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打草驚蛇，恐怕信陵君在弓城的行藏已經處於別人的監視之中了，勘察將從何處入手？” 洪毅在瞭解了昨晚遭遇戰的過程和結果之後，提出自已的疑問。

“班國所有的軍備製造事宜都由督造衙門管轄，而阿翁就是父王任命的督造衙門首領。製造班弓的特殊原料由督造衙門按季配發，季末按定數回收弓矢，同時配發下一季的原料。” 公輸葵回答道。

“如此管理很好啊，怎麼會有多出的弓矢出售呢？” 洪毅不解。

公輸豹道：“原料和成品的比例是固定的，不可能有多餘的材料製作定數之外的弓矢，同時，每一家工場都有監造專員。其實，本君也疑惑，這偷售的班弓箭矢從何而來。”

“是不是隻有弓城製造班弓？”洪毅又問。

“用作本國軍備的班弓只有弓城能製造，其他地方制弓，出售給他國或作民用。弓城也製造外售的弓箭。”公輸葵回答道。

“弓城如今有多少家制造班弓？”

“弓城幾乎家家都與製造班弓沾邊。班弓與一般的弓不同，是天下唯一的三合反曲弓。他國的弓臂只是角、筋雙合，班弓的卻是角、筋、鐵三合。” 公輸葵不無驕傲的道。

公輸豹接過話頭道：“弓有弓臂、弓肩、弓稍、弓弣、弓墊、弓弦，箭有箭鏃、箭桿和箭羽，這些部件每家只能生產一種，能總成的只有三家。”

“這些部件的原料都有督造衙門控制配發？” 洪毅更加好奇了，這分工合作的生產方式堪比和後世的工業化生產。

“那倒不必，督造衙門只控制三種就行了，就是製造弓臂用的弓鐵和弓弦、箭桿” 公輸豹道。

原來這弓城得天獨厚。弓城四周都是山，但都是寶山。北山所產之箭竹，細、直、堅、重，是天生的優質箭桿，除了北山天下再無此竹；西山上有西山天隕石峰，裡面的石頭開採出來，融化冶煉，就可以做成硬度和韌度恰好的弓臂之鐵。南山產一種纏樹藤，極其細韌；東山產牛，其背筋遒勁無匹。將這兩者絞編為弦，勁道和耐用都冠絕天下。

班國手握資源，自是嚴控密防，一直都是王室至親統御掌管。

按照公輸豹所說，督造衙門的管理不可謂不嚴，但如今卻有定數之外的弓箭外售，紕漏出在哪裡呢？

箭竹雖然在控制下砍伐，但大山廣袤，雖有軍隊看守，也難免被盜伐；牛背筋和細韌藤，既可以盜殺盜採，也可以找到替代。唯弓鐵的管控謹嚴，常規手段定難以尋到罅隙。

“信陵君有沒有想過，弓鐵上出了漏洞？”

“採出的石頭運到鍊鐵窯，多少石頭產多少鐵，是反覆試過的，並且，一直有監工勘驗監督，怎麼會有問題呢？”這是公輸葵的回答。

如果冶煉效率提高，監工被收買或被脅迫監守自盜，這兩者疊加呢？這層意思洪毅沒有說出口，只道：“建議信陵君從鍊鐵窯開始查起！既查石鐵也查人。”

洪毅知道，如果說冶煉工藝和技術的改善能夠提升產出率，這父女二人會難以理解。他便拿出一塊麵巾，飽吸水，先是輕輕擠壓一下，接到約莫半盞水，接著再用力擠壓，盞中之水超過大半。

父女二人立即驚起，怔怔不語。

聽雨樓不是高大的建築物，在班弓城也沒有什麼名氣，名字雖雅，卻是一個相對低端的茶樓。

周邊矮房子比較密集，估計下起雨來，的確可以聽到很大的雨聲。這是媯無涯來到聽雨樓前臺階下時心中所想。

媯無際上前，有小二迎出。

“恭迎二位大人！請上樓。” 顯見是東主吩咐過了，直接請來人到包房。

二樓一溜兒四間包房在一邊，門楣上方各懸掛一燈籠，分別寫著雲起、雨落、雨歇、雲霽。另一邊也有四間，卻是起雲、落雨、歇雨、霽雲。

中間是散座，沒有茶客。最前頭有一個不大的文臺，上置一琴，亦無人彈奏。看來是被包場了。

小二將兩人帶到了“雨歇”間。

房內也有兩人。待小二退出掩上房門之後，房內二人起身見禮，“恭迎無涯子、無際子兩位尊客！”

都進了屋還叫恭迎？兄弟二人還是回了禮。媯無際為媯無涯介紹道：“這二位大人皆為虎符大人親隨，這位是班冶大人，這位是班蓀大人”。又轉向二人問道：“虎符大人怎麼沒來踐約？”

叫班冶的答道：“昨晚行動失敗，公輸豹來勢洶洶，虎符大人說需要沉澱一些時日，以打掃庭院，避其鋒芒。”

“都坐下吧。” 媯無涯反客為主，先自坐下。等其餘三人盡皆坐下後，飲下一口茶水，道：“虎符先生如今如此膽小了嗎，一個小小的信陵君，就讓他畏手畏腳？”

“虎符大人說了，說無涯子先生一定知曉，成大事需審時度勢，進退有度，順勢而為的道理。來日方長，不必爭一時之長短。” 這是那個叫班蓀的在回應。

“不知虎符先生對這個有無興趣！” 媯無涯說話間，手腕一翻，一顆如人腦般大小的石頭出現在茶几上。媯無涯的眼睛卻是看向了一側的牆壁。

不過兩三息，班冶、班蓀二人同時起身，班冶道：“無涯子大人稍等！” 說完兩人行禮退出包房。

媯無涯也示意媯無際退出。

不一會，房門敲響兩聲，一人進來，反手關了房門。

來人抱拳道：“無涯子先生，久違了！”

媯無涯抱拳回禮，道：“虎符先生仍然龍精虎猛，幸甚、幸甚！”

“無涯子先生為何要如此著急，在這風頭上折枝呢？”

“倒不必急於一時，你我之間要謀長遠！此次是想和虎符先生商定長久互助之方略，至於大策之下交易小事，就交給手下人去打理。”

“無涯子先生所謂大事是甚？”

“你我所謀，不是同樣的事嗎！” 媯無涯望著虎符，非笑似笑。

“願聞其詳。” 虎符面無表情。

媯無涯又飲一口茶水，指了指茶几上的石頭道：“這塊石頭能幫你去除心頭之患。”

頓了頓，又道：“此石能增強神魂強度，且功效甚佳，我想，貴國一定有人喜歡。只是拿著這塊石頭修煉神魂，一定會走火入魔！”

虎符哂笑道：“無涯子先生要是說這事，可以免開尊口了！我與他多年無話可說，不能見面了！”

“如果是虎符先生勘破了班弓盜售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