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仁獻太子深陷困局,原本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人見勢不妙,或是離開,或是倒戈,謝檀玉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背叛了仁獻太子後,投靠了當時最有權勢的二皇子李明光,他為了向李明光表達自己的誠意,精心書寫了一封長達上千字的奏疏,那奏疏就是用來彈劾仁獻太子圖謀不軌、結黨營私、謀權篡位等罪名的,此事鬧得很大,還被史官寫進了書中。”
燕辭晚聽到這兒忍不住發言:“我以前翻閱史書時,曾看到過一段,那封奏疏寫得十分精彩。”
若她是文帝,在看到那樣一份有理有據、情緒飽滿的奏疏時,十有八九會被其說動,進而加深對仁獻太子的懷疑。
蕭妄看了她一眼,普通人家是不會有史書的,她看的史書應該出自西州王府,可王府內的藏書是她一個護衛能隨意翻看的嗎?
他繼續道:“後來二皇子李明光起兵失敗,於牢獄之中自縊而亡,仁獻太子也被叛軍所殺,據傳聞說仁獻太子身死之時,身邊只有謝檀玉一人,因此很多人都認為是謝檀玉謀害了仁獻太子。文帝徹查仁獻太子被害之事,謝檀玉被關入大理寺牢中接受審問,可直到文帝病重駕崩後,也沒能找到確鑿有力的證據證明謝檀玉就是兇手。等到當今聖人繼位,他用人不論出身,只論才能,謝檀玉雖然名聲不好,但頗有才學。聖人下令將他釋放,並讓他進入翰林院,他花費十年時間主持編纂了《開元禮》,再後來他就被外放到益州,成了這兒的刺史。”
燕辭晚蹙起眉:“仁獻太子臨終前身邊為何只有謝檀玉一人?”
蕭妄對此表示不清楚,他道:“這其實也只是傳言而已,人云亦云,未必是真的。”
燕辭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記得朝遠之也曾追隨過仁獻太子,朝遠之和謝檀玉應該算是舊相識吧?”
“他們同在仁獻太子門下效力,彼此肯定是認識的,至於交情如何,這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蕭妄說到這兒,目光裡染上疑惑之色。
“你為何忽然對謝檀玉的事情如此感興趣?”
燕辭晚對此早已想好藉口,她道:“接下來我免不了要跟謝檀玉打交道,知己知彼,方能更好地應對他啊。”
外面忽然響起喧鬧聲,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蕭妄立刻收起銀簪,道:“我出去看看。”
燕辭晚點點頭:“嗯。”
她目送蕭妄腳步匆匆地開門走了出去。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燕辭晚已經徹底沒了睡意,她扯過搭在架子上的衣服,迅速穿上,順手將頭髮綁成個簡單的單髻。
很快蕭妄就回來了,他皺著眉,沉聲說道:“謝司法派人傳來口信,說是謝刺史被人給殺了。”
燕辭晚對此早有預料,但她還是表現出了極為驚訝的表情。
“真的嗎?兇手抓到了嗎?”
蕭妄緩緩說道:“兇手不知去向,謝司法懷疑兇手還藏在府中,他讓我們立刻去一趟司法堂。”
燕辭晚詫異道:“他莫不是懷疑我們?”
“目前看來應該是如此,否則他不會特意派人來傳喚我們。”
燕辭晚忽然伸出手:“把你的佛牌給我。”
蕭妄從袖袋裡拿出錦囊遞給她。
燕辭晚開啟錦囊,看到白玉佛牌靜靜躺在裡面。
她左右看看,想找個地方把佛牌藏起來,但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她忽然抬頭看了眼房梁,當即施展輕功縱身一躍,飛到房樑上。
她伸直胳膊摸了下房頂,在瓦片與橫樑的縫隙中找到了一點空間,然後將錦囊小心地塞了進去,確定錦囊不會掉落後,她再跳回到地上。
蕭妄不明其意:“你這是做什麼?”
燕辭晚拍掉手上沾到的塵土,解釋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懷疑自己的佛牌被謝刺史拿去了,如今他被害,那佛牌或許會成為指向你我的證據,現在謝司法要查我們,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先把你的佛牌藏起來吧。”
蕭妄想起祖父的叮囑,那枚佛牌決不能露於人前,現在把它藏起來,也免去了它被人看到的可能。
於是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拿起斗篷給燕辭晚披上。
“夜裡冷,你多穿點,別被凍著了。”
燕辭晚繫好斗篷帶子,和蕭妄一起走出東廂房。
庭院內站著一名年輕的府兵,他看到蕭妄和燕辭晚從同一個屋子裡走出來,不免有些浮想聯翩。
他的視線迅速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而後客客氣氣地道。
“二位請跟我來。”
蕭妄手提燈籠,燕辭晚與他並肩而行,兩人跟在府兵身後離開了永春院。
三更半夜,本該是一天之中最寂靜的時候,但此刻刺史府內卻亮如白晝,府中所有人也都被叫醒,到處都能看到跑動的府兵,他們正在四處搜尋兇手留下的痕跡。
司法堂大門敞開,裡面燈火通明。
燕辭晚和蕭妄走進來時,看到屋內中央處擺著個擔架,謝檀玉的屍身平躺在擔架上,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仵作正蹲在旁邊,仔細地查驗死因。
謝禮站在旁邊看著,他聽人稟報說是燕辭晚和蕭妄來了,立刻扭頭看向門口,銳利的目光將燕辭晚和蕭妄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燕辭晚和蕭妄先是朝著謝禮叉手行禮,而後看向地上的屍身,謝檀玉面色發青,心口處有個傷口,緋紅官袍已經被血染,看樣子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
他的兩隻手都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燕辭晚心想,白玉佛牌應該已經被謝禮給拿走了。
她像是不敢置信般失聲驚呼:“使君當真被人給殺了?!”
蕭妄面露哀痛之色:“傍晚時分我們跟使君分別的時候,使君人還好好的,怎會突然就遇害了?到底是何人如此喪心病狂,竟敢在刺史府內行兇殺人?!”
謝禮盯著兩人看了會兒,從面上看來這兩人並無不妥之處。
“是阿豐第一個發現使君遇害了的,阿豐受到刺激大喊大叫,驚動了值守的府兵,府兵將此事稟報給我。我已經問過守門的府兵,今晚各門都無人外出,說明殺害使君的兇手很可能還藏在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