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晚擰眉思索,司法參軍主管刑獄,當年偷樑換柱放走風無浪的內應,很有可能就是楚望山,這也說明了為什麼楚望山在一夥人中最有面子,因為他握有實權,是整個團伙之中地位最高的人。
楚望山暗中替人殺光了靈蝶寺中的人,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務,得以被提升為刺史。
可為什麼他在半年之後就請辭了?
“我可以去楚望山的書房看看嗎?”燕辭晚如此問道。
菱娘表示沒問題。
她親自帶路,領著燕辭晚和朝露上到二樓,然後推開書房的門。
“就是這兒。”
燕辭晚和朝露走進書房,兩人找遍書房的每一個角落,結果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到。
隨後她們又把瑞雪樓內其他的房間也搜查了一番,仍是一無所獲。
這讓燕辭晚越發覺得奇怪。
倘若楚望山是替人幹了滅口的髒活,為免事後被人過河拆橋,他肯定會留下一部分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她們什麼都沒找到,是因為楚望山藏得太深?還是因為他壓根就沒留下任何證據?
接下來菱娘去了晚香院照顧女兒,燕辭晚和朝露則結伴前往渝風堂。
途中,朝露還在琢磨方才菱娘說的話,她忍不住問道。
“方知有因為當年之事怨恨楚望山等人,他甚至還想要下毒謀害楚望山,黃葉飛和連半天正好也是死於毒殺,這一切會不會就是方知有乾的?目的就是為了替慘死的師父和師兄弟們報仇。”
燕辭晚暫時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她道:“假設方知有是真兇,那他肯定還有幫手,否則他昨晚沒時間去觀海閣佈置殺人陷阱。”
朝露的臉皺成一團:“感覺越來越複雜了。”
一個兇手都還沒有找出來,竟然又來一個幫兇。
這案子還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嗎?!
兩人冒著風雪來到渝風堂。
此時司不平已經命人將賀春酌、周起、方知有、連墜芳全都叫了過來,至於馮武和孫虎仍在潛逃之中,浮白未能把人追回來。
眾人聚集在了堂屋內。
燕辭晚和朝露剛一進門,蕭妄朝她們招手。
兩人走到他的面前。
蕭妄低聲道:“方才我已經問過大閣領了,他說二十年前文帝的確是在南巡途中遭遇過刺殺,刺客被查出來自靈蝶寺,可等官兵找到靈蝶寺的時候,整座靈蝶寺都已經被燒成灰燼,寺中僧人無一倖免。當時朝中許多大臣上疏諫言,懷疑此事乃仁獻太子所謂,懇請文帝嚴查太子,隨後文帝便下令將仁獻太子禁足於太子府內。”
燕辭晚心裡一動,追問道:“那最後查出來是誰幹的嗎?”
蕭妄搖頭表示沒有。
“文帝遇刺後的兩個月,太子府內查出巫蠱人偶與將士鎧甲,仁獻太子被捲入謀反案中,再之後就是謝家被逼反,二皇子逼宮,事情一波接著一波,文帝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查刺客之事。待到仁獻太子和文帝相繼去世,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關於刺客的真實來歷,至今都還是個謎。”
燕辭晚又問:“文帝遇刺半年過後,朝中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半年後……那應該就是巫蠱案,朝中很多官員和權貴都被捲入此案,文帝動用了雷霆手段,先後屠殺了上千人。”
燕辭晚暗暗思索,文帝在遇刺半年之後,因巫蠱案大肆屠殺官員權貴,作為鹿州刺史的楚望山恰好剛在文帝動手之前請辭歸家,恰好躲過一劫,這應該不會是單純的巧合。
應該是有人事先給他通風報信,他知道朝中要出事了,決定急流勇退。
也正因為這個大膽的決定,讓他得以保住性命,安然活到了現在。
這些年來他之所以保持低調,是因為他害怕當年舊事被人提起。
燕辭晚看向堂屋內坐著的人。
二十年前,由楚望山牽頭,帶著賀春酌、周起、風無浪、黃峰、孫虎、連半天、連墜芳一起,喬裝打扮混入靈蝶寺中,夥同方知有,殺光了寺中所有僧人,並一把火燒光了整座寺廟。
如今,黃峰早已去世,他的兒子黃葉飛代替他遭到了報復,隨後連半天也被殺死,楚望山身患絕症時日無多,風無浪和孫虎狼狽潛逃,不知去向。
現在還安安穩穩站在這兒的人,就只剩下賀春酌、周起、連墜芳、以及方知有。
連墜芳眼眶通紅,神情陰鶩,眼底滿是怨恨。
方知有眉頭緊皺,憂心忡忡,似是在為自己即將面對的事情感到惶恐不安。
賀春酌和周起面上看不出什麼異樣,表現得相當鎮定。
司不平已經從蕭妄口中知道了二十年前靈蝶寺一案的內幕,事關文帝遇刺的真相,他作為內衛府的大閣領,必然要將此案查個清楚。
他環顧在場眾人,緩緩開口說道。
“當年靈蝶寺一案,我也有所耳聞,當今聖人對此事也是頗為在意,只是時間過去太久,想要查起來很困難。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靈蝶寺滅口之事原來是你們一夥所為,回頭等雪停了,我會親自押送你們回長安,在此之前,我最後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你們老實交代當年犯案的過程,就能戴罪立功,免於一死。”
賀春酌和周起都沒有動彈,連墜芳仍沉浸在怨恨和悲痛的情緒之中,亦沒有任何反應。
四人之中,唯有方知有的嘴皮子動了動。
他艱難地開口:“只要我說了實話,就能不死嗎?”
司不平微微一笑,淺褐色的眸子猶如三月春風,溫柔而又繾綣:“是啊,我會替你在聖人面前說情,盡力保你一命。”
他說的是盡力,言下之意就是不能保證一定能成功。
可這對方知有來說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結果了。
他還年輕,他不想死。
“大閣領明鑑,當年之事全都是楚望山一手主導,我原本只是靈蝶寺中一名普通僧人,運氣不好碰上了他們,他們強迫我為其賣命,不然就要殺了我,我為了活命,不得不屈服於他們的淫威。”
說到最後,方知有面上已經滿是悔恨之色。
他說的這些,司不平已經聽蕭妄說過了,但司不平面上仍舊維持著溫和的笑容,繼續問道:“當年行刺文帝的那名武僧,你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