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覺到眼前男人還能有這樣的力度。
他長嘆出一口氣,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慌亂:“你終於醒了。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以為什麼?”
玉天凰開口以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又低沉,可能是溺水時對聲帶喉口造成的影響。
庸弋沒有作答,只是伸手將她抱得更緊了。
當時境況,他很清楚玉天凰是擔憂自己才會躍入水中。
但這一切也都因為自己塑造的軟弱形象太過徹底,他的身份不過是一場謊言,若是因此讓眼前的姑娘為自己犧牲,那他這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以為,我的醫術沒用了.”
玉天凰輕笑了起來:“那還好我醒過來了。
不然你豈不是很沒用?”
兩個人的擁抱時間顯得太漫長了一些,因為這份漫長才讓原本有些失禮的庸大夫反應過來,尷尬地鬆開了手,慢慢嘆出一口氣:“你醒了就好,餓了嗎?我給你去拿點吃的來。
哦,還有,我這就去叫林護法、廣護法進來!”
說罷便要起身,可玉天凰卻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等等.”
庸弋忙又坐回來:“嗯?”
“你……”玉天凰的記憶漸漸回到當初在河邊的景象,“你沒事?”
庸弋只好乾笑著撓了撓頭:“我當時暈過去,醒來時就在岸邊,聽廣護法說,是當初出現在天下山莊的神秘人救了我們。
我們的馬車和客棧也是那人幫忙提供的.”
說這些話時,庸弋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明明他藏匿身份也不是一天兩天,類似的謊言也說了有些時日,可這回開口講起時,卻莫名覺得不是滋味。
馬車跌入河水那一瞬,庸弋就已經從車底脫身而出,他眼睜睜看著玉天凰一鞭子勾住了車身,用盡全身氣力不肯撒手。
那一刻這平日裡驕縱乖佞的小宮主在想什麼呢?憂心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君會沉屍河底?害怕他因此丟失性命?過往種種閃過心頭,玉天凰好似玩笑的一句:“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
在這一刻卻成了她願意傾盡全力的理由。
庸弋實在不想看她被馬車拖著,藏於暗處從袖中飛出一劍將她長鞭斬斷。
他等著女人在鞭子段落後能游回水面。
可誰料,玉天凰卻瞬間失了神。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等庸弋反應過來時,一個浪頭翻湧而來,已將玉天凰徹底拍暈了過去。
他再也顧不上那麼多,只能扯去外衣,一身夜行服朝著女人那游去。
若是她因我而死……庸弋心中想到。
是我害得嗎。
如若玉天凰死在了這,是我害得嗎?好在最後關頭,他伸手將玉天凰抱如懷中,看著她陷入昏迷,忙不迭游上了岸去……“庸大夫?”
庸弋本陷入回憶,聽玉天凰呼喚,才堪堪回過神,安撫般摸了摸她的頭:“我去叫你護法.”
說罷便起身,顯然已不敢與她再細說下去,扭過頭出門將林鐺與廣闥叫了進來。
林護法心中大石落地,抱住玉天凰反覆檢視,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廣闥則顯得奔放多了,看見玉天凰醒了撲上來就是一頓哭喊:“你這丫頭真是嚇死我了,下回咱們可不能在幹這事兒了。
你心急想要救人我心裡頭明白。
可你的命也重要啊!還說什麼要逆天改命!你要是自個兒沒命了,這還改什麼?嗯?改什麼!”
玉天凰被她倆惹得鼻頭一酸,忙拉住她們的手:“好啦,別說我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林鐺冷然道:“幸虧你沒事,不然我定會叫庸大夫下去給你陪葬.”
“對!陪葬!要是你沒了他活著,我們肯定不能叫他好過!”
庸弋在一旁哭笑不得。
經此一劫,眾人在那“神秘人”相助之下換了馬車重新踏上歸途。
玉天凰也曾與他們一同思索過此次襲擊究竟是何人主導,甚至還與龍盛透過信,對方字裡行間的確對此事毫不知情。
林鐺也說,看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師出同門,不像是天下山莊那種包攬天下豪傑的隊伍。
玉天凰冥思苦想許久都沒想到自己究竟又惹了哪一門災星。
最後索性一拍手,選了個以靜制動的法子:“若是他們當真想對我們下手,這次失敗,下次一定還會再來!等著唄.”
廣闥白眼一翻:“你這是守株待兔,坐以待斃吧?”
玉天凰不服,梗著脖子與她辯解:“當時情況事發突然,要是老孃沒往河裡救人,這幫小子還不夠我一個人打的!”
這邊的事暫且就先這樣定下。
倒是另一件事——讓庸弋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打從玉天凰落水之後,他們這對“小夫妻”之間的關係就開始變得有些微妙。
庸弋也說不清這算什麼,只是常常回過神時,就看見玉宮主笑眯眯地瞧著自己。
就這樣維持了幾日,回程途中,他們在一座小鎮歇腳。
日落時分,庸弋本是想將馬車行李安置好就去廚房看看可以做些什麼,全看一道身影一個翻身從屋頂落到他跟前。
玉天凰穿著這邊小鎮女子才穿的靛藍色褂子,手裡挽著不知從哪兒尋來的紅緞子與他興奮道:“庸弋!你知不知道,這兒的風俗,只要女子將紅緞纏在男子的腕上,他們這一輩子就分不開了.”
庸弋尚未作答,就看她笑臉盈盈地躍到他跟前來,將紅緞子繞在他腕子上:“瞧,這樣我們就分不開了!”
說罷這話,揚起臉看著庸弋,看他面色緋紅,支支吾吾害羞地說不出話,大大方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庸大夫,咱們成親吧.”
庸弋愣住了,顧左右言他道:“你我不是已經叫做夫妻了?”
“那不算,你也聽林姐姐和廣闥說了,大家都當我是在玩鬧。
確實也是,咱倆沒成親,沒有婚禮,頂多給宮人們發了點糖果,這哪裡算數啊?”
玉天凰說著,拉起了他的手來,喜笑顏開地,“等你我回了丹霞宮,我就與你成親,山上山下有什麼規矩,你喜歡就依你!新娘子怎麼穿好看?你給我挑挑!”
庸弋這會兒是真的心慌了,可他正想將手縮回,對上玉天凰那雙滿懷期待熱忱的眼睛,卻又軟弱了起來。
男人只好說:“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當初那樣兒戲都兒戲過了,現在可不算是兒戲了!”
庸弋只好說:“你是丹霞宮一宮之主,我只是個小大夫。
我又怎麼配得上你?”
“配不配得上是我自己的事兒!我問你,庸弋,你喜歡我嗎?”
“這世上恐怕極少人能不對玉宮主動心.”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喜歡我,其他的交給本宮主來不就好了?”
玉天凰挽著他的手,二人手中的紅綢緞越拉越緊,“那日你落水中時我就想,若你死了,這兇手這老天爺我一個都不想放過!這兩日,我想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錯失良緣!”
她神情明媚,一雙眼灼灼地望著眼前的男子:“我們成親吧!”
庸弋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這事兒就在玉天凰一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害羞,同意啦。
等回丹霞宮,我就安排這事兒!我現在就把這個好訊息告訴林姐姐去!”
說著又在庸弋臉上落了一吻,轉身飛上了樓閣。
庸弋看著她離去背影欲言又止,過去這夫妻關係不過玩笑,是玉天凰想找他幫忙他才認下。
可如今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不同以往,若他貿然答應,是誰娶了玉天凰?庸弋嗎?可他又怎麼可能做一輩子的鄉野大夫呢?但是若告訴她自己是誰……以玉天凰的性子,又怎麼能忍自己被騙如此之久?眼看著丹霞宮的越來越近,庸弋心下的擔憂與愧疚也愈發明顯。
當如何?該如何?他說還是不說?每每庸弋欲言時,遇上玉天凰那張明媚的面龐卻又說不出口了。
一路歸途,玉天凰買了許多東西,她拉著庸弋的手,二人如膠似漆好似一對濃情蜜意的戀人,每一眼,每一句,每一個詞每一個字,她對他毫無半點保留。
在她眼裡,小大夫就是最好的,天底下再厲害的英雄俠客都比不過她的小大夫。
這一路歸途並不算漫長,當玉天凰回到丹霞宮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宮內所有人朗聲宣佈:“諸位!本宮要成親啦!”
她不管兄長玉天鳳氣得直跳腳,也不理林姐姐偶爾叨唸她做事不顧後果,連庸大夫背景都沒查明就想託付終身。
玉天凰面對他們時只有一句話:“我喜歡他,中意他,滿心滿意都是他。
他若是死了,我痛不欲生。
人這一輩子,沒法不犯錯,所以我要做就做不後悔的事.”
就做不後悔的事——所以回到丹霞宮後,她便設了訂婚宴。
庸弋站在她身旁望著她的那雙眸子,心中波濤翻湧,卻一時之間說不出半句話來。
訂婚宴第二日,玉天凰帶著滿身醉意幽幽醒來,嘴中呢喃一句:“夫君……我口渴.”
平日裡對她體貼入微,一定會第一時間將茶盞遞到她嘴邊的人卻並沒有出現。
玉天凰忍著宿醉後的頭疼,朝身邊摸去,枕衾冰涼,早就沒有庸弋的蹤影。
庸大夫,失蹤了。
丹霞宮玉宮主的未婚夫——失蹤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