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不平看向謝禮,問道:“昨晚謝刺史為何要斥責你?你做錯了什麼事嗎?”
謝禮神情有些訕訕:“其實是謝家祖宅那邊出了點事,大閣領應該聽說過我們謝家的事吧,我們謝家雖然祖上輝煌過,但後來沒落了,如今家族人丁凋零,房屋田產所剩無幾,族中之所以還能撐到如今,全靠堂兄出錢接濟。可堂兄的俸祿有限,每年能拿得出來的錢不多,於是族中有人起了歪心思,他們仗著堂兄的名義借錢做生意,後來生意賠了,債主礙於堂兄的身份不好直接上門要錢,只能寫了封信送給堂兄,委婉地提了下此事。堂兄很生氣,讓我好好約束家族中人,莫要再做這等拖他後腿之事,至於欠的錢,堂兄已經自己出錢補上了。”
司不平挑了下眉:“聽起來只是一件小事,何至於讓謝刺史生那麼大的氣?”
“堂兄的性子一向如此,眼裡容不得沙子,此事雖小,但若鬧大了對堂兄的名聲也是有損害的,堂兄會生氣也屬正常。”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露出惱恨之色?”
謝禮一臉被冤枉了的表情:“我沒有啊!我當時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頓,心裡覺得委屈,難免會有點惱火,畢竟這些事又不是我乾的,堂兄幹嘛拿我撒氣?但我也只是惱火而已,絕無半點恨意!”
司不平的視線從謝禮、謝初頌、柳清光三人身上挨個掃過,他知道這三人肯定還有很多隱瞞。
此時府兵領著老丁頭走了進來。
老丁頭是個年過四十的莊家漢子,因為跟刺史府的採辦是表親,秉持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給刺史府供應蔬菜的好生意落在了他身上。
他一進門就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草民錯了,草民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因為一點小錢就讓外人混進刺史府,草民這就把錢全部還回去,草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求求諸位官君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謝禮指著旁邊站著的柳清光,問道:“老丁頭你仔細看看,是他出錢讓你帶他混入刺史府的嗎?”
老丁頭抬頭去看柳清光,立即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就是他!他說他是使君的親生兒子,就算這件事被發現了,使君也不會責怪我,所以我才敢幫他的。”
謝禮擺了下手,命人將老丁頭帶下去。
老丁頭跟謝刺史的死沒什麼關係,但他收受賄賂帶人進府,卻是犯了刺史府的忌諱,為此他少不了要挨一頓打,至於他為刺史府供應蔬菜的好生意自然也是沒了。
柳清光為自己辯解:“你們都聽到了吧,老丁頭可以證明我沒有撒謊。”
謝禮立刻道:“老丁頭只能證明你是如何混進刺史府的,但沒法證明你並非殺害使君的真兇。”
柳清光加重語氣:“堂叔,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肯相信?我不可能殺害自己的父親!”
“先別急著攀親戚,你的真實身世還有待確認。”
柳清光面上清白交錯,很是難堪。
司不平沒時間聽他們在這兒打嘴仗,直接下令。
“既然你們幾個都有嫌疑,那就先搜身吧,謝刺史遇害距離現在不過兩個時辰,若兇手真在你們之中,你們身上或許還留有殺人後的痕跡。”
謝禮和柳清光對此沒有異議,齊齊表示配合。
謝初頌面露遲疑之色:“我是女子之身,你們內衛府的人都是男子……”
司不平道:“我們內衛府中也有女子,東籬!”
一名身穿輕甲的內衛走了進來,她身形高挑,手長腿長,再加上梳著同男子一樣的髮髻,乍一看去真像個男子,可若仔細去觀察,便能發現此人並無喉結,胯部也較尋常男子要略寬些,原來是一名穿著男裝的女子。
她叉手見禮:“東籬在此,大閣領請吩咐。”
司不平用手指虛虛地點了點燕辭晚和謝初頌,吩咐道:“你負責搜她們兩人的身。”
“是!”
燕辭晚出聲道:“方才豐叔不是已經為我們做了不在場證明麼?按理說我和蕭六郎已經沒有嫌疑,不必再接受搜身了吧。”
司不平不緊不慢地說道:“阿豐的證詞只能作為參考,畢竟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存在撒謊的可能,除非你們還能找到其他更有利的證據,否則你和蕭六郎依舊有嫌疑,只不過跟他們三個比起來,你們二人的嫌疑要略小些。”
燕辭晚蹙起眉,顯然是對這個結果很不滿。
男子們留在堂內接受搜身,燕辭晚和謝初頌則被帶去隔壁的小房間。
出門前,燕辭晚悄悄看了蕭妄一眼。
蕭妄恰好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對,視線在空中相碰,此刻他們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慶幸,幸好他們提前將白玉佛牌給藏了起來。
搜身很快結束,眾人身上都沒有可疑之處。
然而事情還沒完,司不平隨即下令,讓內衛們去搜查嫌疑人們的住處。
內衛們領命離開,五名嫌疑人仍留在司法堂內,暫時不得離開。
司不平坐在主位上,隨手拿起放在書案上的一份卷宗,一邊慢慢地翻看,一邊悄悄觀察在場眾人。
謝初頌低垂著腦袋,手指攪弄繡帕,心裡似乎不安。
謝禮時不時就扭頭看一眼門口的方向,看起來像是很緊張。
燕辭晚和蕭妄悄悄交換眼神。
兩人心裡都有點擔憂,佛牌會不會被內衛給發現?
在場就只有柳清光沒有任何負擔,因為他根本就不住刺史府,府中搜不出他的任何東西。
他雙眼直勾勾望著擔架上躺著的謝檀玉遺體,目光極為複雜。
搜查持續了兩個時辰。
等到內衛們回來覆命時,窗外天色已經亮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浮白走進公堂,來到司不平身邊,彎腰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番話。
司不平聽完後,抬眸看向謝初頌,道:“內衛們在你的閨房內的火盆中,發現了殘餘的紙灰,你白日裡是有在燒什麼書信嗎?”
謝初頌立刻否認:“沒有,我做女工需要先描花樣,有時候沒描好,畫紙就拿去燒了。”
司不平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旋即他又看向謝禮,問道。
“你是武官,為何房中會收藏了那麼多的名家字畫?”
謝禮解釋道:“下官雖然是粗人,但也喜愛字畫,收藏字畫算是我的私人愛好之一。”
“可是以你的俸祿,應該買不起那麼多名貴的字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