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亮,當第一道晨鼓聲響起,城門緩緩開啟,百姓們按照順序排隊出城。
燕辭晚混在隊伍之中,順利出了長安。
她穿著藍色翻領胡服,寧刀藏在腰帶之中,頭髮梳成了最簡單的單髻,髮髻中僅插著一支銀簪,面上不施粉黛,手裡牽著一匹黑色駿馬。
她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眼巍峨的城門,隨後一甩韁繩,驅使駿馬朝著官道奔去。
與此同時在蓬萊殿內,李妄已經看到了放到床頭的紙條,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
我去西州了,很快就會回來。
李妄昨晚雖然醉了,卻也並非完全沒有理智,他知道燕辭晚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子,她一旦認定某件事就不會改變,即便他貴為帝王也一樣。
他將紙條小心收好,抬眸看向案几上放著的古琴,喃喃自語。
“你的離魂症不知何時又會發作,以後我每晚都會為你彈一曲《歸人》,願你能夠早日平安歸來。”
……
燕辭晚沿著官道一路前行,待到傍晚時分尋了個驛站歇腳。
奔波了一天,她非常疲憊,簡單地洗漱一番後就躺床上睡著了。
誰知她剛睡著沒多久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她不得不爬起來,不耐煩地問道:“誰啊?”
“阿辭,是我們!”
燕辭晚一驚,這竟然是朝露的聲音!
她趕緊披上衣服,快步跑到門口,當她拉開房門,就看到門外站著四個人,分別是朝露、杜凌洲、李乘歌、以及九叔。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朝露笑眯眯地說道:“我們是來找你的!”
李乘歌慢悠悠地道:“聽說你要回西州,我們放心不下,一路追著你找到了這兒。此去西州路途遙遠,有我們作伴的話,你也不至於太無聊。”
杜凌洲雙臂環胸,下巴微抬,很是倨傲的模樣:“不要太感動啊,小爺我不是特意為了你而來的,我單純就是對西州感到好奇,想去見識一下。”
九叔為人比較實誠,他拍了拍身上的包袱,道:“是六郎派我來保護你的,六郎說你身上沒錢,還特意讓我多帶了些銀錢供你花銷。”
燕辭晚感覺心裡熱乎乎的,有朋友的感覺真好!她衝上去用力抱了一下朝露,由衷地道。
“謝謝你們。”
李乘歌打了個哈欠:“趕了一天的路,累死了,我要去睡了。”
燕辭晚放開朝露,問道:“你們開好房間了麼?”
朝露立刻道:“已經開好了,我就住你隔壁的那個房間,他們三個的房間在後院。”
“那就好,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去休息,有什麼事明早再慢慢說。”
“嗯。”
眾人散開,各自回房去睡覺。
燕辭晚回到床上躺好,原本她以為自己此行只有孤身一人,沒想到還有夥伴隨行,她打從心底裡感到高興。
因為心情很好,燕辭晚做了個美夢,醒來時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
她穿戴整齊後出門跟其他人會和。
五人聚在一起用朝食。
燕辭晚邊吃邊問:“李三郎,你不是帶著你母親去晉州生活了嘛?”
李乘歌隨意地道:“我已經讓親信護送母親先去晉州,等我從西州回來後再去晉州找她,對了,西州有沒有什麼特產?我想買些帶回去送給母親。”
“有啊,西州的水果特別甜,像是葡萄和蜜瓜之類的。”
“水果不好運送,路上就得壞掉。”
燕辭晚提議道:“我們當地人常用葡萄釀酒,入口香甜,男女老少皆宜,你可以帶些回去給你母親嘗一嘗。”
李乘歌點頭表示這個可以有。
朝露立刻道:“我也要買些葡萄酒帶回去給阿孃和外祖父、舅舅舅娘嚐嚐。”
燕辭晚道:“除了葡萄酒之外,還有各種果乾蜜餞,好吃又方便攜帶。”
杜凌洲嫌棄道:“你就知道吃,西州除了吃的就沒別的了麼?”
“有漂亮的景色,有熱情好客的百姓,還有很多從西域流傳來的珠寶和金銀器具,等到了西州,你們就能看到了。”
一行人吃完朝食後,又打包了一些乾孃和水,準備路上吃。
他們離開驛站,騎馬沿著官道一路往西。
趕路本來是一件非常枯燥無聊的事,但因為有朋友們在身邊,頓時變得有趣起來。
如此走了足足五個多月,從夏去秋來,眼看著入冬了,天氣變得寒冷,大家紛紛換上厚實的襖子,帽子手套圍脖也全都戴上了。
“前面就是西州了。”燕辭晚的口鼻都被圍脖遮著,說話聲音顯得悶悶的。
四人站在沙丘之上,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小的城池。
他們加快速度前行,進城後發現城中很多商家都關閉歇業了,售賣鹽糧的店鋪門前聚集了很多百姓,那些人嚷嚷著逼迫店家開門,不然就要破門而入,店家嚇得躲在店內不敢露臉,直到官兵趕來才將那些鬧事的百姓趕走。
燕辭晚一行人找了個很久才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客棧。
客棧內只有一對夫妻在做事,他們就是這家客棧的東家。
他們似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客人進門,愣了一下才上前招呼。
“諸位是要吃飯還是住店?”
燕辭晚用西州本地話說道:“我們要在這兒住一夜,你們幫我們安排五個房間,另外再準備些吃食。”
掌櫃娘子試探性地問道:“客官是西州本地人?可有過所?”
燕辭晚拿出過所給她看,道:“我是西州人,這四位是我的朋友,他們久聞西州大名,特意隨我來此遊玩。”
這是掌櫃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你們難道沒聽說嗎?西州王正在招兵買馬,每家每戶至少都得出一個壯丁參軍,這戰事一旦打起來,不知要死多少人,如今咱們都想方設法想要離開西州,你們怎地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西州?”
燕辭晚見他們這些平民百姓都知道西州王要起兵了,就說明此事已定,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道:“沒事的,你們幫我們開房吧。”
“好吧,過所還你,你們跟我來。”
夜色漸深,燕辭晚躺在床上,心緒紛雜。
她在西州出生,也在西州長大,這兒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當初她在送親隊伍的護送下離開西州,以為自己此生都沒有機會再返回故土。
然而世事無常,她如今竟又回來了。
很快她就能見到西州王,不知他會是怎樣的反應?是震驚?還是仇恨?
不知不覺中,燕辭晚閉上眼睛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