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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輾轉難眠,墳場夜哭

第二枚石子,看他仍無反應,指尖捻起第三顆來,學著貓“喵嗷、喵嗷”地叫了兩聲。

老頭不耐煩地睜開眼來,扭頭瞪了眼窗外。

窗稜讓月光鍍上了一層金箔,好好地美景,偏生一顆腦袋從屋簷那倒掛下來。

庸弋像只蝙蝠那樣倒掉在那兒,看師父回頭看自己了,擠出笑容,衝他老人家招招手。

老張當即撿起剛剛他拿來砸自個兒的石子往窗外彈去。

庸弋閃身一躲,避開這一下,正要慶幸,另一顆利落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庸弋心虛的揉了揉額頭,那邊老張溫柔地將手緩緩從太太脖子下抽出來,不敢驚擾她半分美夢。

仔細看過自家夫人沒被吵醒,他才小心翼翼從床上起來,而後快步走到窗邊,彈手就給庸弋腦袋上又來了一下。

“臭小子!”

庸弋衝他不好意思一笑,接著一個翻身,上了屋頂。

老頭跟著他一塊也翻出窗去。

到了屋頂,庸弋蹲在那揉著腦門抱怨道:“師父,您這一下也太重了,明兒說不定要起包了.”

老張沒好氣地伸出手去,如抓小雞似薅住了他的頭髮:“你臭小子不睡我可是要睡!這都二更天的光景了,你擾我清夢做什麼!”

庸弋也不多話,從腰側摸出一壺好酒遞給他:“弟子自然是有要事需與您相商.”

老張這才鬆開手:“笑話,我張某人是能為五斗米折腰的人嗎?”

“那這酒你不要還給我。

那還是我從宴席上取來的,自己還沒喝一口呢.”

庸弋理了理自己的額髮,看他這樣說,作勢要縮回手來,老張忙接過酒壺,往懷裡一護:“辛苦你跑那麼遠,我勉為其難收下還不行嗎?“別為難,您不想要就還我.”

“放心放心,不為難.”

說著,老張還拔開酒壺塞子細細聞了聞,誇一句,“不錯,確實是好酒.”

“那能不能談?”

“你要談什麼?”

“丹霞宮!“你有新發現?”

“我看這的人都瘋了,從宮主到護法沒一個正常的.”

老張看庸弋說話的那副表情像是在看他放屁。

“他們說我們活在一本書裡!師父,您聽聽這多荒謬!若是一本書,你、我,天地,大家各行其道,能跑能跳,怎麼會是書呢?”

老爺子卻從腰側取出煙來呷著道:“你看史記裡的人物,他們是不是活生生存在?又是不是曾能跑能跳?當他生平寫作了文字叫你我看見,你能說他過往種種是不復存在的嗎?”

“什麼意思?”

“也許是有人將你我或宮主生平記下,命運如何行文者早已悉知,你我不知罷了.”

老張四下一望,指了指西面背山陰處,“此處說話不方便,你我去那邊吧.”

片刻之後,庸弋看著滿地墳頭,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老張:“我知道樓堡處居民多說話不方便,師母還在睡——但您也不至於帶我到說話這麼方便的地方來吧!”

老張一拍他胳膊警告道:“噓,不要吵著人家。

說話小聲點.”

“橫豎都是說話小聲,那在樓堡裡找個地方談也不是不行.”

“那要是萬一隔牆有耳,豈不壞事?你看看此處——”老張很是自在得意地藉著月色指了指,“無牆,無耳,妙絕妙絕.”

“……此處何止無牆無耳.”

庸弋白眼一翻,長嘆口氣,算是徹底放棄與他爭辯,自顧自喃喃,“果然上了丹霞崖的都不正常.”

老張還跟著點頭:“是,正經人誰上這兒來.”

話裡話外意有所指還上下打量著他。

庸弋也不好分辨,掃了眼這片墳場:“您說說,坐哪兒?”

“坐哪兒都無妨,都是我老朋友了.”

老張熟門熟路地踏入墳地,尋了處平坦的青石板便席地而坐。

他對這周圍擺著墓碑是如數家珍,“這躺著的都是丹霞宮歷代的老人,可惜走得早,要是你早兩年來,還能跟他們湊上打桌麻將.”

丹霞宮對這些倒也不避諱,墳冢造得離居所也不遠,庸弋藉著細微月光一一看過,墓碑上寫了姓名與生卒年,還都寫了江湖稱號與慣用的武器,但平常他人死後會記錄的夫妻、子女卻一概沒有。

這事兒雖有些奇怪,但在這丹霞宮待久了,對什麼稀奇事兒都不覺意外。

老張落座以後,庸弋也跟著他一塊在塊墓碑前坐下。

老爺子象徵性先倒了點酒在墓前,拍拍墓碑,叫了句老姐妹,又指指庸弋:“這是我徒弟,認識認識。

樓裡大家睡著,不好意思打攪,想著你們是晝夜顛倒,就跟你老姐姐來借個地方.”

說罷還煞有介事地示意庸弋:“來,跟你老姑打個招呼.”

庸弋只好也陪著老張一塊敬個酒,恭敬道:“老姑,多有打擾,借個地方說說話.”

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庸弋以為他們師徒二人這下總算能好好說話,誰料那小老頭眼珠子一轉,砸著嘴:“酒有了,還差點下酒菜.”

庸弋揉著隱隱有些發疼的額角:“那您剛剛在樓裡怎麼不說?”

“笑話!前夜的東西也不新鮮了。

你,給我去林子裡獵只兔子來.”

“這夜黑風高我上哪兒獵兔子?”

“沒有兔子,鷹也行啊。

你不是長了耳朵?多大點事?”

說罷從懷裡拿出兩枚長針遞給他,“你快啊,不然等天亮了我可得回去陪你師孃了。

這酒我就不陪你喝了.”

庸弋看著他這不靠譜的師父,沉默片刻終於還是收攏了掌心握住那兩枚長針,字句咬牙道:“行,我給您打兔子去.”

庸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這一整天會是這麼度過的——白日裡好端端走在路上,冷不丁就被劫上了丹霞崖,好不容易熬過種種考驗、煎熬,想著能做點自己本職工作了,偏偏聽到的事一樣比一樣顛覆了他的往常認知。

眼下他只是想來找師父他老人家好好給出個注意,可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叫到墳地裡喝酒。

在墳地喝酒也就罷了,他居然還得半夜三更地給師父他老人家打兔子?庸弋呆愣愣站在林子裡,沐浴在月光下,手裡端著兩根銀針,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是怎麼一步一個腳印把日子過成這樣的。

“還打兔子,這個點別說兔子了,蛇都睡了.”

庸弋看著自己掌心這兩根銀針兀自喃喃。

他一邊朝著這林子深處走去一邊掃著周圍低矮的灌木叢,眼下週圍寂靜無人,他也終於能放鬆地做回自己。

卸下防備那一刻,真氣由他掌心順著經脈遊走全身,原本初春時節草木之中吵鬧的蟲蟻也瞬間像是察覺到什麼危險般四處竄逃。

習武那麼多年,他早已學會藏匿自己的氣息與內力,不然也不可能在丹霞宮一眾武林高手面前裝小大夫裝得那麼成功,男人自顧自朝前走了一段距離,忽然間停下腳步,耳朵微動。

是哭聲,女人的哭聲。

這邊上就是墓地,到處都埋著他師父那些老姐姐老哥哥們。

冷不丁聽到女人哭聲,誰會覺得這事兒正常?不是女鬼都覺得對不起這個現場氛圍!庸弋是有些本事,說一句武藝超群也不算過分,可再厲害也不是陰陽兩界都能通吃。

那女鬼哭聲哀怨悠揚,循聲望去,草木間還瑩瑩有團光火閃爍。

庸弋定在了原地,嚇出一身冷汗,是走是留一時間也有些糾結。

那女人小聲啜泣,邊哭還邊哽咽著道:“奶奶……現在該如何是好呢……你說我要怎麼辦?”

那邊女人正哭訴著,這邊庸弋反應過來了,扭頭要走,豈料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隨著他一個轉身,不遠處的女人卻驟然停下了哭聲,一聲厲呵傳來:“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