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結束，返校的日子終於到了。

1987年2月28日的清晨，寒氣還未散盡，東方的天空中泛著微弱的晨光。

於潔站在省城政法學院5號女生宿舍樓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四周是她熟悉的校園景象，靜謐中透著一點寒意。

這個清晨，她提早回到了學校，但是卻也帶著複雜的情緒。

寒假雖然結束了，可她心裡的那股不安卻並未散去。

推開宿舍門，於潔發現，房間裡依然是寒假前的模樣，甚至因為許久沒有通風，還多了一股潮溼的味道。

舍友們顯然還沒有回來，偌大的宿舍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默默地放下行李，開始整理自已的床鋪。

擺放衣物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瞥了眼床頭，看到那本她上學期用過的日記本。

心裡湧上了一絲溫暖——裡面有許多關於陳宇的痕跡。

寒假前的最後幾天，她曾幫陳宇補抄課堂筆記。

他當時的認真模樣，以及不經意間對她露出的微笑，彷彿都還停留在記憶裡。

想著想著，於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窗外，明明是晴朗的天空，卻像罩著一層薄霧，讓人看不清未來的方向。

她不自覺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不遠處的6號男生宿舍一樓。

她知道，陳宇的宿舍就在那裡。

剛才路過6號男生宿舍樓，她忍不住透過窗戶朝一樓陳宇的宿舍張望，但沒有看到人影。

陳宇應該還沒回來。

想到這點，她的心情便愈發地低落。

她試圖安慰自已：或許陳宇晚一點就會到了。

或許他正坐在返校的火車上。

或許……但不論她如何勸自已，心裡還是藏著一絲說不清的失落。

那種渴望見到他的期待感被拉得更長，而未知的等待讓她更加忐忑。

這個寒假，於潔並不好過。

表面上，她和家人一起過了年，走親戚、拜年、和親戚家的小孩嬉鬧。

可是，一到夜晚，獨處的時間裡，她便常常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的腦海中反覆浮現的，不是家人的笑容，而是陳宇的模樣。

她想起上學期的點點滴滴，那些與陳宇的接觸——

他的關心、他的憂傷、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份對她的依賴——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心動。

尤其是當陳宇說出那句：

“高中時捉弄你，只是為了讓你注意到我”，她的心猛地一震。

她曾經不屑一顧的那些玩笑，居然隱藏著少年時期的青澀心事，而她竟是全然不知。

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衝擊，在寒假裡無處消解。

她反覆思考，自已對陳宇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是被他的悉心打動，還是對他低谷中孤獨的憐惜？

她害怕自已被一時的情緒矇蔽，也害怕自已會誤會陳宇的用意。

更讓她焦慮的是，陳宇究竟對自已是什麼態度？

他的關心，真的意味著喜歡，還是隻把她當成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這些問題在寒假裡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讓她徹夜難眠。

她甚至會不自覺地幻想，開學時，陳宇會不會主動找她？

會不會在餐廳門口等她一起用餐？

會不會在餐後陪她一起在操場散步，或者走出校門，在國道散步？

會不會越過6號宿舍樓，徑直把她送到5號女生宿舍樓門口？

在她經過6號樓陳宇宿舍的視窗時，陳宇會不會在宿舍內像以往一樣敲響窗欞？

待她回首看去，陳宇便會開啟窗戶，向她揮手並隨意聊上幾句？

週末，會不會單獨約她一起看電影、跳舞？

想到這些畫面，她又會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

然而，更多的時候，思念是一種折磨。

她發現自已竟然開始數著日子，盼望著春季開學的那一天早一點到來。

她數著寒假剩下的天數，甚至算著從家鄉到學校的火車時刻。

期待返校的那一刻，能在校園的某個地方看到陳宇的身影。

儘管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但她心裡清楚：

這次返校，她真正期待的，並不是學業，而是陳宇。

然而，返校第一天的清晨，她的期待便落空了。

宿舍裡空無一人，樓道里也是靜悄悄的，連窗外的校園也顯得格外冷清。

她幾次走到6號男生宿舍樓一樓，陳宇宿舍的窗邊，透過玻璃看向陳宇的床鋪。

那裡也是一樣的安靜，絲毫沒有他動過的跡象。

這種落空的感覺，讓她的心裡變得更為空空蕩蕩。

寒假裡累積的思念與煎熬，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無處安放。

她在心裡問自已：如果陳宇今天不來，自已又該怎麼辦？

如果他根本沒有那麼在意自已，那這份情感是不是隻能停留在她一個人的心裡？

她無法得到答案。

她不知道陳宇是否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他是否意識到自已對他的微妙情愫。

但這一切的未知，卻讓她更加惶恐不安。

孤身一人在宿舍裡，於潔坐在床邊，盯著眼前攤開的書本，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她想起父親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感情的事，不能急，也不能強求。”

“只有順其自然，才能知道最終的答案。”

可父親不知道，她早已被這份感情的迷霧裹挾，難以從其中走出來。

她試圖告訴自已，或許見不到陳宇並不是一件壞事。

時間可以讓她冷靜下來，可以讓她看清自已的情感，也可以讓她明白，陳宇是否真的值得自已期待。

但她依然忍不住去猜測。

如果陳宇今天晚上還沒回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並沒有急著見她？

如果他明天回來，會不會主動來找自已如果開學後的日子裡，他依然對自已保持距離，那她該如何面對？

這些問題像巨大的浪潮，將她的思緒衝得七零八落。

她忽然意識到，自已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她不確定，自已和陳宇之間究竟有沒有可能，也不確定，這種感情是否值得自已繼續投入。

她害怕自已會被期待擊垮，也害怕自已會因為這種忐忑，而對陳宇表現出不該有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