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動作一頓,指尖夾住兩塊,一氣丟進嘴裡。
“哦,我再吃兩塊就好。”
等她回床邊坐好,大半碟都空了。
姜念這回倒是要感謝他,打斷了她編謊,讓她有工夫整理剛編排的謊話。
卻不想,謝謹聞也不問了。
他只說:“往事既不可追,以後我替你做主,你想怎麼報復他們,都可以。”
過去十年受的苦,姜念討了三千一百兩。
如今唯一還著的,是當年的真相。採禾找不到,這是個不小的打擊,如今她人在船上,那些事也只能暫時擱置。
“大人,”她還是沒忘自己的本分,仰頭認真道,“您也是。”
或許應該說,“您更是”。畢竟謝謹聞要報復的人,早就為國捐軀了。
他的仇無處報,只能經年累月自己釋懷。
謝謹聞沒應這聲。
在船上暫且安定地又過兩日,第三日終於能上岸了。
姜念看什麼都新鮮,在津門街市上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跟在身後的男人問要買哪樣,她卻只搖頭。
“我就看看,這些東西帶著既無用又麻煩。”
船上晾曬不便,姜念買了些輕便衣物備著。
用完午膳又要登船了,雖說船上也有廚子,總比不得岸上新鮮適口,姜念狠狠飽餐一頓,幾乎是扶著肚子出酒樓的。
被謝謹聞當面盯著,韓欽赫也沒怎麼放肆,只在某個空隙,對她揚了揚手裡的包裹。
姜念猜不到他買了什麼,方才和他分頭走的。
只是入夜時分,她腹中一陣寂寞,直覺韓欽赫那時提著一袋吃食。
“起風了。”她立刻抓住這個機會。
謝謹聞已褪下外衫躺到榻上,姜念又說:“大人,我去看看我的衣裳。”
前兩日船上的婆子沒看緊,叫她丟了件小衣,也不知被風颳到哪兒去了。
原本謝謹聞或許會陪她,可被夜風吹過,他又要重新擦身,很是麻煩。
姜念就是抓住他這點心思,“玄衣衛都守著,您放心,我快去快回。”
得到男人的首肯,她一溜煙躥出門去。
卻在經過韓欽赫門前時稍稍放慢腳步,叫鞋面在木板上磕出響動。
要是他聽見了,多半能懂。
這幾日姜念察覺了個好地方,那些玄衣衛盯不到,除了恭房,就是這晾衣裳的甲板了。
原本沒什麼,她一個姑娘家,貼身衣物都在這兒,那幾個男人也得忌諱,很少管她上這兒。
姜念裝模作樣檢查自己的衣裳,尋思著韓欽赫應當聽見了,就是不知何時才來。
燥熱夏風撩動袍角,姜念一低頭,忽然就看見地上一雙靴。
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謝謹聞的衣裳寬大,平鋪著晾開,將男人的身形遮蔽了,只露出上方一雙眼睛。
“什麼時候來的?”儘管得知此處無人看守,姜念還是自覺壓低聲線。
“我看著你上來的。”
他說完,顧自轉身就走。
姜念個子矮,那衣料一飄,就看不清他身形。
“去哪兒啊!”
她埋怨著追過去,卻沒留心,被他隔著件衣裳圈牢。
心跳如擂。
“捉住你了。”
他的嗓音和手臂一樣,都隔著層衣料,玩鬧的心思更重些,也沒什麼出格的動作,姜念不在意被他攬著。
“那又如何?”
偏他的腦袋探過來,意有所指地說了句:“小時候在江邊摸魚,捉住就是我的了。”
姜念笑,“我又不是魚。”
她聽見背後男人悶悶笑了聲。
“算了,近來吃魚吃厭了,放你走好了。”
身後人放開手,那件貼在後背的衣裳也重新垂下。
姜念仔細一看,他還挑了件自己的衣裳當“漁網”。
“在這裡等我幹什麼?”
“我等你?”男人拎起放置一邊的包袱,“難道不是你想見我嗎?”
姜念眼睛一亮,立刻追過去。
“什麼好東西……”
她剛伸出手,韓欽赫便敏銳避開,“誒——”
他故意後退一步,拿腔作勢道:“姜姑娘可聽過一句話,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的確沒聽過,且怪模怪樣的,那“午餐”,應當就是午膳的意思吧。
姜念已經習慣了,這種稀奇古怪的話,大多是他已故孃親說過的。
“你待如何?”
倒也不是真有多饞那點東西,和謝謹聞在一塊兒太悶,姜念樂得與他吵吵嘴。
男人思量片刻方道:“這樣吧,你喊我一聲好哥哥,這些東西都給你。”
油嘴滑舌,明知自己不會應的。
“怎麼,不願喊啊?”
夜幕早已落下,只上來的地方掛著兩盞燈,依稀照見他殷紅的嘴唇張合。
姜念不合時宜地想,他這張嘴,生得還挺勾人。
便聽他又說:“那不如你說說,這兩日窩在房裡,做什麼呢?”
姜念輕輕笑了聲。
她是背光站的,韓欽赫看不清她的神色,也摸不清她此時為何要笑。
有什麼軟綿綿的東西纏上小臂,忽然姜唸的聲音很近很近。
“好哥哥,你把東西給我吧。”
黏糊的嗓音,馨香柔軟的身體,在她出聲的那一刻,男人的呼吸便急停一瞬,接著更為粗重。
姜念能屈能伸,趁他分神立刻勾走包袱。
“你——”
“是你說的,”她幸災樂禍揚了揚手腕,“叫我選一個嘛,我選前面那個。”
她轉頭拆包袱,不顧身後男人的臉色。
他的確夠聰明,對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情態也足夠了解,或許是疑心她和謝謹聞壓根沒那麼親近,變著法的想從她嘴裡套話。
先不叫他如願,就讓他猜。
“這麼大個包袱,你就裝了一袋吃食?”
怕天黑自己沒看清,姜念伸手摸了摸,果然沒有了。
“當然不止,”韓欽赫已經收拾好心緒貼過來,“這一點夠你吃了。”
“那就是還有咯?”
韓欽赫被她的理直氣壯逗笑,“有,這趟五天不靠岸,你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找我咯。”
感情是算計好了。
不過這河上的確無趣,姜念也不介意同他找找刺激。
拆開油紙,藉著昏暗燈光,依稀辨認這是麻花。
送進嘴裡咬一口,卻是軟的,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