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不平看著她,見她鬢髮散亂,身上衣服也沾了不少塵土,模樣頗為狼狽。
他道:“當初我讓你跟著我,你不願意,悄悄跑了,我原以為你離了我能混得有多好,如今看來,倒是我高估了你。現在你被人迫害至此,連身家性命都難保,可曾有過後悔?”
燕辭晚心裡自然是一點都不後悔。
但現在她是階下囚,處境已經很糟,不能再讓自己雪上加霜。
她面露愧疚之色:“我知道大閣領是一番好意,當初我不告而別,辜負了你的好意,是我對不住你。我落得如今這個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這兒又髒又亂,實在不是大閣領能待的地方,還請你快些離開,以免沾染了晦氣。”
司不平勾唇輕笑:“你在趕我走?”
燕辭晚立刻否認:“沒有!”
“比這兒更差的地方我都待過,你不必拿著個當趕客的藉口,寧辭,我來看你是想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答應跟我走,我可以幫你脫罪。”
燕辭晚對上他那深邃的目光,她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似乎並非是簡單的見色起意,裡面還夾雜著更加複雜的情緒。
她問:“你要如何幫我脫罪?”
司不平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來益州是為了探查黑市,益州不斷有人口失蹤,很可能就是跟黑市有關,我只要以內衛府大閣領的身份插手此案,就能把你從牢中撈出來。待日後查明黑市幕後的東家,證明胭脂鋪子的掌櫃娘子的確是被人滅口,你自然就能成功脫罪。”
這是燕辭晚目前的最好出路,可她始終覺得司不平此人另有所圖。
她試著問道:“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司不平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緩緩說道:“我暫時還不是需要你做什麼,你只要安安分分待在我身邊,給我當個小婢女就行了。”
燕辭晚不是三歲小孩,不會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對方明顯沒有說實話。
她不知道司不平的真實意圖是什麼,更不能確保自己落到他的手裡,最後是否能夠全身而退?
比起行事狠辣心性莫測的司不平,燕辭晚還是更相信曾與自己共患難過的蕭妄和朝露等人。
她低下頭,道:“多謝大閣領的好意,可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
司不平定定地凝視著她,目光逐漸變得幽冷。
“你又一次拒絕了我。”
燕辭晚垂眸看著地面,口中說道:“大閣領貴人事忙,而我如今麻煩纏身,實在是不想連累大閣領。至於殺人罪名,我相信清者自清,一切總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司不平牽動唇角,輕輕一聲冷笑。
“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清楚形勢麼?我特意來這兒見你,就說明我已經插手此案,即便你不答應,回頭只要我一道命令,依舊能把你帶走,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燕辭晚抬頭看向他,蹙眉問道:“大閣領何必強人所難?”
“寧辭,蕭妄護不住你,你只有跟著我才能平安無事。”
燕辭晚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別人的保護,她自己就能護好自己。
可她知道,這話說了也沒用,因為司不平根本就聽不進去。
司不平問道:“你現在跟我走?還是等我派人來將你強行帶走?”
燕辭晚沒有回答。
她很不喜歡這種被人逼迫的感覺。
司不平也不著急,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等她自己做出選擇。
雙方僵持不下之際,牢房外響起腳步聲,緊接著蕭妄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寧辭不會跟你走。”
燕辭晚心中一喜,立刻扭頭看向門口,見到蕭妄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路奔波,額頭上還有未乾的汗珠,眉頭緊皺,神情肅穆。
在看到燕辭晚的時候,蕭妄的神情驟然一鬆,她雖然模樣有些狼狽,好在身上沒有明顯外傷,應該沒有被人給欺負了去。
燕辭晚快步跑過去,欣喜地喚道:“蕭六”
蕭妄目露愧疚之色:“抱歉,我來晚了。”
“沒有沒有,你來得剛剛好!”
“我來帶你離開。”蕭妄轉而看向司不平,先是叉手行禮,隨後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說道。“這是謝使君的手信,他已經知曉胭脂鋪子內藏有密道,寧辭並非唯一的嫌疑人。此案還有許多謎團,謝使君令我帶寧辭前去見他,他要親自向寧辭詢問案情。”
隨後他就將書信遞給了守在門口的聶五娘。
聶五娘雙手接過書信,拆開檢視,確認無誤後,立刻看向燕辭晚,口中說道:“你可以走了。”
燕辭晚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她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即就和蕭妄一起往外走。
他們在經過聶五娘面前的時候,聶五娘忽然伸出手,小聲說了句。
“鑰匙。”
燕辭晚指了指牢房角落的木桶,道:“鑰匙扔在那兒了,自己去撿吧。”
此刻大閣領還杵在牢房裡,他面色不佳,顯然是心情很差,聶五娘不敢觸他的黴頭,只能在牢門外面待著。
等到大閣領也走了,聶五娘才敢進入牢房,她挪開木桶,在角落裡找到了鑰匙。
她趕緊把鑰匙撿起來揣進懷裡,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落地了。
等走出女牢,看到外面已經昏暗的天色,燕辭晚方才知道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她以為自己接下來要去刺史府,可蕭妄卻把她帶到了府衙中存放卷宗所用的架閣庫。
此地僻靜,鮮有人來,四周又有樹木遮擋,顯得格外清幽。
蕭妄上前敲門,得到準允後推門而入,燕辭晚緊隨其後。
庫房內點著一盞油燈,一名身穿青色瀾衫的中年郎君正坐在書案後面,他手裡拿著一卷書,昏黃燭火映照在他的面容上,他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五官清俊,氣質儒雅,是個很有氣韻的美男子。
他聽到動靜,抬眸望去,眉眼很是溫和。
“你們來了。”
蕭妄朝著他叉手行禮:“拜見謝使君。”
燕辭晚這才知道,眼前的中年美男子就是益州刺史,她也跟著叉手行禮。
謝刺史放下手中書卷,溫聲詢問:“你就是寧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