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劍,雙刃未曾今日把。弒君誰謂不平事?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我們還要不要啊?大明朝的天下蒼生,我們還管不管啊?
浙江案件難拆難解,君臣朝堂鬥心眼兒,準太子府怒吼連連,今天早上的大明官場宛如置身一片菜市場。上期呂方回宮,被嘉靖輝著小皮鞭一同考驗教育,又迅速吵醒延學倆大人來了第一場清晨茶話會。徐階已經在西苑內閣值房,被隔離了半個多月,按道理是比嚴嵩高門大院的嚴府近多了,然而他卻遲到了。中原時節,讓呂方和嚴嵩在初秋涼方里站了好大一個清晨,徐千人還沒站定,眉頭已經先皺起來了,怎麼能先找嚴閣老?讓他等我太失禮了。哼,首府之人先召賜府當然後召徐閣老,這也見怪嗎?陳洪負責召見兩位閣老,主次順序當然沒問題,然而讓距離最近的徐階到的最晚,就不得不說是有點故意了,要不說誤惹小人,你根本不知道在哪裡,什麼時候就得來辦理一下。徐階當然明白那日老夫出宮得罪了陳紅,也就咬著牙勉強一笑,呃,陳公公說的也是。徐階僅走了幾步站到了嚴嵩身邊,才中了呂峰,寒暄兩句就被小補了一刀。嚴閣老已經等了有些時辰了,快進店吧,何止是嚴閣老,裡邊的皇上也等候多時了,倆老頭兒也就亦步亦趨的往店內走。徐階剛拱手告了罪,就被嚴嵩一把拽住手腕,這半月讓徐閣老操勞了,徐姐也擺出一副熱乎企盼的模樣,彼此就那麼攙扶著,一點點挪上了臺階,兩人才一跨進精水大門,嘉靖就灼著道袍滿臉微笑的走了出來,一把拉起驚慌下跪的倆老頭,一人一邊挽住拽進了店門,連邁個臺階都小心照看。一進屋就看作嚴嵩80歲的閣老早就換了恩賜,是入殿即德的矮墩,然而今天破天荒的朝裡也就兩個老臣了。搬個墩子來。是從今日起,七個老妖見陣也賜個座。徐階這回可嚇著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按官階,嚴嵩是首輔,他為次。按年紀,嚴嵩80多歲,耄耋之年,他60多歲的花甲,比上嚴閣老也得稱得上一句年輕力壯。按功績,嚴嵩這個是鐵罪在身,可他那愛徒把浙江大案辦了個一塌糊塗,功沒有,還添了個小過,這無功無名分的,突然得了個矮墩的恩典,就怕皇上美酒在前,後面還掛著白刃,磨刀霍霍示意徐階說什麼也不敢落座,滿嘴都是受不起,你說得的,走吧走吧,嘉靖這邊饒有興味,旁邊則有女方上手給徐階堪堪按在了矮頓邊沿。徐閣老所想當然是對的,嘉靖絕不會平白無故演什麼君臣賢和的戲碼。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我們還記得上期嘉靖對浙江案件以及海域的下潛地位已經表態,嚴黨一會兒他最多追究到鄭必昌。和茂才公眾勢力,他送出三個部門總管人頭,此5人賽東也沒有了。顯然嚴嵩父子被皇上算在了保的行列當中,在他參與的情況下,呂方、嚴嵩、徐階鐵三角的群聊才能建立,而他的加入,意味著呂方便會百分百的服務於皇帝,嚴嵩、徐階已經依次落座於街前,嘉靖便抬起袖擺,開始步入正題,真的這件長袍是哪年做的?主僕倆一唱一和,4年前的衣裳特意挑,今天上身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俗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在朕這兒啊。人也是舊的好,衣也是舊的好用了嗎?多少都有些捨不得坐下坐下。世人有個通病,都喜新厭舊,殊不知啊,衣服穿舊了他貼身,人用舊了,他貼心。倆老陳頓時敏感嫵內,感動得差點淚眼連連。這個時候聽聞嘉靖嚴一番舊人的言論,於巖松那是20餘年的辛勞與曲意逢迎,並且感受到這次是化險為夷,劫後餘生,還聽到皇上一番溫厚親近,必然是感動的,與徐階就多了幾分糾結,皇上顯然是釋放了恩寵的訊號,當然是千好萬好,可眼前的狀況似乎還要同嚴嵩合作,徐閣老的身後擺著好大一個欲王,還有高拱、張居正等清流殷切期望,如今和嚴嵩講的越來越深,出了功,可怎麼得了呢?甭管兩個老師慨然的感動還是糾結的感動,嘉靖這邊話顯然是沒說完,就說你們吧。人呢,是老了,經歷當然不濟了,可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奢望,經歷的事兒多了,弒君做事就謹慎,就老成,就不惹亂子。當家還是得用老人,年壯的就不高興了,他們精力旺盛,整日想的是往上走,咱們這些老的呀,自然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了。老而不死是為賊,年老的呀,在年壯的眼裡就都成了賊了,朕也不知道我們這些賊到底偷了他們什麼東西了。蘇來喜怒無常的家境,難得講了個笑話,還自己先樂了,就數呂方反應最快,馬上咧開了嘴,一種耐人尋味的幅度,一下一下的提醒另外兩位大佬抓緊時間樂,要不說做大名的臣子難上加難呢?皇帝才說完仁不如舊,轉頭又罵上一句老而不死視為賊。當然喜新厭舊是人之本性,就連嘉靖的公觀不也是蓋了一座又一座嗎?年輕人有衝勁,有想法,自然也是被容易優先選擇的。當然家境也很快說了救人的優點,貼心對於一個君王來說,其實是個有些苛刻的要求,從古至今,以色世主或者是患者最為。貼心皇帝,後宮往往就知情者甚多。錢塘的大臣個個都是如履薄冰,專心做事的太過不知變通,馮英媚上的幹不了實事。嚴嵩這20多年,既要絞盡腦汁猜生意,又得使勁撈錢,功勞苦勞巨高,也才能替嘉靖當好家。但浙江的事鬧大了,這當家的鐵三角都開始動盪了,家境就出馬,大明朝最後的家還得朕來當,自己當起了這個家在後面,與其說是優點,不如說是弒君的要求做事謹慎老成,不惹亂子,不提前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單說眼前這半個月之內,呂方剛勸完酒,嚴嵩、徐階為防止白人不相饒,迅速有了動作,告訴胡宗憲剿寇不可全剿,但海邊對倭寇放水教導,暗示趙貞吉不作為,暗自審出天大一口黑鍋。這些當然都是不能惹出來的亂子,不過這世界上本身資源就是有限的,需要的位置也就那麼幾個老年人,始終不退下新浪怎麼拍沙灘帝王這種天下之力奉養?藝人的即財富權力為藝人的職業,由於過分稀有而高危,近到朝堂,遠到荒野,造反起義者無窮盡,親生兒子準太子又何嘗不是一邊敬愛著父皇,一邊叛爹死?嘉靖最後那句老二不死是為賊,只怕也順便罵了自家嚴嵩、徐階聽君一席話,心裡五味雜陳的嘀咕,皇上那點賢外之音,估摸著還是打著白人不相饒的主意,才罵完老賊不死。嘉靖笑夠了,就繼續言道,我們這些老的啊,也要識相點。有句俗話叫做不吃不聾,不做當家翁。這就是一番敲打夠了,皇上開始給各位寬心,吃龍一出口就是明明白白的打算有些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眼前這些老的最應該做到的就是得識相點兒,他們鬧騰他們的去。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情,這便是要做好準備,開始進行下一步計劃了。嚴閣老臣在今日中原。景天休教。朕還等著你的青瓷呢,朕確是老了,這篇青瓷臣空轉了三日。昨夜才晚稿,就怕難入聖上法眼。嘉靖本就不願在群臣前帶去老花鏡,嚴嵩就正正好將字寫得如倒大幾頁,字元很快就掃視而過,滿大殿只有呂芳始終在悄悄打量嘉靖的臉色。人老了也有老的好處,文章寫得更老道了,青辭文章怎麼樣,嘉靖才沒看在眼底,他剛說完老賊不死這頭,嚴嵩就安聲捱罵,張口就是一句陳氏老了。簡而言之的告訴陛下,剛才的話我聽進去了。這樣的表態當然讓嘉靖放心,也就叫住了另一位考生心裡無限糾結的徐閣老,徐閣老,臣在,你的心思呢?徐階規規矩矩的站起來,也將姿態放得低,有嚴閣老,珠玉在前,臣真怕瓦礫在後,有物聖賞,敬天之城上列先誇嚴嵩珠玉。我們仔細想想倆人的關係,嚴嵩家小閣老嚴世蕃罪證確鑿,徐階家愛徒趙貞吉案件主審,皇上這波睜隻眼閉隻眼,真正佔了便宜的當然是僅推兩人出來背鍋的嚴黨。嚴嵩當然是坐低拂曉,他實識相,在想徐階這句朱玉在前實在沒聽出幾聲福氣來,偏偏嘉靖這回最需要的就是徐階這邊的表態,悟不悟敬天不知道,反正是沒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嘉靖這會兒的神態絕稱不上痛快,又拎起了兩份青瓷,真看徐閣老的青辭,讓徐閣老也看看嚴閣老的青辭。嘉靖將徐階的青瓷掃射的很快,並且始終面無表情,很快強行進入了評論環節,朕先評評嚴閣老的青詞吧。三個字好好好。徐閣老何評價,字也好,詞也好,義也好,皇上過獎。徐閣老也過譽了,誇到這個份兒上,嚴嵩也不得不起身表了個謙遜有加嘉境,上一秒還滿口徐閣老的調侃,下一刻已經直呼其名,徐階,真的給徐階下一個機靈,你的這青詞裡有兩句話是怎麼想出來的?離九霄而應天命,情何以堪?遇四海而哀蒼生,心慰之傷。好好好,確實好,老朽不如好傢伙。嚴嵩早早就表了態,眼瞅著徐階一個勁兒跟皇上打太極,在旁邊看熱鬧還不夠,還鼓上漲,事不關己的擺上一副看戲的架勢,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家靖連笑容都慢慢收了起來,只好叫住了老搭檔呂芳都別在。你知道徐閣老這兩句詞好在哪兒嗎?奴婢讀的那點書,哪能品評兩位大學士的文章?大學士一出口,嘉靖瞬間露出了一副滿意的模樣,呂方這是在以身份提醒告誡言學二老,君臣有別,擺正自己的位置,便因為眼前上算和顏悅色的溫和,卻忘了猶如伴虎一了,謹小慎微。嘉靖當然明白好奴婢的貼心,十分不掩飾鼓勵之意。奴婢以為徐閣老這兩句道出了萬歲爺的無奈,主的本是仙班裡的神仙,奉了上天之命,降到凡間來做萬民之主,誰不願意做神仙,卻願意下凡間來給萬民為僕?這豈不是無奈?佳姐呵呵一樂,龍顏大悅,好奴婢,你的這幾句評語,連同嚴閣老、徐閣老的青詞。可以稱作鼎足而三了,不過三丁甲也得分出個狀元、榜眼、探花。今天的青瓷徐階是狀元。嚴嵩是榜眼,李方呢,就湊個數,當個談話吧,嚴閣老。你覺得朕公正與否?臣心悅誠服,轉頭衝著徐階好死不死的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波君臣一唱一和,呂方明裡暗裡的強調皇上無奈,為臣者不能為君分憂,還有比這更大的罪過嗎?嘉靖得了助力,轉手送了三甲登科,給徐階頂了好大一個狀元的帽子。女方講了個能拿探花的小故事,不就是在小小告訴徐階,誰在意你的青瓷寫的好不好,要的就是一個態度,徐閣老要是再不識相的打太極,那就真是老二不死是為賊了。三對一這邊被架上的徐階已經猶如火烤了,楊金水沒有被追究任何責任的送到了朝天觀,所有的清流都開始提心吊膽,生怕皇上一個刑差錯將浙江一案不了了之。他一大清早被傳召進殿,先是受到了破格的禮遇,被嘉靖玉熙宮賜坐,又受封青辭狀元,這真夠殊榮的。就連嚴嵩也開始種種籠絡,浙江那檔子事兒,有一大半都是清流推波助瀾的結果。要是最後連鄭泌昌和茂才都從輕發落,別說譽王那邊無法交代,到時候千夫所指漫天下的李學新學學子,那不得拿筆桿子狠戳他的脊樑骨啊,他幾十年的清譽恐怕要毀於一旦了。就這麼默唸著,他已經是心潮澎湃,眼前君臣相逼,他再拖下去也於事無補。他咬緊了牙關,已經是不得不開口了。聖上趁這兩句話還有另外一番解釋,要向聖上程奏,總算逼出幾句心裡話,嘉靖目光微閃,趕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聖上,上因天命數十年,恭行簡約,為的都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和天下蒼生,卻有一般恩負義的貪吏,上親國黨,下掠民財,如浙江貪墨一案者,這些人倘若不嚴加懲治。師有負聖賞,肩負之天命,愛民之仁德。說到這裡,徐階已經跪了下去,嘉靖已經收起了原本的輕鬆愉悅,目光頃刻有些肅穆,嚴嵩也顫巍著,首富海頓跪了下去。短短兩句話,弓手一行了,徐階以數十年躬行簡約肯定了家靖嘴裡的朕四季常服,不過八套,甭管是不是真的,起碼這一君一臣已經昧著良心,把有弟勤儉國之姓氏這事兒坐實了。接下來就是死命抨擊那些貪墨情事,比如浙江貪墨一案。注意,徐階這裡只聊了浙江貪墨一案,沒有毀低煙田,沒有淳安通倭,也就更談不上什麼牽扯,沒有什麼嚴世蕃、胡宗憲,但浙江那些上下貪墨的官員,實在不能隨便了之,否則只怕連朝廷給百姓做樣子都說不過去,也就是在逼皇上表態,閹黨可以不追究,宮裡可以不管,但浙江這件貪墨大案,總不能跟毀堤淹田一道殺兩個知縣就矇混過關的。嘉靖本身的打算就是浙江追究到鄭必昌、何茂才宮裡,砍三個部門的總管腦袋,這也算是能給徐階一個交代了,這樣就是算是達成了共識。這個時候他就有些出神兒的想起了一句詩經說,叔說叔不是我叔三歲貫汝,莫我肯。故這首國風流傳至今也2000多年了,老鼠年年打,年年打不盡,貪官朝朝殺,朝朝有貪官徐閣老臣在,朕交給你一把快刀,你也殺不了許多該殺的,朕還是要去殺國風、魏風碩鼠嘉靖這句話的意思是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許吃,我種的鼠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卻對我不照顧。其後還有是將去辱,是彼樂國這樣兩句話,本身詩經是教導人們要反抗剝削,然而2000多年,這首歌謠仍舊被傳唱。水之清則無魚,便如方亭立於池水,即便柱子已經腐爛如斯,卻也不能悉數更換,否則亭子便會轟然倒塌。在這大明,從沒有哪把快刀當真能肆無忌憚的砍殺誰?這些年從上到下的貪腐,呂方、嚴嵩、徐階在內,誰沒受上幾回孝敬?誰一時家產變賣歸於宮中,莫非要將皇帝也一道拿下?這世上的事兒,都是形式選擇的結果,從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呂方的那句無奈當真沒說錯,都算計清楚了,君臣始終達成共識,嘉靖今天的目的一已經完成,也要開始進入墓的二中元節燒海瑞審案供詞已知這層墓的,我們來看看頂級後黑區的大明皇帝嘉靖是怎麼做的。首先是若無其事的明知故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回主子,今兒是中元節敬天拜轎的日子,那今天就不談殺人的事情。立刻社壇將兩位閣老替朕寫的青辭,向上天拜表。向上天拜表就是火燒給上天看的意思。倆閣老寫了一輩子青辭,深得皇帝寵信,文采出眾,其實是為了最後時刻一把火燒給上天看,只能說上一句暴殄天物,要說前程,整個大明朝沒人比得上這位修道皇帝。殿內相談,其上幾人都輕飄飄的摘下官帽,戴上香葉冠,拱手遞著青瓷。徐階心有不甘,好失望的在旁邊跪著,旁邊的嚴嵩卻始終面無表情,不知在沉思著什麼,唯有嘉靖烈火在手,嘴裡是念念有詞,堂堂大明朝皇帝的宮殿精舍中,君臣四人的頭上,這時都長滿了鮮花香。儼然屈原九歌中的人物,一部中國歷史,376位皇帝在宮裡自己戴香冠,且賜大臣戴香冠的空前絕後,恐怕只有這位嘉靖皇帝了。等到幾張青辭都捎拜完了,嘉靖卻不起身,跪在原地將呂方喚了過來,將浙江奏報的兩份奏疏拿來。是兩份奏疏,一份是半月前趙貞吉談論聯名成帝的,只講浙江貪墨,不該牽扯的,不該說的,半點沒有,足夠各方勢力安然無恙的供詞,嘉曾看過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司禮健都看過了。另一份就是昨日同楊金水剛到,有海瑞封印成帝的毀堤煙田、淳安通倭牽扯宮中罪證,板上釘釘,應有盡有,足夠不少人死上三回的供詞,只有嘉靖和呂方拆開戲看過,嘉靖卻舉起海瑞的供詞,指著上面明顯的封印,昨夜送到宮裡。朕沒有開封,沒有看呂方奴婢在將海瑞的這份急地讓嚴閣老、徐閣老看看封口是嘉靖上回拆封的時候很小心的,完整保留了封印施以,這才做到出沒拆封的樣子。讓嚴徐二老看看,顯然是坐在此地無銀三百兩那一套,且這回主要是給嚴嵩擦了屁股,起碼得讓他看看衛生紙長啥樣吧。灶叔就這麼懟到了嚴嵩面前,他就直勾勾的半點反應也沒給。俊父如天天不看陳妍敢看?上回胡宗憲抬著賬本上家去,嚴閣老也是堅定著咬緊了牙關就是不看,這回顯然是奉行了一個行為準則。呂方都無奈了,心說,嚴閣老,你也太謹慎了,皇上只讓看封封,沒說拆開,不是叫你拆封,是呂公公連放大鏡都。準備妥當,正正好擺在嚴嵩恰好抬起眼的位置,淳安知縣海瑞這六個小字十分突兀完整,再如皇上所願的開口,臣風之看了卻未拆封。徐階可比嚴嵩慧眼多了,還知道伸個手,佯裝仔細的將淳安之縣海瑞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後就將嚴閣老的話大聲複製貼上出來。陳鳳只看了卻被拆封,唯一看到到嘉靖與方主僕二人又將奏疏拿回了手裡,儀式感十足。主子兩位閣老都看了,確認並未拆封,嘉靖就正式步入了正題。太上道君真言,治大國如烹,小心有些事兒你們做不了主。朕也做不了主,上天可以做主。譬若這兩份奏書,一份朕看了,你們也看了,一份朕沒有看,你們也沒有看我們看過的這一份,君臣可以做主,沒有看到這一份。只有讓上天做主了。話音剛落,就將奏書投入了火盆中,青絲未盡的火星迅速燃起,燎原之勢將其焚燒。徐階知道局面已定,再無轉圜,實在有些痛徹心扉的皺起眉頭。從遠古神權社會開始,一般人力無法解決的事情,人們習慣於向上天求助,比如祈福求雨、拜神、問生死、供佛保平安,也有很多人藉助上天的旨意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比如那些奇異的意識,則要從水裡撈起一塊天之子的石頭。海瑞的奏疏追究的實在太多,說出來的事兒何止1000斤,整個大明都抵不住。趙貞吉談論往上送,除了陳紅那個不知死活的,非要看司禮監內閣也能避就避到了皇上這兒。嘉靖也沒法子,只好跟底下的人一個解決辦法,拿不定的主意就得找上面的人頂,拿出天子最大的特權,一把火見上天去吧,最大的鍋已經甩飛了,事情一下子就變得簡單,好解決的多。嘉靖等到奏疏徹底燃盡,採取著趙貞吉談論的奏疏,徐徐開了口。這封浙江貪墨大案,主要犯罪物件也就倆,鄭必昌和茂才。雖然嚴世蕃的實質性罪證已經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可畢竟鄭和二人是由小閣老舉薦,嚴嵩還是該有避嫌的態度。提到嚴世蕃那個熊孩子,嘉靖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用人之道,貴在用人,兩京一十三省的官員都要靠你們來舉薦,有失心用事者,如胡宗憲。有顧全大局者,如趙貞吉,這些都是好的,像鄭泌昌、何茂才這等碩鼠竟兼任中將。嚴世蕃的兩隻眼睛是不是全都瞎了?嚴世蕃無知人之名臣,奏請割去他的吏部貪官之職,罵知人之名家靖還是很有禮貌的,各自有伴,大名有胡宗憲這樣的人,自然也有嚴嵩知人善用的功勞。鄭必昌、何茂才大概就是嚴世蕃良莠不齊的典範,簡直一提就是一通活。嚴嵩當然明白,這個時候絕不能唱反調,該罰的罰,該求情的地方求情,讓皇上心裡痛快了,也才能高高舉起板子,輕輕放下。嚴世蕃身兼吏部,公佈兩職,免去吏部那些水深渾濁的用人事宜去公佈給皇上,好好專心的修繕公慣,再加上拜剛才的敬天所賜,毀敵煙田,除恩通倭,早就化為烏有。栽在嚴世蕃身上的不過就是一個不懂得知恩善用,免去一個吏部職責,對清流可太有交代了,徐階越看越失望,這是打算僅僅用一個無知人之名,就輕輕將嚴世。接過去了,嘉靖卻並未接嚴嵩嚴懲嚴世蕃的話茬。嚴世蕃舉薦的人也未必都是差的,譬如那個高翰文,去了浙江以後,就沒有和鄭泌昌、何茂才他們同流合汙,倒被葛知關在了詔獄裡。一高子打倒一船人,鎮撫司那些奴婢是如何辦差的?呂方書記抬頭,這回比背臺詞還順暢,這是奴婢失職奴婢這就叫鎮撫司放任,是不是讓他回翰林院復職?當然官復原職。嘉靖這波回答,明面上是說高翰文,實際上是兩件事兒,我們一個一個來。第一件事兒,嚴嵩本打算讓嚴世蕃免去吏部兼職,給對方一個交代,可嘉靖不但不接話,反而幫嚴世蕃開罪。本身嘛,他提的不過是一個知人不明,這算什麼翻天覆地的大錯,要是叫嚴嵩拿這個錯。讓兒子辭了職,倒顯得他這個皇帝專制蠻橫了。於是嘉靖就提了這回浙江事件裡嚴世蕃舉薦的那可憐的官場書生,嚴黨唯一的好官高翰文給嚴世蕃知人不明著補,嘉靖連奏疏都燒了九個縣,毀堤、通倭陷害,這樣禍國殃民的大罪都睜隻眼閉隻眼了,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討價還價的跟巖嵩較勁呢?當然了,這也是要沉住氣準備憋個大的,畢竟只有金盃共如飲的美酒足夠純美,白刃不相饒的利任才更有力度嗎?嘉靖絕不是受小人讒言以為縱容的昏庸帝王,這般對嚴世蕃的袒護,正是同嚴嵩父子離心離德的疏離。嚴松防被嘉靖兔死狗烹,嘉靖怕嚴嵩不安生添天仰寇輜重的亂子。嘉靖給嚴黨記上一筆,就忙著第二件事兒,做帝王的要懂得彰顯自己的盛名和賢德。高翰文這種理學出眾、不忘初心的書生,自然也是不適合在官場水深火熱。他罵上兩句。鎮撫司呂方說。承章了,請個罪,就讓高翰文順利平反出獄,回翰林繼續搞學問去。這事當然沒完,趙貞吉的奏疏,還有胡宗憲的戰功,他都得賞罰分明瞭。於是,走了半天時的徐階又被叫了起來,徐傑,陳在,趙貞吉是你的學生,譚綸是譽王的府里人。他們聯名的奏疏就交由你票擬批答,不要在內閣擬票,是帶到裕王府軍,把高拱、張居正也都叫上,鄭必昌、何茂才如何擬決?還有胡宗憲、戚繼光等一干有功將士,該如何褒獎?你們一起擬個條臣正司禮見皮紅。已是朕一秉大功。徐階鄭重的接過了奏疏,這回的結果就算沒有直接傷到了嚴嵩父子身上,也確確實實的傷到了他們臉上,只是皇上讓他拿到裕王府擬票,還要叫上高拱、張居正,這回肯定要殺嚴黨不少人,還得動上伊建、金貿局三個總管,不但得罪了嚴黨,司禮監兩方譽王清流那邊只怕對這個結果也未必滿意。嘉靖卻跟上回朱嚴世蕃、高拱、張居正出閣一樣,找徐階宣旨不說,還直接讓他去裕王府擬票,還不知道會怎樣一番鬧騰呢。徐閣老苦著臉,這麼得罪人的事兒,再一再二的全讓皇上給他算盡了。嘉靖倒是把事兒辦完了,也懶洋洋的叫他們退下,打算潛心祭天修道了去見嚴嵩躲開了呂方攙扶的姿態,執拗的跪在原地去走,聖上鎮上有20青旨,蕭敬還沒開始打坐就被打斷,已經是萬分不悅,走。眼下大局無非兩斷,是充實國庫,二是東南角倭改道為桑所用非人江南織造局今年50萬匹絲綢萬難之城,前方軍需各部開支軍告捷。趁鄒青、鄢懋卿南下巡鹽,清理鹽稅,充作國用。瞧,這就是老成謀國之事,什麼貪墨大案,毀堤淹田,都不算大事兒,國庫充錢,東南抗倭才是當務之急。改道為桑,弄成這麼個亂糟糟的樣子,絲綢訂單是別想了嚴閣老及皇帝之所及,讓嚴懋荊南下收鹽稅,這時間願意繳稅,便是為國捐款了,相當於嚴黨自掏腰包辦了件善事。嘉靖當然是樂見其成,嚴黨辦事兒,這才是能用的必要。臉色也和緩了些許,陳宗嚴松喘了口氣,開始第二件事兒,胡宗憲東南抗倭,亂介決戰之局。陳文豹有走私刁民名其大著者,曾由通倭之間,不知是何人所派,現今潛入軍營,就在胡宗憲身邊。此人倘若真是倭寇的奸細,則隱患巨大。是否請徐階徐閣老和兵部一併查處。嘉靖越聽神色越古怪,敢情這才是嚴嵩真正想幹的。齊大柱通倭當然是子虛烏有,然而海瑞成帝的供詞,所有人都看著燒得一乾二淨,嘉靖也早就說過自己沒看過,這會兒還真道這兩句話給拿住了。嚴嵩翻出這事兒,嘉靖心裡明白,旁邊的徐階心裡也明白,他這明顯是在著補今日的書局了。齊大柱不知何人所派,又要請徐閣老一併查處。一個小小的齊大柱,無關痛癢,就算他強壯的在淳安樂善好施上了戰場,勇武非凡,做了百夫長,取得嬌妻美眷。然而與這紛亂的朝局,他最大的干係就是當初他是海瑞向胡宗憲舉薦,海瑞是譚論寫保票譽王親自向吏部舉薦的,這要是真想牽扯,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呢。徐階煩心的要命,拿著奏疏思慮萬千的進了裕王府。裕王、高拱、張居正三人早得了訊息,在王府等候多時,皇上擺這麼大陣仗?幾人俱是滿志躊躇,料想是導演取得了階段性勝利,示意見到徐階手裡趙貞吉半月前成立的奏疏時,幾人疑惑、沉思、慎重,高拱已經耐不住性子叫嚷起來了,這是我們半個月以前看過的徐閣老。昨天海瑞極地的供詞呢?稍微敏銳的張居正立馬想到了煙這個字眼,這是大明皇帝的惡例,臣下若是上書了自己不喜歡的諫言,又無法降罪臣下的時候,就將奏疏留衷不發,深宮如海。這份奏書,內閣和各部都再也看不見了,群臣對此稱之為煙。可徐階說出來的話卻更令人心驚,是被皇上燒了,這真是漫長的沉寂。裕王書弟面色灰暗了下來,顯出一副淒涼的模樣。你不要問了,高工臉都憋得通紅,聲音嘶啞,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我們還要不要啊?大明朝的天下蒼生,我們還管不管啊?閣老,你總得給我們說句話吧,我說了你不要問了,逼死了徐閣老,他也不能說知道里面寫的是什麼,對你有什麼好,對我們有什麼用處。漁王這麼發力通火,連精神都跟著發虛,冷汗夾背,差點一個踉蹌摔下去。等到徐階再度開口,昨日那份八百里及地送到宮裡,皇上連封也沒有拆開,今天當著我們別收了。幾人已經徹底沉默了下來,這一番謀劃,海瑞奏疏裡裝的是什麼,海倫的密函裡說的一清二楚,可皇上的態度表達的更加明確,不管裡邊的東西看沒看,都沒有把這事兒拎出來上秤的意思了。高拱生再大的氣,除了一不小心傳進皇上耳朵裡,沒有丁點用處,折騰那麼多天都用。那麼多人力、腦力卻成了鏡花水月,他們沒能給嚴黨造成實質性傷害,嚴嵩父子必定有後招,枕戈待旦,他們又該如何應對?唯有張居正斟酌了好一陣子,徐閣老,我想問一下,皇上燒的那份極地封口蓋的是哪幾個人的印章?徐階意味深長的看了艾拓一眼,只有海瑞一個人的印章。張居正一陣搖頭嘆息,十分不認同,趙貞吉太屍骨了。譚子理為什麼也這樣?高拱反應很快,張口就好,不是事故,而是無恥。當初叫人家衝鋒陷陣,這會兒我們自己人又向人家背後放冷箭,他們不要臉,我高估還要這張臉吶。這次要是朝廷放不過海剛峰,除非先殺了我。張居正突然問,信封印章絕對不是湊巧,顯然導員這回是竹籃打水,但藉此機會給師兄偷偷踩上一腳,還是能做到的。高拱當然立馬接茬,他要沒有張居正那點同門顧慮、師生情誼,張口就罵無恥,那叫一個酣暢淋漓。這一通自己人放冷箭,很難說他罵的是趙貞吉還是師徒連坐,連徐階都一塊兒帶上,半點沒含糊。不過這一回兩回的南海瑞衝在前面,出了事兒又真要氣勢不管,這乾的真不是啥厚道的人事。有明一代,無論閹宦專權還是兼相長。國朝野依然有一股浩然正氣赫然在其中,後世有評,也與當時文官士人提倡理學、心學關係巨大。尤其在嘉靖朝,王陽明致良知之說深入人心,陶冶了不少科甲之士,不過可能所佔的比例還不如抨擊暗罵徐階師徒的器性大譽。王丹聽出這些同人護掐,也沒有拱火的意思,既然提到了,就趕緊把話題往海瑞身上引。高拱顯然也不打算繼續剛才的罵人話題,倒是正經提了海瑞,只是情緒依然十分激動,昭然若揭了,我的王爺,我大明到了當今皇上遺立了11地風池辦案的官員審出的供詞,不拆封,就當著葛奎把他燒了,這可是從來沒有啊,公處裡面事情的人當然該殺。可審出供詞的人還能逃得掉嗎?這一招皇上不殺海瑞,可嚴嵩他們會找茬要海瑞的命,這倒是真的。嘉靖倘若真不想看見供詞,光燒紙怎麼夠?滅口絕後患當然是最省心的。況且這一回要不是皇上臨門一燒送於天職,海瑞就能真憑這幾張奏疏將嚴嵩父子拉下馬來。頭懸利刃,嚴嵩怎麼能讓這種人活著拿其他柱做文章?箭頭直指的不正是海瑞以及背後的清流等人嗎?這通倭罪名要真安上了,那就不止是人命,衝著夥人清白被罵名去的嚴嵩手段當真毒辣,高拱聽得差點跳起來去。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嚴嵩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的顛倒黑白,你老就一句話都不敢說嗎?我是不幹,供狀都燒了,我還能說什麼?徐階被高拱明裡暗裡的怪了那麼多句,已經是拿出了一副你行你上的擺爛架勢,高拱已經憤懣慨然了,趙貞吉、譚綸,一個號稱泰州學派大儒的新學名臣,一個自稱能披肝瀝膽的國事,把事兒辦成這樣鐵證如山的事實啊,到現在竟弄得只殺兩個貪官。嚴世蕃一根汗毛都沒有傷著啊,海瑞兩次硬頂,高翰文、王用吉都願意出來幫忙,可是他們卻把海瑞給賣了,羞不羞愧呀?趙貞吉是徐階的學生,談倫是張居正的摯友,譽王的心腹。這一竿子掃下來,不止是徐階,連譽王、張居正都十分難受,尷尬了。高大人責備的是,不管有什麼難處。趙夢境那裡我是寫過信的,而且說明了是徐閣老的意思,他一個字都沒聽,實難理解譚子禮為何也這樣,他應該不久會給王爺一個交代,張居正出來緩和一下氣氛,也順便解釋一下問題。恩師有了意思,他寫了信談論,不久就會給個交代,唯獨他那個時難理解的師兄,該採還是得采。徐階良久的沉默下來,再開口便是一副大局已定的架勢了。一是江南織造局今年的50萬匹絲綢是治不成了,嚴閣老已經奏請讓鄢懋卿南巡兩淮的鹽稅,魏國斂財的同時,不知又有多少要流入他們的私囊。老夫有負朝野之望,不能扶正驅邪,但我信那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所有人都想不到,不遠的將來,鄢懋輕奇後自有一番大事需要計較,這是咱們要講的後話了。眼前的海瑞能救還是要救的,不能救起碼要做出一副努力去救的樣子,否則不是寒了所有導員意識的心嗎?徐階還是為遠方的徒弟說上了一句話,趙貞吉和譚倫要是連一個海瑞都不保,他們也就連人都不要做了。眼下倒是另外有一個人,我們得保。高翰文即將出獄,他對浙江的事兒知之甚多,又同嚴黨有了不可調解的矛盾,實在太適合被招安。正是這個時候,被清流盯上,高翰文這一路坐囚車入鎮撫司,又被司禮監各方傳喚談話,身旁還跟著個千絲萬縷聯絡的雲娘,兩個首席太監大打出手,實在稱得上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