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人聲鼎沸的體育館空留一片狼藉，彷彿上一秒的喧鬧只是一場幻覺。
臨近十月的雙旦校園已有些許涼意，雲牧終於得以脫下厚外套，靠在樹上輕輕掀起被汗水浸溼的襯衫，不停取著涼。
高思雨在一旁欣賞著美少年若隱若現的肌肉輪廓，有些饞了...
張方圓捧著一等獎的證書，滿眼的不可置信。
是的，他們做到了，一等獎《平凡之路》，二等獎《梁祝》。
曲高和寡輸給了大眾評審。
雖然評審一致投給了《梁祝》，可是在場的學生們大多數還是投給了《平凡之路》。
本想暗箱操作的王旺國看見喜滋滋毫無意見的傑西卡，最終還是沒有馬腿拍到馬屁股上。
畢竟，都是自己的孩子，誰得獎不一樣呢？
“虎子，你掉廁所裡了？”
看見虎子終於慢步走來，張方圓起身吐槽道，突然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跟虎子一同走來的還有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寬鬆衣袖的俊俏男子，只是眼神惺忪，毫無生氣。
“啪！”
男子走到張方圓身旁，抬手就是一個大逼鬥。
向來脾氣火爆的張方圓卻蔫了一樣，垂著頭嘟嘟囔囔著：“李....李哥。”
詭異的氣氛在場中蔓延，本打算起身的雲牧看見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虎子和方圓，以及扭過去尷尬的高思雨。
知趣的沒有再言語。
瓜，有大瓜。
李哥一挑眉頭，惺忪的睡眼變的凌厲：“我走之後，為了得獎，你們都唱的這什麼勾八東西？”
雲牧輕笑一聲，來了來了，搖滾哥來了。
果然，男子用手指大力戳著張方圓的胸口：“你聽聽！你聽聽！這還是搖滾嗎！這還是藍鯨樂隊嗎！”
張方圓求助的目光投向雲牧，像極了一個被外人欺負找家長的小狗。
“沒錯，是民謠。”雲牧點了點頭。
聽到雲牧的回答，虎子眼神中都罕見的出現了憤怒。
這個小癟三，耍了我們！
“別說你們不知道這是民謠。”雲牧輕輕靠在樹上：“別用那種彷彿被始亂終棄的眼神看著我。”
雲牧嗤笑道：“我說的是搖滾精神，可從來沒說過《平凡之路》是搖滾。”
“混蛋！你踏馬的！”虎子再也忍受不住，大罵一聲朝著雲牧衝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虎子揮出右拳，便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的臉蛋就和炎熱的石板路來個近距離接觸。
出現了！
高思雨讚歎道，軍訓時期火遍魔都的：漂亮的過肩摔！
那個文弱的雲牧什麼時候會這一手了？
“放開虎子！”李哥大吼一聲就要和張方圓衝過來。
雲牧冷冷的瞪了二人一眼：“別過來，我讓虎子冷靜一下。”
二人目瞪口呆，這個王八蛋說的是踏馬人話嗎？有把人一手按在地上，臉貼著地冷靜的嗎？
你沒看到虎子的眼神都要噴火了嗎？虎子的臉....
咦？虎子的臉怎麼不紅了？
“冷靜下來了？”
“嗯。”
雲牧鬆開了手，虎子拍拍衣服站起身，看著剛才事不關己的高思雨如今卻突然站在二人中間，防止自己暴走。
他輕輕苦笑了一下，藍鯨樂隊完了。
“現在要是鬥毆，一等獎被沒收不說，估計還要被處分的。”雲牧正色道。
“畢竟，這可能是你們這輩子能獲得的最高獎項了。”
三人被這段話說的面紅耳赤，畢竟樂隊組建四年來，這個一等獎真的就是最高獎項了。
雲牧也搞清了馬尾辮男子的身份，應該就是藍鯨樂隊的前主唱，李侯博。
至於為什麼離隊，看了看高思雨彆扭的神情自己也猜到了個七七八八。
無非是樂隊成員談戀愛，然後分手，最後走一個唄。
只是沒想到走的是主唱。
由此可見，這個樂隊誰才是核心。
李侯博平復了下心情，沒想到這個道貌岸然的小子還是個狠角色：“你那些垃圾音樂就算得獎我也不屑於去拿。”
雲牧忍俊不禁道：“怎麼，你扯著嗓子嚎的什麼墮胎、逃學、叛逆、暴力就是好音樂了。”
說完掏了掏耳朵：“聽了兩句讓我做了兩天噩夢。”
李侯博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張方圓拉住了手。
雲牧什麼音樂水平他是最知道的，不論怎麼說，你一個撲街的校園歌手說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賽金獎是垃圾音樂。
就像一個小學生會了加減乘除說大學生的高數是垃圾演算法一樣。
自取其辱。
“說真的，如果不是思雨這層關係在這，你們樂隊我估計著就算去小酒館免費演出都沒人要，更別說在新生晚會上得一等獎了。”雲牧繼續補刀道。
“你踏馬！”李侯博終於動怒，卻被虎子一把拉住。
虎子搖了搖頭，打不過的哥，他可是輕鬆KO最強教官的人，自己這二百來斤的身軀跟甩鞭炮一樣，啪嘰一下就整地上了。
恐怖如斯。
李侯博詞窮，媽的說也說不得，打也打不過，氣的簡直要噴血。
高思雨終於走了出來，輕聲道：“別鬧了侯博，你馬上畢業了，回去吧。”
說完衝著虎子和張方圓招手道：“方圓虎子，我們走吧。”
二人一臉糾結，最終還是原地不動。
李侯博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高思雨，臉色緩和了下來：“思雨，我....我們一定會做出一番成績！做人上人！你等我！”
說完不等高思雨回話，酷酷的扭頭就走。
虎子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張方圓將一等獎的證書遞給高思雨，猶豫再三還是鞠了一躬。
“對不起。”
然後小步快跑著追上了李侯博。
三人勾肩搭背，大聲唱著不知名的歌，發誓今天不醉不歸。
高思雨淚如雨下，想要追上去，卻被雲牧死死拉住。
藍鯨樂隊就這樣沒了？
宛若失戀的巨大痛苦來襲，心中的堡壘轟然倒塌。
高思雨用力掙脫著雲牧如同鐵鉗一般的雙手，淚如雨下:“你混蛋！你放開我！”
雲牧反手將高思雨攬入懷中，任憑高思雨不停拍打著他的胸膛，輕聲說道：
“我們再組一個。”
高思雨停止了掙扎，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看著雲牧：“真的？”
自己猜的果然沒錯，不是為了虎子，不是為了張方圓，更不是為了李侯博。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樂隊這個事情對於高思雨好像特別重要。
雲牧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已經有了人選了。”
高思雨緊繃的嬌軀軟在了雲牧的懷裡，長長的鬆了一口。
看著眼前的佳人如此可口，雲牧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企圖探求那雙誘人的紅唇。
高思雨叮嚀一聲，小粉拳重重打在了雲牧的右眼眶。
“小癟三！”
說完背起貝斯，一甩長髮，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雲牧摸著眼眶苦笑一聲，這明天上課可怎麼辦......
萬籟俱寂，吵鬧的林蔭小道上轉瞬間就剩下雲牧自己。
他點上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思緒隨著吐出的煙氣紛飛。
自己是故意的。
藍鯨樂隊這些人有些像前世自己的樂隊，張方圓最像自己。
同樣沒天賦，同樣心比天高。
最後自己落魄半生，妻子跟人跑，還是抱著吉他不鬆手。
直到走投無路在街邊自彈自唱才發現，最適合自己的位置其實是主唱。
還記得那是個下雪的冬天，自己剛在北京地鐵裡賣藝完，算上直播打賞足足有兩千元。
這比得上他去彈半個月吉他的價錢了。
一個西裝男子攔住了回家的自己，他說想邀請自己去當酒吧的常駐歌手，底薪1萬元，禮物三七分成。
雲牧長長嘆了口氣，開始緩步向宿舍走去。
還記得最後西裝男子臨走前頗為遺憾，他說如果自己年輕十歲，以他的嗓音和唱功，肯定有不少經紀公司願意簽約。
可惜....選錯了路。
人生，永遠是選擇大於努力。
然後就是生活剛燃起希望的自己，被離婚，然後出門被車撞死。
張方圓也是的。
雲牧聽過藍鯨樂隊的歌，高思雨是個貝斯高手，可惜樂隊最不重要的就是貝斯手。
虎子是個不錯的鼓手，將來肯定可以有一番小成就。
張方圓是個很爛的吉他手，不過這段時間發現他的嗓音其實很有特點，天賦也好。如果能變成主唱，副彈吉他，也未嘗不是不能夠吃音樂這一碗飯。
至於李侯博，垃圾搖滾青年。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番激將法，能不能讓張方圓不再擺爛，就算是為了向自己證明。
也要試試不同的路，不要抱著個死吉他不鬆手。
所謂的友誼兄弟萬歲，最後都會害了自己。
................
“砰！砰！砰！”
“恭喜老四！”
“老四牛逼！”
剛推開寢室門雲牧就被嚇了一跳，三個牲口不知道從哪買的禮炮，偷偷藏在門後面給自己來了個驚喜。
周圍寢室的門也都紛紛開啟，愛熱鬧的大學生都鬨笑著圍了上來。
“讓我跟大明星合個影！”
“小芳，看見沒，我沒吹牛逼吧，雲牧真是我哥們。”
“我要雙馬尾金髮蘿莉的微信！”
“我要黑衣御姐的！”
寂靜的寢室樓喧鬧起來，年輕男生聚在一起宣洩著他們的青春熱血。
中間不知道是誰的提議，由雲牧起頭，眾人合唱起了平凡之路。
最後宿管忍無可忍，一腳一個小朋友把這些無處宣洩精力的牲口踹回去睡覺。
只留下一個過萬點讚的男寢大合唱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