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求盛的視野逐漸迷糊。
他的心間,傳遞一陣極其難忍的撕裂疼痛。
這股疼痛與先前柳白所感受的疼痛如出一轍。
杯求盛知道,這是柳白心神對自已的反噬。
他強忍劇痛,再次鎮壓柳白的心神。
一息後,杯求盛的視野,再次復原。
......
柳白的嘴角,流出一抹血色。
他還是終究未能從杯求盛的掌控中逃出。
沈銳立身於柳白身後,他先前一拳,已使出丹田之間的全部氣機。
可捱了這一拳的柳白,並未如他所願,能夠倒下。
九品的修為,與七品妖魔之軀的距離,還是太大了。
杯求盛控制柳白的軀體,反身一劍。
這一劍,如茫茫圓月。
軟劍一掃,沈銳也不得不倒退開來。
杯求盛一劍逼退沈銳後,自知控制不穩的他,已不再求能殺人。
他轉身掃視四周,想在這周圍,找到另一位冥國的妖魔。
杯求盛環顧四周,他忽然看到不遠的草叢之中,露出一對鹿角。
杯求盛看到這對鹿角時,當即反應過來,草叢之中藏匿的是誰了。
知曉情況後,杯求盛並未著急趕去。
他轉身,再次向沈銳連連揮劍。
一息之間,杯求盛控制的柳白,便已揮出數十餘次劍。
這較之先前,足以看出杯求盛控制的柳白,其劍訣攻勢已大有退步。
但沈銳只有九品圓滿的修為,更無巨刃在身可防守。
縱然面對不如先前的數十餘次的揮劍,他只得不斷向後閃退躲避。
待到沈銳被逼退,距離那草叢很遠的距離後,柳白方才停劍回身。
杯求盛操控柳白的身軀,提著軟劍,幾番鬼魅似的閃爍,便飄至那露出一對鹿角的草叢前。
杯求盛控制的柳白身軀,不能言語。
他只得用手撥開這片草叢。
草叢被杯求盛控制的柳白軀體所撥開,一位長著鹿角的稚童,於草叢中顯現。
草叢裡的稚童渾身顫抖。
他看著渾身被鮮血染紅的柳白,恐懼道:
“你...你不是蛇哥兒...”
鹿角稚童好似天生有種本領,可認得出眼前的人不是柳白。
杯求盛控制的柳白,豎瞳微縮。
他的眼中,滿是殺意。
此子,知曉太多情況,斷不可留...
杯求盛一念之下,柳白瞬時抽起手中軟劍。
手中軟劍,置於頭頂。
只需落下,即可斬斷這鹿角稚童的身首。
鹿角稚童,看著原本熟悉且對自已頗有照顧的蛇哥兒,如今卻被奇怪氣息佔據,並且對自已抽起軟劍。
一行眼淚,不由得從他眼角流了出來。
“蛇哥兒...”
“你在哪裡...”
“你不是說過要帶我一起回家的嗎...蛇哥...”
“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鹿角稚童連連哀哭。
就連王開與徐破,也聽到了這鹿角稚童的話。
他們這才發現了草叢之內,藏著另一名冥國的妖怪。
王開與徐破,面面相覷。
兩個從拜河山上,一路下並肩而行的冥國妖怪,為何此時卻要對另一方痛下殺手?
遠在五十里外的杯求盛,此時卻不復先前的得意。
他現在,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杯求盛連連操控柳白的身軀,想要讓柳白手上舉起的軟劍揮下,將面前的鹿角稚童身首異處。
但他此刻無論怎麼操控柳白,卻都無濟於事。
鹿角稚童面前的柳白,其冰冷的豎瞳之中,不復先前那般無神冷漠,轉而緩緩恢復出一絲情感在內。
“小...小光...”
柳白艱難吐字。
他心神拼死一搏,換作一碎。
這才換來一絲掌控自已肉身的喘息之機。
被喚作小光的鹿角稚童聞言,頓時撲到柳白身旁。
他死死抱住柳白雙腿,道:
“蛇哥兒...我們回家好不好...不要殺人了...”
“我不要蛇哥兒殺人,我也不要別人殺蛇哥兒...我想要和蛇哥兒一起回家...”
柳白聞聲,一點一點顫抖著身軀,緩緩蹲下身。
此刻的他,五臟六腑皆傳來撕裂之感。
他知道,這是杯求盛以魘法作鎮壓,想要再次奪走他這身體的控制權。
可他如今心神已碎。
碎掉的心神無法再復原,杯求盛再使魘法又有何用?
柳白強忍劇痛,強忍昏厥,將將蹲下。
他顫抖的身體,抱著面前的鹿角稚童,顫聲道:
“小光...接下...來的路...你自已走了...”
鹿角稚童看著柳白,其眼角尚有淚痕未乾。
“蛇哥兒...你怎麼額頭上這麼多汗...你身體怎麼一直在發抖...”
強忍劇痛的柳白,幾乎將牙齒咬碎。
“蛇哥兒...對不住你...”
柳白說完這話,一股鮮血從他嘴裡冒出。
他的神魂,徹底碎掉。
溫熱的血,灑滿了小光稚嫩的臉上,還有身上。
小光看著倒在地上的蛇哥兒。
那一把軟劍,就插在蛇哥兒的心間。
這把軟劍被自已的主人所控制,最終它殺死了自已的主人。
“蛇哥兒...”
許久以前,那時的柳白,教授了小光許多大秦的學識。
這些學識中,不乏授詞解意。
身為弟弟的小光,從仿若兄長的柳白身上,學到了許多詞彙。
“蛇哥兒...什麼是悲痛欲絕?”
“是很久沒有果子吃嗎?”
柳白聞聲,未出一言。
良久,他才道:
“教你,不求你知道。”
“也希望你不會知道。”
帶著不解的詞,小光與柳白,躲避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火。
直至現在,快要可以回家之時。
小光終於明白柳白所教授的詞彙,究竟是何含義了。
名為悲痛欲絕的東西,好似無數爬蟲一般,一點一點爬滿小光全身。
就連滾燙的血液,也被這冰冷的東西所凍僵。
小光抱著柳白的身軀,他知道柳白再也不能帶他回家了。
可柳白的臉上為何還有笑意?
他不明白。
或許,這就是解脫吧。
至少,不會被人所控制,手刃自已曾視作親生弟弟的小光。
沈銳抱著沈小豆,慢慢走來。
王開與徐破,也提著開山巨刃,向此處走去。
鹿角稚童,看著周圍的人群向他圍來。
心間不免一陣悲涼。
“走開...”
“你們都走開...!”
小光想將柳白抱起,但卻抱不動。
他悲痛,絕望。
“蛇哥兒...你醒醒!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家!”
“我以後再也不會不聽話了。蛇哥兒,你醒來好不好...?”
鹿角稚童,啼哭許久。
伴隨著身底下柳白的靜默不語,久久未有回應。
鹿角稚童知道,以前那個陪伴他的蛇哥兒,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