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雷被浮白派過來幫忙,浮白將附近屋舍的門板拆下來,他和燕辭晚合力將昏迷不醒的蕭妄放到門板上,然後兩人抬著蕭妄往外走。
他們穿過亂糟糟的街道,從密道離開黑市。
等走出密道,燕辭晚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家酒坊的後院,龐雷解釋道。
“這兒也是五神教的產業,名義上是酒坊,但其實是通往黑市的重要入口,平時那些要進黑市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是從這兒進來的。”
方才那些內衛和府兵們,也都是從這條密道進入黑市的。
現在這家酒坊已經被內衛府控制住了,內外都有內衛嚴密把守。
司不平聽說燕辭晚出來了,立刻來到後院,見她大腿受傷,衣襬被血染紅,眼眶紅紅的,面具上也沾了不少血跡,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立刻讓人送燕辭晚去治傷,卻被燕辭晚給一口拒絕了。
“蕭六現在情況很危急,煩請你幫忙找個安靜的房間。”
司不平這才注意到躺在木板上昏睡不醒的蕭妄,雖然蕭妄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但面若金紙氣若游絲嘴角淌血的模樣,顯然是命懸一線了!
他蹙眉問道:“蕭六郎這是怎麼了?”
“現在沒時間解釋緣由,快點,拜託了!”
由於太過心急,燕辭晚的態度難免兇狠了些。
眾所周知司不平的手段,龐雷很怕燕辭晚會惹惱司不平,正要開口提醒燕辭晚注意一點兒,就聽到司不平開口說道。
“把蕭六郎送去隔壁的客棧吧,那兒客房很多。”
龐雷順勢看向司不平,卻見他神色平靜,並無任何不滿之色,這讓龐磊心中頗為詫異,大閣領的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燕辭晚和龐雷抬著蕭妄離開酒坊,去了隔壁的客棧。
在他們走後,司不平派人回刺史府將朝露接過來,燕辭晚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必須要儘快醫治。
蕭妄被抬進客房,放到了床榻上。
燕辭晚讓人都離開,屋內只餘她和蕭妄兩人。
她迅速扒掉蕭妄的上衣,露出胸膛,然後將掌心貼上去,閉上眼睛開始運轉長生訣。
源源不斷的內力自她掌心溢位,傳入蕭妄的體內,他的身體隨之漸漸回覆溫度,面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起來。
此時此刻燕辭晚的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保住蕭妄的性命,不能讓他死。
她沒有任何保留,將自己的內力全部渡給蕭妄。
不知不覺中,她的面色越來越蒼白,身體變得越來越冷。
“阿辭,可以了。”
蕭妄的聲音傳入燕辭晚耳中,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內力幾乎快要耗盡了。
她睜開眼,正好對上蕭妄的雙眼。
他早已醒了,只是沒有力氣起身,只能躺在床上靜靜地注視著她。
他緩緩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聲又重複了一遍:“可以了,我已經沒事了。”
得知他脫離危險,燕辭晚懸著的心得以落地,整個人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她感覺頭暈目眩,渾身發冷,一頭栽倒了蕭妄的身上。
蕭妄身體繃緊,低頭去看她,關切問道:“你怎麼了?”
燕辭晚想要站起身,可她現在手腳使不上勁兒,實在是站不起來。
她臉上的面具貼在蕭妄胸膛上,此刻她能清楚聽到他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沉穩而又有力。
可能是因為她現在太冷了,而蕭妄的懷抱又太溫暖了,她竟捨不得離開,就這樣放任自己趴在他身上。
“我有點頭暈。”
燕辭晚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聽起來有點兒悶悶的。
蕭妄說:“你可能是因為失血太多了。”
“也許吧。”
蕭妄感覺她的手腕很冷,用盡全力去扯旁邊放著的被褥,好不容易才把被褥拉過來蓋在兩人身上。
這樣子的話,她應該能感覺暖和點吧,蕭妄心裡這麼想著。
燕辭晚閉上眼睛,認真聽著來自另外一個人的心跳聲,她努力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她想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樣心裡的悲傷也能一起消失吧。
可是忘不掉。
過往的一幕幕不斷浮現,父親牽著她的小手,教她如何走路,父親扶著她上馬,教她怎樣騎馬射箭,父親精心為她準備生日驚喜,看著她的眼睛裡洋溢著驕傲與喜愛……
這些被她悉心珍藏的美好回憶,最後全都化作利刃,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臟。
她感覺心口疼得厲害,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蕭妄扶住她的肩膀,關切詢問:“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傷勢太重了?找大夫給你看看吧。”
燕辭晚咬緊牙關拼命忍住想哭的衝動,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往外冒。
淚水沾溼了蕭妄的胸膛,他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問道。
“阿辭,你是在哭嗎?”
燕辭晚使勁吸氣,竭力憋住眼淚:“沒有。”
蕭妄沒有再問下去,他輕輕撫摸燕辭晚的後頸,一下又一下,溫柔又輕緩。
燕辭晚竭力忍耐的淚水,在他的安撫下突然就決了堤,她從小聲地嗚咽,漸漸變成了放聲大哭。
此刻司不平正站在客房門外,在他身後還跟著九叔和朝露。
方才朝露收到燕辭晚受傷的訊息後,就立刻從刺史府出發,九叔知道蕭妄和燕辭晚待在一起,便也跟了過來。
原本司不平是想帶朝露過來給燕辭晚治傷的,沒想到剛到這兒,就聽到客房內傳出的哭聲。
那哭聲太悲傷了,三人全都停下腳步。
九叔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緊張不安地問道。
“寧娘子為何哭得如此傷心?難道是六郎他……”
司不平想起方才蕭妄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一時間也有點沒底。
他上前敲門,呼喚寧辭的名字。
屋內燕辭晚的哭聲戛然而止。
方才她哭得太投入,都沒注意到屋外有人靠近。
知道自己的哭聲落入了外人耳中,燕辭晚就覺得萬分窘迫,她立刻直起身,摘掉臉上的面具,迅速擦掉臉上的淚水。
可不管擦得再怎麼幹淨,也無法掩蓋她剛大哭過的痕跡。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司不平:“寧辭,出什麼事了?”
燕辭晚想說沒事,結果一張嘴發出的聲音無比沙啞,而且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此時蕭妄開口了,替她回應道。
“多謝大閣領關心,我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