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銳與梅五以及王開,三人一同由三堂走到二堂。
大堂,是衙門內專供縣令私下辦公的地方。
杯求盛不似普通尋常的百姓,故而峻河縣的縣令,才與杯求盛在二堂相見。
從三堂走到二堂前,沈銳頓時聽聞一陣哭聲,從二堂那傳來。
直到走進二堂,沈銳循著哭聲,看到五六名身著白衣喪服的婦女,正守著一棺材,幽幽哭咽。
婦女左右,是好幾位身著白衣喪服的男性。這些男性大至中年,小至青年,均守在一旁,一言不發。
這些人,大抵都是杯氏後人,亦是棺材裡杯閔的血親。
拋開這幾人外,沈銳還看到一名身著白衣喪服的中年男性,正與峻河縣的縣令交流。
那名中年男性,其右手的袖子空蕩蕩,雙眼極其銳利。
此人正是杯閔的三叔,也是杯家當前的掌家之人,杯求盛。
杯求盛也看到了從三堂走出的沈銳與梅五及王開三人。
他見到梅五時,神色平靜。
但見到沈銳時,卻皺了下眉。
或許他早已料到梅五會出現在這,但卻未曾料到沈銳也會在這裡。
皺眉一閃即逝。
就算是在杯求盛身前,正與杯求盛交流的王縣令,也未曾發現這一異樣。
峻河縣的王縣令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又順著杯求盛的目光,很快發現了從三堂走出了梅五一行人。
王縣令諂笑地走到梅五身旁,恭敬道:
“梅大人,這位是拜河山無相宗道門的杯家家主,杯求盛。”
能當上峻河縣縣令的王平,很知道避災躲禍。
他如此介紹杯求盛給梅五,是想讓杯求盛知道,關於昨日梅五與你杯求盛私下見過面的事情,我王平毫不知情。
無論杯求盛是否會選擇相信,至少能多出這樣的一種猜想,給杯求盛。
梅五知道王平的心思,但他沒有去點破。
這對於梅五而言,無傷大雅。
官場之人喜歡躲災避禍,以保自身。但這也是人之天性。
只要不讓自已的計劃落空,即可。
梅五對此,一向看得很開。
“我與這杯前輩,昨日就見過了。”
梅五走向前去,與杯求盛和縣令王平,形成三角之勢。
“但今日,杯前輩怎麼穿著喪服,到了這峻河縣的二堂?”
杯求盛嘆了口氣,道:
“實不相瞞。這棺材中的人,你與昨日的這位沈銳,也曾見過。”
杯求盛看向一旁的棺木,面色悲苦,目之不忍。
“棺材裡的人,正是我那昨日的侄兒。”
杯求盛走到裝著他侄兒的棺材旁,左手輕撫棺材,好似在輕撫棺木中的躺著的侄兒一般。
棺材旁的杯氏女眷見杯求盛走來,哭啼幽咽之聲,較之先前,更甚幾分。
“我那侄兒,趁我三年不在家,偷學了陰魔宗之法。”
杯求盛神色悲憤。
杯氏女眷中,一與白衣少年杯閩略,容貌有幾分相像的婦人聞言,頓時嚎啕大哭。
“我杯氏先祖杯千弘,於五百年前創立於無相宗。兩百年前,我杯氏後人,來到拜河山道門。”
“杯氏後人於我這一脈,入品的修士唯我一人。”
“我往昔對後輩多有訓責。只因害怕我出事後,杯家的後生之中,無一人能接我之手,守護先祖榮耀。”
“誰料,這竟然讓我侄兒杯閔心中起了心魔...從而讓他偷學了陰魔宗之法...只為了突破成入品的修士...”
杯求盛說到最後,滿臉悲痛。
他往昔銳利的雙目之中,此刻也流下淚水。
沈銳無聲安靜地看著杯求盛。
昨日沈銳見那白衣少年之時,全然可看出,對方身上一點修為氣機都沒有。
想到這,沈銳不由得看向梅五。
梅五臉上,神情與往時無二,一臉平靜,絲毫未有動容。
峻河縣縣令王平,不免被杯求盛的說辭與杯氏女眷的哭聲所影響,神色頗有些悲憫動容。
但他知道,這個場合,自已即便身為峻河縣的縣令,也不能在狴犴衛的梅五未開口前,另說些什麼。
王平只得猶豫地看向梅五。
“杯前輩,你痛失家中親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梅五走到棺材旁,安慰杯求盛一行人。
未了,待哭聲微微弱下,梅五接著道:
“但,此事事關陰魔宗,非同小可。在下身為狴犴衛,亦還需要確認一下,杯前輩所言語的事,是否屬實?”
梅五話音剛落,未等杯求盛回答,那容貌頗有幾分與白衣少年杯閔相似的中年女眷,頓時悲怒道:
“你這人是何意思?莫非做了官就以為了不起?我兒子都死了,你們還要問這是不是屬實?!”
中年女眷越說越悲憤。
最後直接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兒...我的兒...”
峻河縣的縣令王平見到這等場景,臉色煞白。
他忐忑看向梅五,生怕這杯家女眷將梅五惹得不高興起來。
杯氏後人雖名聲很大,但現在所仰仗的不過只有一位杯求盛罷了。
杯求盛都未曾開口說過梅五的一句不是,你一個杯家女眷,大抵還是外嫁進來之人,怎可這般說話?
更遑論梅五的身份地位,都比杯求盛還要高上幾分。
此時此刻,杯求盛才道:
“她是我侄兒的母親,也是我嫂子。”
“子嗣離世,做母親的難免悲傷過度...哪怕這子嗣生前做了孽事,但始終也是母親的骨血。還望梅大人不要見諒。”
梅五擺手,道:
“人之常情,晚輩能理解。無妨。”
“但,狴犴衛的工作,始終是要做的。”
“杯前輩,請見諒。”
杯求盛點了點頭。
“你們把二嫂帶過去,免得她控制不住,見子傷情。”
隨著杯求盛的一聲令下,那杯氏後人內的男丁中,走出三個人來。
這三位杯氏後人的男丁,扶著嚎啕大哭的中年女眷,向外走去,離開了此地。
“開棺吧。”
杯求盛見二嫂離開後,繼續下令。
剩餘的兩位男丁聽了杯求盛的話後,披著喪服,走到棺材左右兩旁。
兩位男丁都是壯年,也不知是杯閔的什麼親人。
他們咬牙合力,這棺木上厚重的棺材蓋才緩緩被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