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公輸葵的要求,馬車在天剛大明時就已出發。此刻念瑀仍在蒲團空間修習,洪毅一個人打坐在馬車中,“翻看”媯謝的記憶。
兒時家貧,媯謝從小就隨父母在王族旁支的媯姒家為奴。這位媯姒就是後來的媯後。媯謝與媯姒年齡相仿,在媯姒長大懂事之前,一直作為媯姒玩耍時的“坐騎”,顛著她,一同長大。
修煉神御術,媯謝有很強的天賦。雖為陪侍,瞟學的媯謝,其修習進展遠超媯姒。在旁支垂髫大比上,頂替媯姒上場的媯謝,一戰驚四座,以不敗戰績進入前十排位賽。雖後因身份暴露,被取消名次,但究其實力,至少也能進到前三,甚至有裁判認為其有奪冠的實力。因此,後來被黑龍軍招致麾下進行特殊訓練。
媯謝知道自已不能對大小姐有非分之想,但情芽一旦萌出,豈能輕易掐滅?當媯後要遠嫁風丹國時,為了不與小姐分開,媯謝毅然決然做了淨身,並退出黑龍軍。媯謝也是媯後的隨嫁中,唯一已經淨身的男人。
出嫁前,媯姒真正的相好,已是黑龍軍豹字輩將軍的媯無涯(軍中稱媯豹一,那一代的媯豹一),找到媯謝,囑其保護好媯姒,還承諾會為他保留軍籍,並視功晉升。
媯無涯並未食言。隨著他自已的晉升,也將媯謝的品級一路擢升。如今,媯無涯軍中稱謂媯龍一,媯謝也升到了虎字輩。
媯謝知道,媯姒是懷著胎出嫁的,但腹中胎兒並非風烈之種,而是媯無涯所種。他還知道,大小姐深愛媯無涯,但無涯是王族正脈,媯王次子,按規制要跨國聯姻,旁支的低賤小姐,根本連做妾都不夠資格。
同樣是愛而不可得,媯謝是以能隨侍左右為滿足,媯姒則以為情郎掙下一片江山作目標。
隨侍三十幾年,媯謝為媯後解除無數困窘,殺了不少人,立下不少功勞。他甚至把媯王密旨都透露給了媯後。
媯王並非拿不下風丹國,只不過想先拿到始祖傳承。
天下共主當今天子封言的伏曦皇城,就在媯國的保護之下。亂世已經到來,天子之令已不能出皇城。出了皇城的令,也不會有人聽,因為都知道,其令定是媯王之矯詔。
鑑於此,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媯王,不想讓天下人群起而攻,只得擺出仁義道德的樣子來,在拿到始祖傳承前,要做足樣子給天下人看,不給人留下忤逆和肇啟征伐的口實。
天下傳言,始祖大帝給風丹留了傳承,得此傳承則為天下共主。但天下人並未較真,因為十幾代風王過後,風丹國並不是天下共主。媯王之所以篤信有此傳承,是因為自已就有這傳承的一部分——神御術。也正是靠這神御術,使媯國在自已這一代迅速崛起,已經雄踞天下之首。
媯王的父親在盤整先祖遺物時,碰巧開啟了曾為始祖帝妃的媯國祖姑的遺奩,發現了記載神御術的獸皮,並載明這神御之術,源自始祖傳承,且僅為其百千之一,全部的傳承,已經秘傳風族。
要得到全部傳承,就必須深入到風丹王庭。所謂天下會盟、候館豔遇、媯後出嫁諸事,皆是媯王的預謀。
媯姒能嫁給風烈,在媯謝看來,應該是媯無涯的籌謀。媯王在會盟前收媯姒為義女,並冊封公主,也一定是媯無涯的諫議。因為媯無涯其志不小,覬覦著大位,但作為媯王庶子,如無潑天之功,定難在奪嫡之中勝出。
在媯後出嫁前,媯王秘密召見媯謝,把取得完整傳承的光榮使命交給了媯謝。但無人知道傳承究竟是什麼,是一大堆獸皮,還是幾車子龜甲或竹簡,亦或是幾大箱玉石片?這需要媯謝自已去探索。媯王還囑咐媯謝,可以順便了解一下,風丹國為何得了傳承而無所作為。
在媯謝神魂強大之後,王宮內外都被他神念探掃了不知多少遍,也曾翻箱倒櫃、掘地數尺,終是一無所獲。後來,經和媯後商議,直接把主意打到了風丹王風烈的頭上。
風烈的神魂比之媯謝絲毫不弱,媯謝幾次施藥也被識破。最後媯謝拿出自損壽命的底牌——御蠱術,在自已心臟和神魂受損的同時讓風烈中了蠱毒。只是這風烈人如其名,性子剛烈,就算蠱毒噬心,也不鬆口,只言不知也從沒見過傳承之物。
風烈中蠱之後被囚困於地下牢籠之中,備受虐待和折磨,但他寧願受辱苟活,也絕不屈膝討饒。反倒是媯謝每次驅蠱虐審風烈,都會自損不輕,事後需至少半月調養。這麼多年就這樣一直僵持著,媯後起初還經常催促,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後來媯後也不再催了,媯謝心中的壓力卻也未曾減輕分毫。
這次媯後派他來班國主事,他第一次沒有因為離開媯後身邊而不快,反倒是有了輕鬆感,還有了為主人立新功的自我期許。他甚至覺得,為了一個小小的廢物風異,還從媯國調來黑龍軍,完全是多此一舉。這點事,對他來說就是舉手之勞。
就在洪毅全面瞭解媯謝的同時,坐在馬車裡回班王城央的媯謝還在悵然若失中。此刻,媯後這個“主人”已經被剔除,讓他心中空落;而盤踞腦中的新主人,讓他六神有主卻戰戰兢兢。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樣強大的神魂,踐踏他這樣的四念神魂就如踐踏螻蟻。黑龍軍裡,像他這樣的四念神魂並不多,八念神魂的只有幾個軍長,真正能修成十六念神魂的好像只有媯王一人。黑龍軍也好,貴王宮也罷,在此人面前,似乎都不堪一擊。
年近老邁的他,在其心中供養了幾乎一輩子的神,被突然抽離,就如身體被抽去了脊髓,要不是腦中咒訣控制著不讓他死,也許他就此倒下就再也不能起來了。
一路上,歪倒在車廂裡的媯謝,止不住老淚橫流,止不住無以言表的傷心。他第一次相信,這世上會有報應。
洪毅的馬車落後媯謝不遠,他讓風項控制車速,吊著媯謝。
媯謝雖作惡多端,但現在已無作惡之能,留著他,可以讓他做點有益之事為自已贖罪。
進入班王城央核心圈之前,洪毅向他發出了第一道神魂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