“好。”
二人一齊向教學樓走去，途中又說了許多話。
分叉口，兩人停下腳步。
本應刺耳的鈴聲從遠處傳來，像是亙古的鐘聲。
“明天見。”程鈴對著月光，朝林衫微笑道別。
“明天見。”林衫點了點頭，而後背影消失在微薄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