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燕辭晚穿著白色中衣,披了件外衫,坐在床上,背靠引枕,長髮披散在身後,嘴唇泛白,面無血色,瞧著很是虛弱。
朝露在床邊坐下,手裡端著小米粥,一勺勺地喂燕辭晚。
蕭妄進來後,並未急著開口說話。
他在靠窗的椅子裡坐下,等到燕辭晚吃飽了,他方才出聲。
“雖說我今日幫你們引開了捕快,但並未徹底打消高大海心裡的疑慮,我猜他很快就會再次來此搜查。另外,朝遠之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在這兒,按理說以我的身份,本不該出現在慈心觀,朝遠之心裡應該會有所懷疑。總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你們最好儘快離開。”
朝露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著頭小聲說出自己的疑慮:“可是離開了這兒,外面更不安全。”
如今城門已經封鎖,她們出不了城,城中又到處都是緝拿她們的人馬,除了慈心觀,她們實在是無處可去了。
燕辭晚看著鎮定從容的蕭妄,緩聲道:“蕭六郎想必已經有了安排。”
蕭妄也不賣關子,直言道。
“內衛府大閣領近日來到相州辦差,如今他就住在城中官驛內,李三郎與大閣領有幾分交情,我和李三郎打算搬去官驛暫住,到時候你們可以與我等隨行。”
朝露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飛快地低下頭去。
蕭妄見她欲言又止,溫聲說道:“你還有什麼疑慮?但說無妨。”
朝露鼓起勇氣說道:“官驛內住著的都是往來官吏,那裡常有官兵出入,他們若是發現了我們可怎麼辦?”
蕭妄對此早有準備,道:“所以你們需要喬裝打扮,李三郎身邊有個叫查秉良的隨從,此人擅長易容之術,等下讓他幫你們裝扮一番。”
朝露覺得這個辦法過於冒險,可眼下她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只能扭頭去看燕辭晚,問道:“你覺得如何?”
燕辭晚早就覺得慈心觀不安全。
既然蕭妄能透過跟蹤劉氏找到這兒來,那就意味著其他人也可能透過劉氏發現她們藏身於此。
即便蕭妄不提,她也要換個藏身之地。
她思忖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府衙和朝遠之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我們會藏身於官驛之中,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但有一點,此事能瞞得過別人,卻很難瞞過眼線眾多的內衛府大閣領,大閣領若是知道了連環姦殺案的疑犯就藏身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輕饒了我嗎?”
蕭妄讓她放心。
“有李三郎替你作保,大閣領暫時不會對你怎樣。”
燕辭晚若有所思:“沒想到李三郎這麼厲害,連大閣領都要賣他幾分面子。”
面對她的試探,蕭妄並未給出回應。
他站起身:“你們收拾一下,待會兒就出發。”
見他轉身離開,朝露忽然出聲:“蕭六郎!”
蕭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問:“還有何事?”
“我、我有事想跟你談。”因為太過緊張,朝露的話都有些磕巴。
蕭妄轉過身來直面她,目光溫和,安靜等待她的下文。
然而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她再次開口。
她揪著衣襬,嘴唇幾次張合,可話到嘴邊怎麼都吐不出去,急得小臉漲紅。
燕辭晚這兩日一直與朝露待在一起,知道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劉氏,此刻開口,想必也是為了劉氏。
於是燕辭晚主動開口問道:“你是想請蕭六郎幫你照看孃親麼?”
朝露點頭如搗蒜:“嗯嗯!”
蕭妄顯出幾分遲疑:“我很願意幫這個忙,可我畢竟是外男,不好與朝夫人有太多接觸。”
朝露用求助的目光看著燕辭晚。
燕辭晚只得繼續充當她的發言人,道:“不需要你跟朝夫人有太多接觸,你只需要表示出對朝夫人的關心,讓大家都知道蕭家很關心朝夫人這位未來親家母就可以了。”
朝露再次使勁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只要蕭妄能表現出對劉氏的看重,那麼朝遠之就不敢再隨意打罵劉氏,劉氏的日子應該就能好過許多。
這不是什麼難事,蕭妄頷首答應:“好。”
朝露頓時就喜笑顏開:“謝謝!”
燕辭晚特意叮囑道:“尤其是這兩日,請務必要看緊朝夫人,以防她發生不測。”
蕭妄覺得她這話頗為古怪,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幽深。
“寧娘子是覺得朝夫人這兩日會遭遇不測嗎?”
“我只是覺得心裡亂亂的,像是會有不好的事要發生,希望只是我的錯覺吧。”燕辭晚無奈苦笑。
“這兩日我會讓九叔暗中看顧好朝夫人的。”
蕭妄等了會兒,見她們沒有其他話要說,便禮貌地告辭離開。
朝露關上房門,扭頭看向燕辭晚,若有所思地道:“你剛才說的那話好怪,就好像你提前知道我娘會遭遇不測似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那只是我的一種預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成真,我特意叮囑蕭六郎,是為了以防萬一。像這種莫名其妙的預感,你有時候應該也有過吧?比如看到個東西,會覺得熟悉,彷彿曾經在夢裡見過它似的,那種未卜先知的奇妙感覺,說也說不清楚。”
朝露還真有過這種感覺,她興沖沖地說起自己以前做過的一個夢,夢醒後她在現實裡看到了跟夢境裡極為相似的一幕。
燕辭晚認真地傾聽,時不時出聲應和一聲。
朝露聊得興起,徹底將燕辭晚先前說的那些話徹底拋到了腦後。
從小到大朝露都被父親嚴格約束,她跟朋友來往的書信,都會被父親查閱,她和朋友見面時聊了些什麼,也必須事無鉅細全部告訴父親。她若不肯說,父親就會把她的朋友叫到家裡來,強行逼迫她的朋友把兩人交談的內容全部複述一遍。
朝露哭過鬧過,可是都沒用。
漸漸的,那些朋友都不愛跟她來往。
她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跟朋友坐在一起,輕鬆自在地閒聊。
眼看時候不早,燕辭晚提醒她:“我們該收拾行李了,等下我們還得出門呢。”
朝露想起正事,立刻站起身:“我來收拾就行了,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
說完她就擼起袖子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