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話可說了嗎？”
厄繆拉輕笑一聲，面對莉莉的表白，眼神看似嘲諷，卻暗含著一絲淡淡的憂鬱，那一閃而過的情緒，被一直注意著她臉上表情的莉莉和斯內普捕捉到了。
但她情緒收斂的實在太快，讓人甚至不清楚那雙黑色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憂鬱，是否真實的存在過。
“喜歡？伊萬斯小姐的話真是難得的沒有可信度呢。”
厄繆拉一手撫上剛剛被莉莉吻過的唇瓣，輕輕的擦拭著那被侵佔過的地方，動作漫不經心，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是有些不以為然的，就好像聽到了什麼荒謬又好笑的事情。
“讓我想想，我們認識多久了？”
“八年了啊……”
莉莉抿了抿唇，思緒一下飄到了遠方。
八年。
距離認識繆拉，已經過去了八年。
沒人知道八年的時間能夠改變什麼。
繆拉幾乎佔據了她人生中的一半時光。
厄繆拉的眼神有一瞬放空了，可又迅速的恢復了清明，在瞥了眼一旁神情有些難看的斯內普後，重新對上了那雙總能蘊含著充沛情感的綠色眼睛。
“人們總是因為長久的擁有某樣東西就會逐漸認為它不再需要被珍視也能永遠停留在自己身邊。”
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那雙眼睛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讓人心底發涼。
“吶……告訴我吧，伊萬斯，你是否也曾這麼想過，在某個瞬間？”
在別人質問你變化的原因之前，先一步的把同樣的問題拋回去，將同樣的問題，轉移到別人身上。
轉移問題，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
她上半身微微前傾，幾乎就要靠在了莉莉身上，黑色的頭髮順勢滑落，一縷青絲纏上了那耀眼的紅色捲髮，厄繆拉卻恍若未聞，只是將有些蒼白的唇瓣湊到莉莉耳邊，聲音輕輕的，冷冷的。
雖說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就在她身邊的安娜和莉莉身邊的斯內普，又怎能聽不見呢？
“為什麼呢？你逐漸的不再需要我，逐漸的不再對我坦誠相待，哪怕我努力和他們也構建出朋友的關係，你也還是和他們逐漸擁有了似乎你們都能知道但唯獨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
“為什麼在發現我對那些食死徒用了黑魔法之後，毫不猶豫的棄我而去呢？你甚至沒有等我平安回來就走了，哪怕你明知道我是為了誰才會暴露自己，但你還是走了。”
她的聲音裡沒有一絲責備的意思，但這突然間溫柔下來的語氣彷彿比嘲諷責備更能讓人心疼，就像是刺骨的冰錐，紮在了幾人的心上。
“為什麼呢？”
她垂下腦袋，語氣有些低迷的呢喃了一句。
無論是莉莉還是斯內普，包括在場最瞭解厄繆拉的安娜，甚至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見過她這樣的表情。
哪怕厄繆拉這些年永遠是一副病態蒼白的面容，但永遠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值得依靠，值得信任的人，而現在她此時眼中的迷茫，卻無端的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
這是從未出現在厄繆拉身上的。
但其實厄繆拉是真的疑惑。
疑惑自己是哪一點做的不夠。
無論是莉莉還是安娜，她都同樣疑惑。
雖然她所展現出的一切情感波動是假的，但她付出的溫柔和縱容都是實打實的，有求必應也從不畫餅，但就是如此近乎完美的表現，似乎也不能得到一個全心全意的對待呢……
厄繆拉並不意外這一點。
人本就貪心。
只是容易在貪心的想要獲取更多的同時，忘記先把握好已擁有的一切。
沒有人出聲，她自己微笑著補上了答案。
“因為啊……”
“我就是這麼廉價，對麼？”
厄繆拉輕輕笑了，卻沒有半分的嘲諷和隨意的感覺，反而語氣輕柔又認真，彷彿她所說的一切，就是她心底認為的那樣一般。
“我那過於自以為是的好意就是如此廉價……”
“不是的，繆拉，我沒有那麼想過……”
面對莉莉下意識的辯解，厄繆拉用一根手指按住了她的嘴，輕輕的打斷了莉莉的話。
她當然知道莉莉沒那麼想過了。
善良的孩子就喜歡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不是麼？
“吶，其實那些一點兒也不重要，人本就應該承擔一切由自己的言行造成的後果。”
所以哪怕是這些小獅子逐漸對她的好感到心安理得，她也依舊照單全收。
莉莉咬著下唇搖了搖腦袋，翠綠的眼眸中瀰漫著一層霧氣。
不是的，那不是繆拉造成的後果……
是她以前總是不肯為繆拉著想，忽略了繆拉的感受，明明繆拉一直在保護她，為了她才被人威脅折磨，如果不是她，繆拉不會受到那樣的對待……
“你說你喜歡我，可我怎麼看都覺得，你的一些行為，都不過只是愧疚心在作祟而已。”
“可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伊萬斯。”
莉莉不是沒有為自己以前的行為後悔過，可是似乎，一切都晚了。
剛入學那年發現繆拉被欺負的時候，繆拉已經不知道被欺負過多少次了。
當她發現繆拉因為她而被克蒂斯那個變態囚禁折磨的時候，繆拉已經遍體鱗傷了。
當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意想要像繆拉照顧她那樣去照顧繆拉的時候，繆拉已經對她感到失望了。
她似乎總晚了一步。
“沒有什麼事物是永恆不變的，人也一樣，伊萬斯。”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神一如這些年所展現的，溫柔，縱容，永遠不曾流露出一絲難過，似高懸夜空的皎皎明月，也會蒙上一層由雲霧製成的紗。
只是那樣溫柔的眼神轉瞬即逝。
“你只要離我遠點，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可她越是這樣說，莉莉心底就越發難受。
兩不相欠？
怎麼可能兩不相欠？
她欠繆拉的，又豈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抹平的？
“別再說什麼喜歡我之類的笑話了，你知道的，這比波特突然長出了一個腦子還不可信。”
厄繆拉站直身體，臉上看不出嘲諷的情緒，甚至可以說，她看起來平靜極了，就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些一樣。
她就這麼看著莉莉眼中的痛苦，神情冷漠，只有安娜和斯內普才注意到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早已攥緊，根本不像她現在表現出來的若無其事。
“而比起和幾個格蘭芬多做朋友，我想我沒有理由不去做出一個對我自己更好的選擇，你知道的，我在你們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了，伊萬斯。”
她花了三年時間去讓霍格沃茨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麼寵溺那幾只小獅子，那近乎無底線的縱容，就連鄧布利多也相信了她。
因為即使是鄧布利多，也想不到他們身上有哪一點值得她付出這樣的代價，那無底線的寵溺和無止境的付出，或許她別有所圖，但又是哪樣的圖謀，才值得她踏上一條不歸路？
（鄧布利多：她真的，我哭死，除了愛沒法解釋。）
厄繆拉轉頭看向一臉擔憂的安娜，輕撫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安慰的動作，又讓安娜心底一窒。
這些話字字句句都彷彿是在說伊萬斯，但何嘗又不是在說曾經的她呢？
辜負繆拉的，何止是伊萬斯。
對繆拉心懷愧疚的，何止伊萬斯。
“告訴我吧，小獅子們，這些年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麼？”
她轉頭瞥了一眼小天狼星和詹姆，目光又掃過後面的盧平和彼得，唯獨忽略了斯內普，神情冷淡。
看著默不作聲只是搖頭的幾人，她笑的越發蒼白，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
“後來想想，黑魔王先生說的也沒錯，在本就有限又短暫的生命裡，我花了太多時間在一些沒有絲毫意義的事情上，而我又得到了什麼呢？”
（伏地魔：其實我沒有說這句話，順便出場費結一下。）
而她這麼一說，更讓幾隻小獅子堅定了心中繆拉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都是伏地魔搞的鬼，肯定是背後說他們壞話還給繆拉洗腦了！
這世上的鍋總是有人背的，總得有個人來對準矛頭。
“無論你們想怎麼說，但事實就是，我甚至連一段毫無保留的友情都得不到。”
厄繆拉一眨不眨的看著莉莉眼底的痛苦，看著她糾結，看著她難過，看著她自責。
感到愧疚了嗎？
那就將這樣的心情保持下去吧，莉莉。
我已經開始期待了，期待當這一切出現反轉的時候，這雙如此信任我又如此心疼我的眼睛啊，會出現怎樣濃烈的恨意呢？
會像對克蒂斯那樣，痛恨到想要殺了我麼？
至親，摯愛，摯友，從相互信任，相互陪伴，相互扶持，到滋生懷疑，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光是想想，都讓人心情愉悅。
這才應該是觀眾們百看不厭的戲碼啊……
“我只不過是做出了每一個斯萊特林都會做出的選擇，畢業後追隨黑魔王，成為食死徒，就像其他斯萊特林那樣，獲取權利，金錢，地位……”
“或許，那是你們無法認可的行為，但我也不再需要你們的認可了。”
厄繆拉看著幾人震驚又複雜的目光，露出一個有些嘲諷的微笑，看上去像是在嘲諷這幾隻小獅子，又像是在……嘲諷自己。
就是這樣的眼神。
就是這種對她充滿了信任的複雜眼神，厄繆拉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無外乎就是一些為她開脫的話罷了。
類似於……
‘說的什麼玩弄他們，討厭格蘭芬多，繆拉肯定是騙人的了，肯定是有什麼苦衷，哦等等討厭他們好像是真的？害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啊，那隻能說明繆拉之前被他們傷透了心，但錯也不在她，錯也只能是企圖誘拐單純繆拉的伏地魔或者其他斯萊特林！’之類的。
小獅子們的大腦結構啊，她可是摸的一清二楚呢……
“你們的眼神看上去很失望，是覺得我墮落了嗎？還是覺得，我果然是一個陰險邪惡的斯萊特林。”
不等幾人否認，她就快速收起了虛假的笑容，神情冷淡又認真。
“那就繼續保持著這樣的想法吧。”
“因為……這將是無法改變的定局。”
就在厄繆拉說完轉身帶著安娜想要離開的時候，一直沉默的莉莉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隻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正在發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固執的不肯鬆開。
身後，有些乾澀的聲音從莉莉嗓子裡發出來，她像是個剛學會說話的孩子，笨拙的表示著自己的歉意。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應該瞞著繆拉，不應該……不應該把繆拉丟下，不應該一直以來只會給繆拉添麻煩……”
“是我一直以來，讓繆拉失望了……”
她的話斷斷續續，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我以為，只要我和繆拉一樣，我也學著使用黑魔法，學著將他們用在壞人身上，學著（殺人）……就能有了留在繆拉身邊的資格……”
“別離開我，繆拉。”
“至少，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殺死克蒂斯的時候啊，她真的開心的不得了，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身體中血液的沸騰，讓她興奮到發抖。
繆拉你看，我也會用黑魔法，這並不能代表什麼，格蘭芬多也可以用黑魔法，好孩子也可以用黑魔法，這一點都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沒有在意繆拉去年聖誕節用黑魔法的事情哦，也沒有因為那件事情想要疏遠繆拉哦，繆拉就算手上沾了血也沒有關係的，我知道繆拉最溫柔了，就算是殺人也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殺壞人。
別離開我啊，繆拉。
我也可以和你一樣的。
克蒂斯的屍體就是我的歉禮，我會對你證明，我們不需要因為黑魔法而疏遠，也不需要因為黑魔法而產生任何分歧。
因為我會加入你的，繆拉。
所以，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讓我繼續留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