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帶著胡思君沿著蜿蜒的山路向上走,腳下的雜草和荊棘彷彿張牙舞爪,每一步都充滿了艱難。
方圓走在前面,時不時撥開擋路的枝葉和草叢,回頭看一眼胡思君的樣子,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這樣的環境對胡思君來說實在太陌生。
胡思君穿著一件淺色的連衣裙,本就不適合在這樣的山路上行走。
一路上,裙襬和袖子被尖銳的枝條刮出了不少細口,原本乾淨的鞋子也早已沾滿泥濘。
她滿身塵土,額頭上的汗水不停地滑落,臉上的細膩妝容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旁。
方圓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還好嗎?要不我們休息一下?”
胡思君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強撐著露出一抹微笑:“沒事,我能走。”
儘管她的話語輕鬆,但方圓看得出,她腳步虛浮,氣息也不太平穩。
作為從小在城市中長大的女孩,她哪裡吃過這樣的苦?可即便如此,她卻始終沒有一句抱怨。
“這裡山路不好走,你抓著我點吧,別滑了。”方圓伸出手,語氣有些心疼。
胡思君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手柔軟卻微微發抖,方圓能感覺到她的疲憊,但也感受到她的堅持。
胡思君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繼續走著。草叢的刮擦聲和腳下沙石的摩擦聲在靜謐的山間顯得尤為清晰。
她的手攥得越來越緊,像是在用力穩住自已的身體,同時也在咬牙堅持。
終於,走到半山腰的一片開闊地,方圓放下肩上的揹包,回頭拉住胡思君:“休息會兒吧,再走你該撐不住了。”
胡思君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坐在一塊石頭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已被刮破的裙子和沾滿泥土的鞋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卻依舊抬起頭,露出微笑:
“沒想到山路這麼難走,我以前只在電視裡見過。”
方圓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心裡有些酸澀。
她是為了他才願意受這些苦,放下她的驕傲和舒適,來到這裡經歷這些不堪。
“對不起,帶你上來受苦了。”
方圓低聲道歉,眼神中滿是愧疚。
胡思君搖搖頭,輕輕笑了笑:“沒事,這點苦算什麼。我只是有點不習慣,慢慢就好了。”
方圓看著她的笑容,心中卻很複雜。
山路盡頭,一片荒草中隱約可見兩座低矮的墳墓,旁邊零星點綴著一些斷裂的石碑,顯得格外荒涼。
方圓站在墳墓前,靜靜地凝視著,眼神複雜而沉重。
“爸,媽,我帶她來看你們了。”
方圓的聲音有些沙啞,語調低沉,卻飽含情感。
他回頭看向胡思君,伸手牽住她的手,聲音堅定又鄭重。
“這是我老婆,胡思君。”
胡思君有些怔住,她沒想到方圓會這樣鄭重其事地介紹自已,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她輕輕點頭,目光柔和地看向墳墓,彎下腰認真地鞠了三躬: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胡思君,您們放心,我一定會和方圓好好過日子。”
方圓看著胡思君的動作,心中一陣感動。
他低頭從揹包裡拿出幾束白菊花,輕輕擺放在墳前,然後點燃了手中的香燭。
火光微弱,卻在山風中顯得尤為明亮。
“爸媽,我知道我這些年讓你們失望了,但這次不一樣。我找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了。”
方圓聲音有些哽咽,目光依舊盯著墳墓。
“你們如果在天有靈,就保佑我們吧。”
胡思君聽著,眼圈微微泛紅。
她伸手挽住方圓的胳膊,低聲說道:“叔叔阿姨一定會保佑我們的。他們看到你這麼努力,一定會感到很欣慰。”
方圓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眼神裡多了幾分堅定。
他低聲說道:“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的,爸媽,你們放心。”
胡思君默默地站在他身旁,眼神溫柔地看著他,隨後也蹲下身,將帶來的供品擺放整齊。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禱。
風在山間輕輕吹拂,掀動著草叢的波浪。
方圓抬起頭,看著胡思君虔誠的模樣,心中一陣溫暖。
兩人並肩站在墳前,山風中,似乎有一種溫暖的祝福,圍繞著他們,籠罩著這一片孤寂的墳地。
下山後,方圓和胡思君去了民政正式登記結婚。
簡單的程式完成後,工作人員將鮮紅的結婚證遞到了兩人手中。
方圓低頭看著那兩本紅色的小冊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手微微顫抖,抬眼望向身旁的胡思君。
胡思君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清澈溫柔。
她拉住方圓的手,輕聲說道:“老公,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這一聲“老公”讓方圓的心猛然一震。
他低聲呢喃道:“老公……其實我配不上你。”他的聲音裡夾雜著自責與愧疚。
“我什麼都沒有,也沒辦法給你一個像樣的生活……”
胡思君輕輕搖頭,雙手握住方圓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方圓,我從來沒想過要什麼大富大貴。”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吃苦還是幸福,我都願意陪著你。”
方圓看著胡思君那認真的神情,心中既感動又愧疚。
他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對不起,思君,我……”
胡思君輕輕抬起手指放在他的唇邊,打斷了他的話:“別說對不起。你能答應我,以後一起努力就夠了。”
方圓點點頭,伸手將胡思君緊緊摟在懷裡,喃喃說道:“我一定會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一定會。”
胡思君輕輕靠在他懷裡,笑著說道:“我相信你,老公。”
兩人相視一笑,握著手走出了民政局的門。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雖沒有鮮花和親朋好友的祝福,但他們的心中卻滿溢著一種踏實的幸福感。
方圓握著結婚證,心裡默默下定決心,不管未來多苦多難,他都不會辜負眼前這個願意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女人。
……
結婚沒多久,胡思君就懷孕了。
得知這個訊息時,方圓既驚喜又緊張。
他握著那張孕檢單,久久沒有說話,最後只對胡思君說了一句:“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和孩子都過上好日子。”
從那天起,方圓更加努力。
他每天騎著電動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頂著風雨跑外賣,常常累得連飯都顧不上吃,但他從未抱怨過一句。
回到家,看到胡思君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他主動幫她洗菜做飯,堅持每天陪她散步、做產檢。
胡思君看在眼裡,心疼不已:“方圓,你別這麼拼,我和孩子不要什麼大富大貴,你別把自已累壞了。”
方圓卻倔強地搖頭:“思君,我不能讓你們受委屈。再累,我也得撐著。”
幾個月後,胡思君臨產那天,方圓守在醫院走廊外,雙手攥得滿是汗。
他來回踱步,心急如焚。
直到護士抱著一個紅彤彤的小嬰兒走出來,對他說:“是個女孩,母女平安。”方圓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他走進病房,看著胡思君疲憊卻幸福地笑著,懷裡抱著那個小小的嬰兒。
他的眼眶瞬間溼潤了,聲音哽咽:“思君,你辛苦了。”
胡思君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笑著說:
“方圓,你來給她取個名字吧。”
方圓想了想,鄭重地說道:“就叫方胡吧,隨我們的姓。”
胡思君點點頭,輕聲重複了一遍:“方胡……真好聽。”
從此,方圓的生活又多了一份責任。
他依然白天跑外賣,晚上回家後哄孩子睡覺,替胡思君分擔所有的家務。
雖然日子依舊清苦,但一家三口的生活卻充滿了溫馨和幸福。
方圓看著熟睡的女兒,輕輕撫摸她的小臉蛋,低聲說道:“方胡,爸爸一定會讓你和媽媽過上好日子的。哪怕再難,爸爸也不會退縮。”
方圓每天早出晚歸,騎著電動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為這個小家努力打拼。
而胡思君則在家中一邊照顧小方胡,一邊打理家務,日子雖然清苦,卻讓人感到溫馨。
小出租屋雖然簡陋,但胡思君收拾得乾淨整潔。
晚上,方圓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家,已經筋疲力盡,但只要一看到胡思君和小方胡,他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
胡思君早已準備好熱水,催促他去洗澡,而她則坐在床邊哄孩子入睡。
夜深時,夫妻倆才有片刻的獨處時間。
胡思君靠在方圓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方圓,雖然日子苦點,但我真的很滿足。有你和孩子在身邊,什麼都值得。”
方圓摟緊她,低聲承諾:“等孩子大點,我一定賺更多錢,讓你們過得更好。”
胡思君搖搖頭,笑著說道:“我們現在就挺好的。有你,我們娘倆什麼都不缺。”
這樣的日子雖平淡,卻充滿了煙火氣。
……
一年後,胡思君收拾好最後一件行李,抱起女兒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方圓。
小小的出租屋裡,空氣裡瀰漫著說不出的沉重。
“小胡,帶好孩子,”
方圓的聲音沙啞而平靜,“別讓她受委屈。”
胡思君點點頭,眼眶微微泛紅:“方圓,對不起……”
方圓揮了揮手,示意她別說了。
他微微仰頭靠在床頭,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別放在心上,我們都盡力了。這一年,你辛苦了。”
胡思君咬緊嘴唇,低頭看了懷中的女兒一眼,輕聲說道:“方胡會記得你這個爸爸的,你放心。”
門緩緩關上,房間裡只剩下方圓一個人。
他盯著天花板發呆,腦海中浮現出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
胡思君忙著做飯的模樣,小方胡咿咿呀呀學說話的聲音,甚至是他們爭吵後的沉默與和解……
一切彷彿昨日,卻已經成為過去。
出租屋的燈光昏暗,顯得格外冷清。
床頭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胡思君發來的最後一條資訊:
“方圓,謝謝你曾經努力過,也謝謝你願意放手。我希望我們都能過得更好。”
方圓看著那行字,心裡像被什麼壓住了一樣。他放下手機,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胡思君,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他起身給自已泡了一碗速食麵,吃得很慢,一口口嚥下,彷彿這碗麵是他最後的安慰。
吃完後,他倒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車聲漸漸入睡。
這一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裡胡思君和方胡站在陽光下,笑著向他揮手。
夢醒時,出租屋裡依舊是寂靜無聲,只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窗簾,灑在他孤獨的臉上。
他不會忘記、自已曾經深愛過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