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津樹沒有走。
他看著眼前的燕辭晚,感覺她現在的樣子很陌生,她以前跟著西州王學習過騎射,但因為她的體質較弱學不了武功,所以她的身邊必須時刻要有人保護。
而那個保護她的人,通常就是陸津樹。
在他的印象裡,燕辭晚一直都是身嬌體弱的模樣,衣食住行樣樣都得有人為她安排好,就像是養在溫室裡的花朵,雖然漂亮動人,卻離不開別人的精心照料。
在錦縣廟會再次見到她時,她穿著最普通的衣裙,身邊沒有跟著成群結隊的奴僕,她只能冒著寒風跟路人擠來擠去,後來為了玩射箭,她甚至還得厚著臉皮去找別人借錢。
陸津樹躲在暗處看到這一幕時,心裡其實很不是滋味。
畢竟是他盡心盡力保護了十六年的女孩,她對他而言,肯定是意義不凡的。
他猜測她這小半年來一定吃了很多苦頭,等到重逢時,她定會哭訴自己遇到的諸多委屈。
然而事實與他預想得截然相反。
燕辭晚不僅沒哭,還差點把他給打哭了。
他不禁問道。
“你從哪兒學來的武功?為何你以前從沒顯露過?你是在故意隱瞞實力防著我們嗎?”
燕辭晚冷冷道:“你話太多了。”
陸津樹立刻就乖乖地閉上嘴,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事事都聽她的。
於是他再次開口說道:“郡主,你跟我走吧。”
燕辭晚很不耐煩:“陸津樹,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滾。”
陸津樹腳下如同生了根般紮在地裡,一動不動。
他將之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這裡真的很危險,我們必須要趕在尊使回來之前離開這兒。”
燕辭晚深深地皺起眉。
這傢伙從小就如此,固執得要命,只要是他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以前她還能仗著樂遊郡主的身份,強迫他聽自己的命令。
可現在郡主的身份不管用了,她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將寧刀架在他的脖頸處,威脅道:“再不滾的話,我就宰了你。”
陸津樹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低聲說道:“那你動手吧。”
有一瞬間,燕辭晚真的想殺了他。
可最後她到底還是收了手,畢竟這兒是蜃樓,真要把他給殺了,屍體很快就會被巡邏衛隊發現,那樣一來她的行蹤也就暴露了。
她暫且按耐住殺心,收回寧刀:“我懷疑阿婆落到了五神教的人手裡,在沒找到阿婆的行蹤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這兒的。”
陸津樹微微一怔,視線從寧刀上面掠過,刀身上鐫刻著的“天佑永寧”四個字映入眼簾。
燕辭晚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離開西州之前,可曾見過阿婆?”
陸津樹搖頭表示沒有。
“在郡主離開西州後不久,老夫人就也離開了西州,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我們猜測她可能是放心不下郡主,想要去長安找你,沒想到她會被五神教的人抓走,老夫人只是個普通婦人,五神教抓她做什麼?”
燕辭晚猜測五神教的目標應該是自己,抓走她的阿婆,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威脅她就範。
她沒有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隨口回了句不知道。
陸津樹沒有再提讓她跟自己走的話,他看向她身後緊閉著的門,說道:“這兒的鑰匙只有尊使一人有,強行破壞門鎖的話,會引動機關拉響警報。”
燕辭晚將信將疑:“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昨天就進入了黑市,在這兒待了一天一夜,知道得自然要比你多些。你若是想知道老夫人的去向,可以去問葛管事,他負責料理蜃樓的日常事務,蜃樓裡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若老夫人真的被關在這裡,他肯定會知道一些內情。”
燕辭晚曾從龐雷口中聽到過葛管事這個名字,龐雷和陸津樹之間應該互不認識,兩人沒有合作的可能,如此也就能印證陸津樹並非信口胡謅。
燕辭晚決定去會一會那位葛管事。
今晚尊使去了蛇窟,還把蜃樓裡的人手帶走了大半,但葛管事卻被留了下來,他得坐鎮蜃樓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
結果還真有意外出現了。
葛管事被告知三樓酒坊內有一罈酒莫名其妙摔碎了,他擔心是有人潛入了蜃樓,當即親自趕到三樓的酒坊仔細檢視現場。
他並未在酒坊內找到外人入侵留下的痕跡,但這酒罈碎得實在是太古怪了,他心中的疑慮久久不散。
為了以防萬一,葛管事當即下令,讓護衛們封鎖各個樓層之間的門,然後逐層搜查,看看是否真的有宵小之輩混了進來?
蜃樓裡的護衛們全都動了起來,開始進行地毯式地搜查。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努力搜查的目標人物此刻就跟在葛管事的身後。
燕辭晚裝作送花的婢女,陸津樹裝作奉命搜查的護衛,兩人不遠不近地跟著葛管事。
葛管事先是去了一趟四樓,確定通往四樓樓梯上的門完好無損,這才放心地離開。
他回到自己位於二樓的住處,屋門外有護衛看守,護衛朝著葛管事行禮。
葛管事問道:“可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人嗎?”
護衛搖頭表示沒有。
葛管事稍稍安心了些,推門進入屋內。
中間是用來待客的廳堂,右邊是書房,左邊則是臥室和淨房。
屋內有兩名戴著面具的年輕婢女正在灑掃,她們見到葛管事回來了,紛紛停下動作,恭敬地跪伏在地。
葛管事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徑直推門進入書房。
書房內只有他一個人,他無需再顧忌什麼,直接摘掉臉上的面具,呼吸隨之變得通暢多了。
與此同時,燕辭晚和陸津樹已經將守在門外的護衛打暈。
兩人推門進入屋內,婢女們見到有外人闖入,被嚇了一跳。
她們發不出聲音,只能轉身逃跑。
燕辭晚追上去一掌一個,把兩個婢女都給打暈過去。
三個被打暈的人全倒在地上。
陸津樹關上屋門,並從裡面插上門栓。
燕辭晚貼近書房的門外仔細聽了聽,確定人就在書房裡,於是她輕輕敲了敲門。
篤篤篤!
書房內葛管事以為是婢女在敲門,他重新戴上面具,拉開房門,衝著門外站著的婢女罵道:“懂不懂規矩?幹完活就滾!”
燕辭晚懷裡抱著一盆茉莉花,隔著面具衝他微微一笑。
“我是來給你送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