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生的甘草,最難捨難分的錢。這幾天大家皆要以國事為重,不許上書,更不許私下妄議朝事。上回說嘉靖欺負兒子,就跟往臉上扇巴掌似的,拼了命的作踐,李菲等人一哭二鬧,給陳紅弄得頭破血流,相當於將巴掌又給嘉靖扇了回去。陳紅哭天搶地的跑回宮裡告狀,皇上不會引而不發,必有後手。這期間內閣已經吵得快掀翻房頂,原因不做,打響必是一個錢字。徐階抱著一摞奏疏進攻,又原封不動抱了回來,高拱噌的就站了起來,又強行表達的溫順那些閣老。皇上沒讓此見紅。徐下京裡京外百官欠俸,南邊北邊戰事軍需,還有好幾個省份的災荒流民,可都急等著用這筆錢的,就看蓮兒的側重點了。從嚴黨那兒搜刮了1300多萬兩白銀,徐階挨個給皇上批紅的時候,可是先提的兩戰士軍需360萬,然後才是百官欠俸270萬兩。災荒流民雖然是最後申請的,但是500萬兩的救援費幾乎是前兩項的總和了。至於第4項給皇上修宮殿的工部撥款和第5項宮中用度的戶部撥款,就純粹是屬於為皇上計了,加在一塊兒,將將2001000共1300多萬兩白銀前三項分走了,大額給皇上留的錢確實不多。經過這三年被天下非議的洗禮,以及欺負兒子的坦蕩之後,皇上做事兒陰損了不少,他也不說錢錢少,只理所應當的給前3項披了紅。剩下兩項就跟沒看見沒。饒似的原封不動打了回來。這兩項沒有批紅,前面三項披帶紅也等於沒批。高大人這嘴連皇上的臉面都不留了。皇上嫌給宮裡撥的款少了,趙貞吉反應很大,卻也不看高拱,只衝著老師叫喚。請問事相是不是有其他原因?趙貞吉如今已是大明的前代子,戶部尚書之位了,徐閣老的入世弟子,言談往來均已失相尊稱。要說這三年趙大人地處甘草中心,不沾鍋的功力有增無減。高拱把皇上嫌分錢少這種事兒講明白了,趙大人才不接這種話,輕飄飄兩句,把責任帶到海瑞身上了。比方那個海瑞在六必居妄議盛意,引起皇上不悅。海瑞進京雖然是順勢而為,但負責吏部的高拱負主要責任,尤其是他將人安在戶部做主事,顯然是衝著葛心趙貞吉去的,但凡碰上點什麼,趙大人是一定要見縫插針的。表示不滿的。再說眼前高拱的分錢順序,百官俸祿吏部的,戰事軍需兵部的,剩下除了給皇上幹活的工部就是發給下面的五百萬兩賑災款,屬於互補的預算。再讓高拱繼續探討下去,他趙大人的蛋糕就要被幾位同仁拆分一二了。兩邊剛叫上勁,突然從後邊響起一道年輕的聲音,說到底還是撥給宮裡的款確實太少了。父親,能否讓兒子把昨天的話說完?徐階親生兒子徐凡,嚴黨一倒,就讓他入了六部,在他父親兼尚書的工部做侍郎,這也是嚴世蕃曾經的工位。別的不說,單在為自己修宮觀這樣切身利益相關的事情上,家就是最會拿捏親疏的。徐階叫兒子那生父親換在心驚膽戰,一國事就是一國事,什麼父親兒子這裡是內閣,說了多次到這裡來,你只是工部侍郎?這裡沒有什麼店,只有我大明的臣子,流水的小閣老,鐵打的工部侍郎,給皇上操心。提起事兒,這職位聽上去就帶著恩賜,實際上如履薄冰。上一個口口聲聲喊爹的,今年5月在徐階親手承唱的奏疏下送上了西天。徐凡讓親爹這麼一罵,端的是有點委屈。給皇上的宮殿修了兩年多,才是一半的工程,還有兩個亟待擴建的宮館,才只打好了地基。現在都7月了,石材木料連進京的路費都沒出夠,真是越想越著急,這次再不撥足了款,工程明年也完不了。
工部交代不過去,內閣更交代不過去,近千萬的銀子才給工部160萬兩,又要修工,又要修冠,所需的材料又必須用大理石、花崗岩和紅木、檀木,怎麼算,至少也差150萬,至少還差150萬,那就是絕不止150萬。徐階不看兒子,只一味的打量在做同仁長著戶部的趙貞吉,從一開始就拿海瑞扯皮,根本不跟各位大人聊錢的事兒,高拱憋著火氣是個一點就朝他炮仗。徐傑只好點名旁邊面無表情的賜福,李春芳、李閣老,要不再仔細算算,看能不能從那幾項開支裡面再擠出150萬兩給公佈,斬釘截鐵的1501000分都不往多了說,再仔細算算,誰算算算誰的,這樣不把話說實了,碰上事兒他又事不關己了,這麼多年,李春芳是出了名的甘草刺項身。土內閣從不以刺相自居,大事一概由徐階做主,議題也都讓閣員高拱出主意,官位兵部尚書,御石事也儘量能推則推,讓做侍郎的張居正去管,跟不求有功但就無過的趙貞吉是差不多的,不沾高拱最受不了他這副模稜兩可,錢都在這裡,那你拿個主意,是砍掉百官的欠俸,還是砍掉戰事的軍需?還是讓災區的流民和百姓餓死,李閣老當然不會選擇出個一二三了。高拱又帶著火星盯上徐凡,那你們工部說砍掉哪一塊給你們回?高大人的話,下官只管負責皇上宮裡的功臣。這些當然應該由內閣和戶部斟酌,上衣這問題當然沒法回答。徐凡真是後悔怎麼沒在挨卿爹罵的時候就閉嘴,這回只好表示惹不起,膩了膩了,高大人就這樣拍案而起了,怎麼斟酌怎麼商議,他才不想跟趙貞吉那個不粘鍋打嘴仗,再含糊了,分錢的重點國事條堂如此,我們還在這裡扯皮,我監管吏部外省的不說。京官裡已經有好些人在米行裡賒了半年的糧米,有的還拖欠了房租。天天有不少的官員。跑到我的家裡抹眼淚,我不,不行了。也只能沉默對峙。更有兵部餘大猷和戚繼光,他們在福建、廣東天天和倭寇血戰,薊遼總督那邊也是軍情如火,趙大人,你主管戶部。昨天你也說了。一些受災的省份和苛政賦稅的州府再不救濟。只怕要激起民變吶。現在好了。我們來去只為了個工部。只為了修那幾個殿和那幾個道觀,這當然是慷慨以陳詞,振聾發聵,可眼前都不是能被三兩句就能說的熱血的書生高空所言極是,各部都很難,全國人民都需要錢,薛公觀的那位上位者更需要錢。誰都難,誰又都不願意讓步,說出來全是悲天憫人,感懷天下的清流學子。坐上去,誰都是遠遠旁觀,生怕染上一身星,對下深表同情,對上不敢出頭,這就是清流了。高拱說了一圈,見同仁們竟然無動於衷,又轉身看看徐階,言辭懇切,徐想。你老身為內閣首輔,總要在皇上那裡爭爭吧?還有我們這些人,身為大臣的,總應該對得起大明的江山社稷和天下蒼生吧?上回皇上燒海瑞奏疏,在譽王那裡,高溫也是這樣質問徐階,那會兒徐階還與之理論,這一刻是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了,各部都不能吃虧,就得讓皇上吃虧,還逼著他徐階跟皇上爭一爭,還是趙貞吉拔地而起,迴護了一把恩師。高閣老的話我不盡認同,你怎麼知道徐向在皇上面前沒有盡忠言?說到爭,你高閣老可以去爭,我們都可以去爭。春秋責備賢爭,但徐相一個人怎麼擔得起大明的江山?趙貞吉這個爭,當然不是跑去皇上面前找死,徐向是一個擔不起大明江山的,他戶部雖然領了最多的錢,可工部的150萬兩要是真的到了不得不出的地步,高大人也別想獨善其身,高拱最不怕這一套憂國憂民的組合拳,那就一起帶。我高公現在就寫奏疏,你趙貞吉也這就寫奏疏,六部九卿還有那麼多的幾世中和御史都可以上書嗎?還說海瑞妄議聖議,人家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進京就敢針貶朝畢。可是我們。這些人個個只圖自保,真是滿朝汗顏,病魔就在這兒,趙大人,我和你帶頭上書,你敢不敢出什麼錢?要真有什麼需要擔著的,聯名尚書好了,他高拱才不出這個頭,誰要是逼他,那就一起死。趙貞吉目光冰冷,他是個但求無過的不粘鍋,面對這個炮仗一樣的官場流氓,還有著不能放下的理學架子,如果於事有補,你高大人有果,我跟著就是不是負氣的時候,一個虛張聲勢,一個虛晃一槍,徐階憂心忡忡,打斷二人,眼下誰都不能上書。一句話也不能說,高拱還欲不依不饒,徐姐已經面色凝重,他比在座的訊息更快些,譽王謄抄海瑞六臂姐掛到了嚴嵩蹄子的下面,傷了面子,小世子晝夜不離的大半,馮保發配倒觀失了李子,皇上這一竿子掃下來,不惜傷到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身上了,速結。你我這些朝廷大臣,走了一個還有一個,可皇上現在就一個兒子一個孫子,你我可以豁出去爭,但總不能動搖了大明的根基啊,一時間所有人沒在那裡,這回是真不能惹皇上了,若碰了逆鱗,馮寶便是下場。徐階繼續哀傷婉轉,我如何不想既為君父分憂?又為天下著想,他將今天早上皇上病重幾度昏厥的事兒提了又提,情到濃處還掩面落淚,忠臣如各位大人,早就心憂聖上眼泛淚光,恨不得即刻去慰問。高拱說什麼都要跑去找呂方,讓他把李時珍送宮裡給皇上請脈。徐階突然加重了語氣,父親呀,馮寶為什麼被逐出裕王府?到現在你還想不明白嗎?高考如夢初醒般震驚了呂公公,他海瑞一風六必節,皇上生了病,譽王遭了殃,還順帶著傷了小世子,天家父子傷了個,便還即將逼走呂方再一想到海瑞進京,這與他又脫不開的干係,高拱實在慌亂了,只想跑去裕王府,趕緊代表中心聊以補救,對徐階接下來的安排也就沒有什麼反對的了。憂君憂民,皆同此心。這幾天通告各部約束屬吏,大家皆要以國事為重,不許上書,更不許私下妄議。朝事憂軍在前,皇上需要的款項就給湊上吧,而且肯定要比兒子提出的150萬兩隻多不少,畢竟大傢伙都得以國事為重。想到這回裕王的無妄之災,那海瑞也得適當敲打一二,哪有比自己徒弟更適合的人選呢?孟傑弟子在你管著戶部。那個海瑞已被錦衣衛看著了,倘若他明天還能到戶部報到,你跟他好好談談,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才舉要用到本分上,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聽起來要敲打的人就太多了。只不過高大人這回一心想著跑去裕王府解釋,也就沒什麼精神應對了。只有徐階不捨進的大兒子還是一頭霧水,那工部替皇上休宮休官的款項怎麼辦?都7月了,這是不帶各部合議,由內閣來議,那就是徐閣老能一人拍板的事兒了。到時候誰多出誰少出一碗水是怎麼端不平的,那都不是各部能合一出來的東西了。高拱當然是見不到裕王的王府面朝南座,三門一如宮門,中門常年閉著,旁邊的側門白日卻必須洞開那東南之紫氣,日夜皆有八名禁兵把守,肅皇室之威儀。高拱的轎子來到這裡,也才不過。但是初卻發現今天兩旁的側門也都關了,從今日起,養病期間外觀一律不見,這世間是不見外觀空意。皇上猜忌的時候,沒了嚴黨制衡牽制,身處內閣官居要職的高拱應一心為當今聖上,已經不合適天天往太子府跑了。這位曾經的裕王師傅,準太子近臣,現而今也成了敬而遠之的外觀。另一位師傅將分寸把握的更為精妙,自從三年前正月十五給皇上記上奏疏,完成導銀的最後一哆嗦,成為內閣首府之後,已經幾乎完全不能裕王門庭了。做皇上進臣,就得跟未來儲君保持這點距離,這也是約定俗成之下養成的帝王家脾氣。自然命運的另一層饋贈,那就是風格敗相都位極人臣了。做官到這地步,也算是進無可怖,退有萬重,成了太子外觀的相對面就是如眼前本來一片大好前途的神童張居正,結果在導演過程中被逐閣。又在城。成功之際惹了禍,被迫身退。太子與皇長孫兩代帝師,天才少年張居正成了往返王府後院,終日與書為伍,陪小萬立給孩子讀書,專心傳授刻意的賢人。這是在進退為谷的針鋒時刻,還能自由出入王府,得儲君信任的太子內臣半生的。顯而易見,內閣官員分前這樣的重要會議,在大明的開頭,張大人可是能跟小閣佬嗆生對剛搶錢的肱骨之臣,現如今他連會議的入場券都沒有,這就是不得帝寵,失了勝心的局面。但塞翁失馬,張大人退後沉澱。我們從宏大的歷史長河中來看,在萬曆年間,張居正輔佐帝王中興,以大明第一首輔之名流傳史冊,又似乎是歷史的選擇,天將降大任的必然結果了。眼前的兩重身份相遇,不遠處的皇宮中,嘉靖帝王的猜忌霸道之心愈重,身後的王府裕王處境病體甚微,有些話二人也只能點到為止。不便深交了。雷雨將至,你我尤需冷靜。雷雨在今天就來了。陳洪很快趕回了皇宮,但是一腦袋傷告狀。上一期嘉靖整治了兒子,當天晚上岌岌可危的便是宮廷內外十萬芳草,立刻傳旨,從鎮撫司東廠開始除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