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津樹的後背重重撞上牆壁,原本平整的牆壁竟被撞得裂開了縫隙。
一小片牆壁剝落下來,露出藏在了藏在牆後的暗門。
但此時燕辭晚卻無心去管別的,她眼眶通紅,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死死盯著眼前之人,再一次說道。
“你在騙我!”
陸津樹被迫抬起頭,直視對方的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惶恐與希冀,似乎馬上就要碎掉了般。
他從未看過她這副模樣,心有不忍,輕聲道:“你可以把我當做騙子,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點的話。”
燕辭晚眼中漸漸泛起淚光,她從未懷疑過父親,她一直以為謀害自己的人是燕汀雨。
她甚至還想過將自己的遭遇寫信告訴父親,她希望父親能派人來援救自己。
她含著眼淚笑了起來,她可真蠢啊!
其實她早就該想到這一層的,烏蘭騎是西州王的親衛,沒有他的首肯,烏蘭十三他們怎麼敢對她痛下殺手?
整個送親隊伍都是由西州王一手安排的,隊伍裡全都是西州王的人,燕汀雨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把那麼多人全都收為己用。
真相早就有跡可循,是她被親情矇蔽了雙眼,她以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父親也不可能傷害自己。
可是為什麼啊?
燕辭晚憤怒地質問:“阿耶為何要這樣對我?難道他相信了燕汀雨的話,以為我是阿孃與別人所生的孩子嗎?”
陸津樹抬起右手,拿掉她臉上的面具,為她擦掉眼角的淚水,緩緩說道:“這種難以啟齒的隱私,王爺是不會跟我說的,他只是告訴我,今後西州王府再無燕辭晚此人。”
燕辭晚忽然覺得左心口疼得厲害。
她放開陸津樹,用力按住自己的左心口,這兒有一處疤痕,是燕汀雨襲擊她時留下的。
如今傷口早已痊癒,可那種被一刀貫穿胸口的疼痛卻排山倒海般朝她襲來。
她不由自主地弓起後背,緩緩地彎下腰去。
她哽咽著說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不相信父親真能狠下心殺了自己,更不相信孃親會背叛父親與別人有染。
她不相信這十七年來的親密無間全都是假的。
一雙手伸過來,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肩膀。
她聽到陸津樹在耳邊輕輕說道。
“我們就留在這兒吧,這裡只有你和我,我們可以忘掉外面的一切,這樣我們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燕辭晚使勁地吸引,用盡全力將眼淚咽回去。
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不要。”
陸津樹的手指緩緩收攏,指尖似乎要嵌入她的肩膀。
義父將他養大,待他如同親生,他決不能背叛義父。
可他與燕辭晚相處十六年的點點滴滴全都印在他腦子裡,那些鮮活而又濃烈的記憶,至死都不可能忘。
他不想殺她,可他不能違背義父的命令。
此時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密室內,陸津樹心中那個逃避的念頭在不斷生長,只要不去面對,就不用做出選擇。
陸津樹用極盡溫柔的聲音誘哄道:“你要想清楚,一旦出去了,你就要被自己曾經最信任的至親追殺。”
燕辭晚抬起頭,眼眶中蓄滿淚水,彷彿隨時都會崩潰大哭,但她忍住了。
“我相信阿孃的為人,她絕不可能背叛父親,這件事必定另有內情,我要出去,我要查明真相還自己和阿孃一個清白,我還要去救阿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決不能被困死在這裡!”
說到最後,她狠狠擦了一把眼睛,眼神已經變得無比堅定。
她不能因為前路難走就退卻,她不能因為別人的否定,就放棄整個未來。
陸津樹看著她的眼睛,那雙悲傷的眼睛裡面,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淚水澆不滅希望的火焰,挫折只會讓她變得更加堅韌。
這一刻他很想告訴她,西州王不僅縱容燕汀雨謀害她,還在她離開西州後,命人將她身邊親近的婢女侍從全殺了。即便她能證明王妃未曾與別人有染,她也不可能再回得去西州,她已經一無所有,不如就躲在這兒苟活下去。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放開了燕辭晚。
因為他心裡其實很清楚,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方才是他在衝動之下給自己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燕辭晚願意為了他留下來,他就豁出命去守護她。哪怕要跟義父為敵他也能承受。
但可惜,燕辭晚不願意。
哪怕她在遭受巨大打擊後幾近崩潰,也還是不願選擇逃避。
現在衝動消失,屬於陸津樹的理智也已經迴歸,他是因為義父的命令,這十六年來才會一直守護在燕辭晚身邊,他真正效忠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義父一人而已。
燕辭晚強迫自己暫時忘記跟父親有關的一切,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離開這兒,她必須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被別的事情分了神。
她拔出寧刀,將牆皮全部刮掉,一扇暗門隨之完整地顯露出來。
門面光滑平整,嚴絲合縫地嵌入牆壁內。
燕辭晚用力推了下,沒能把門推開。
她在暗門附近仔細搜查,發現暗門與地面銜接的地方有些鬆動,她用寧刀捅了兩下,把那地方的泥土給捅開了,露出個三寸左右的小洞。
她伸手探入小洞,從中摸出個金屬圓環。
她抓住圓環往外拽,扯出一條長長的鎖鏈,暗門隨之緩緩向上拉開,露出一條幽深的井道。
井道內壁掛著繩梯,燕辭晚試著踩了兩下,這繩梯因為許久未曾用過已經有些鬆動,需得小心使用。
燕辭晚抓著繩梯往下望去,下方幽深晦暗,她朝上望去,發現上方同樣也是一片昏暗。
她猜測往上爬的話,或許能到達蜃樓的第四層。
但她已經確定阿婆不在蜃樓,她也就沒有繼續探索蜃樓的必要,於是她決定向下,儘快離開蜃樓然後與蕭妄會合。
燕辭晚順著繩梯一點點地往下,在她上方是亦步亦趨的陸津樹。
井道很長,兩人誰都沒說話,氣氛異常的安靜。
很久過後燕辭晚聽到了輕微的水聲,她停下動作,定睛朝著下方望去,發現井道底部隱隱有水光在浮動。
原來井道底部不是地面,而是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