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金桂心裡一沉，突然意識到已經有一陣子沒聽到孩子們的嬉鬧聲了。

她慌忙將麵條放回面板上，踉踉蹌蹌地衝出廚房，嘴裡不斷地喊著：

“東東、小花、小雨…”

院子裡空無一人，屋子裡也沒有，後院也不見孩子們的蹤影。

張父心中一緊，手一鬆，手中的雞掙脫開來，跟著他們滿院子亂竄，他們現在哪裡還顧得上管雞呢。

之後，他們兩人分頭跑出院子尋找，想著可能是小花和小雨帶著東東去玩了。

左右鄰居都問了個遍，回答都是：

“沒見到三個孩子。”

想來也是，正好在吃午飯的時間，外面又特別冷，早晨收工之後，很少有人在外面亂逛。

沒有人看到三個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賈金桂和張父對望一眼，焦急中便朝馬路西面的新居民點跑去，心中抱著最後的希望：

小花肚子餓了，或許帶著東東、小雨去了老二或老三家。

老大家兩口子早晨八點就出發去磨面了。

老二家和老三家此時正準備吃午飯。

賈金桂衝進老二家，二兒子一家剛端上熱騰騰的麵條，聽到小花、小雨和東東不見的訊息，二兒子立刻放下碗筷，吩咐婆姨看好兩個孩子，自已跟著父母出來尋找。

張大壯和陳芳兩口子剛從地裡回來，聽到東東失蹤的訊息，陳芳頓時腿一軟，癱倒在地。

外面寒風凜冽，五個大人不敢耽擱，分頭開始尋找。

鄰居們聽到動靜，也紛紛加入了尋找三個孩子的隊伍。

賈金桂突然想到了什麼，撒腿就往老院子跑，陳芳和張大壯也緊跟其後。

陳芳第一個衝進了張家的老院子，院門敞開著，她直奔廚房，沒有孩子的身影。

她又衝進堂屋，四處搜尋，剛準備轉身離開時，忽然聽到抽泣聲。

她循聲走近，看到小花抱著小雨蜷縮在堂屋沙發與大衣櫃之間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小雨輕聲啜泣，小花呆滯地看著前方，渾身顫抖。

陳芳心頭一緊，抱起小花，急切地問：

“東東呢？小花，你把東東帶到哪裡去了？”

小花張了張嘴，牙齒不停地打顫，一聲不吭。

渾身抖得根本站不起來。

陳芳更覺不妙，她放開小花，將小雨抱在懷裡，試圖溫柔地誘哄：

“小雨，告訴小嬸嬸，你姐姐把東東弟弟帶到哪裡去了？”

雖然，陳芳盡力讓自已的語氣變得溫和一點，但是，她每吐出一個字，牙齒就忍不住顫一次。

小雨怯怯地抬頭看著她，用手指了指外面。

陳芳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抱起小雨，說：

“你帶小嬸嬸去找東東弟弟，好不好？”

賈金桂和張大壯此時也趕到堂屋，見陳芳抱著小雨往外走，賈金桂焦急地問：

“你咋抱著小雨，不抱著東東呢？”

話音未落，她就感覺到哪裡不對了。

她越過陳芳走進堂屋，便看到小花蹲在沙發旁邊的角落裡。

兩手抱著膝蓋，眼睛呆滯，渾身抖個不停。

賈金桂怒火中燒，衝上前去，邊打邊哭喊：

“你個賠錢貨，害人精，東東呢？”

“你個喪門星，挨千刀的，你把東東帶到哪裡去了？”

張大壯連忙攔住母親，他把小花從角落裡拉了起來，面色蒼白地顫抖著問道：

“小花，乖孩子，告訴小叔叔，東東人呢？”

“東東哪去了？”

“你是不是和東東玩捉迷藏，把他藏起來了？”

“小花，你看外面好冷的，東東弟弟最怕冷了。”

“你帶小叔叔去找弟弟吧！好不好？”

“弟弟最喜歡你這個姐姐了，不是嗎？”

“你也不想讓弟弟凍壞身體吧？”

小花終於崩潰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喊著：

“沒有了！”

“沒有東東了！”

“再也沒有東東了！”

張大壯聞言一個趔趄，他趕緊伸手扶著沙發靠背，才讓自已勉強站穩。

他的聲音發抖：

“小花，你這話是啥意思啊？”

“你把東東咋地啦？”

賈金桂瘋了一般撲了上來，雙手扯住小花的棉衣領子，連聲吼道：

“你個挨千刀的，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把東東藏在哪兒了？”

小花被賈金桂扯得東搖西晃。

她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哭著喊道：

“我讓你偏心，不給我吃煮雞蛋。”

“以後都沒有東東弟弟了，你就會給我吃了。”

張大壯和賈金桂聞言如遭雷擊。

張大壯也顧不得自已的手勁有多大了，抓住小花的胳膊就問她：

“小花啊！你究竟把東東帶到哪裡去了呀？”

賈金桂則是掄起右手就準備向小花的頭上扇過去。

張大壯連忙伸出手攔住了她。

張大壯顫抖著抱起九歲的大侄女，一邊朝外走，一邊對小花誘哄道：

“小叔叔抱著你去找小弟弟，好不好？”

“你告訴小叔叔出了院門，朝哪個方向走，好不好？”

小花怔怔地點了點頭。

一出院門，就遇到陳芳的家人和鄰居們，張大壯也顧不上跟他們細說。

只來得及說小花知道東東的去向。

張大壯的父親和二哥二嫂也帶著兩個女兒走了過來。

張大壯繼續誘哄著小花：

“告訴小叔叔，我們朝哪邊走？”

小花指了指西面，張大壯心中猛然一沉，腿腳發軟。

因為他們弟兄三個和岳父母都住在東面。

小花指向西面，這是把東東帶到哪裡去了？

張大壯越想越心驚。

這個時候，有人從西面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

“大壯，快去大口井……”

張大壯聽到“大口井”，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

他二哥眼疾手快一把攙扶著他，兩人直奔井口。

井口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圍觀的人群中，陳芳撕心裂肺地撲向井口，鄰居們手忙腳亂地拉扯著她。

人群中有人低聲道：

“賈金桂的孫女小雨說，是她的大孫女小花牽著孫子東東去了大口井……”

“小花指使小雨把東東推到了井沿上。”

“是小花親手把弟弟推進去了……”

當夜，悲痛至極的陳芳，跳入井中，永遠陪伴在東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