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煙波浩渺,霧氣蒸騰氤氳,天邊陰雲密佈,彷彿將這整個天水之間連線了起來。
刀山雪抬眼望了望只覺得兆頭不好,自己心裡也是悶悶的,有點憋氣。
“刀頭兒,江上起風了,浪也大了,咱們得小心點兒啊!我瞧著要變天.”
總把頭江老爹絮絮叨叨的在刀山雪旁邊提醒。
其實刀山雪何嘗不知道這江上起了波瀾,風雲變幻是必然要起雨的。
可是她身後的船艙裡那位官老爺卻急不可待的要將捉拿歸案的採花大盜上交大理寺審訊以此邀功請賞。
這些人哪個不是踩著別人的骨血來將自己的官路墊高。
如此的天氣,本來就應該拖延幾日更加穩妥,卻不想督辦的這位趙師延趙大人非要即刻啟程,將人犯押送京師。
這麼迫不及待其實也無非就兩個原因,一是怕這個採花大盜跑了,二是趙大人等著加官進爵。
她雖然混到揭雲臺捕頭這個位置上也就幾個月,可是對於這官場上的事情,心裡很是明白,那就是既要謹慎又需要忍耐性。
撫了撫下巴上的長髯,刀山雪皮笑肉不笑的抽了幾下嘴角。
這一趟江南她是跑的心不甘情不願,可端誰的碗看誰的臉,她也是聽命行事,只暗自祈求風調雨順,能帶著這個採花大盜順利到達盛安便好。
正想到這裡,突然天空就壓下來黑沉沉的烏雲,而後一道光亮亮的閃電就這麼突然的晃了人眼一下,還沒來得及張開眼睛,就聽雷鳴咔嚓一聲,彷彿是在耳旁敲了一聲銅鑔,整個腦袋都跟著嗡的一聲。
與此同時,江面上灰色的浪頭與白色的潮水一起翻湧起來,將船頭挑起有一丈多高。
眾人沒來的應對就被這浪頭齊齊掀翻,浪頭就這麼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頓時就將所有人的齊齊衝散,隨之而來的是木斷船散,電閃雷鳴中暴雨驟起,再看這官船卻早已四分五裂,在風高浪急中落水呼救之聲不絕於耳。
刀山雪此時也已然落水,她雖然武功了得可是並不擅長水性,再加上這風大浪急雷鳴雨驟,她被幾個浪頭打的呼吸困難,好容易抱在手中的殘木也差點被沖走。
在水中幾經浮沉,她也是要被消耗盡了體力,胸口發悶,嗓子裡嗆的全都是帶青苔水草的髒水,噁心的叫人總想作嘔。
雨越下越大,狂暴如猛獸,刀山雪死死的抱住那根殘缺的圓木,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了,想呼救也是枉然,她的人已經有些虛脫。
整船的人也沒有一個是能在這場暴風雨中安然無恙的,比刀山雪還不如的是這個採花大盜,他被鐵鏈鎖在恭桶上,在船身粉碎的那一刻恭桶裡的屎尿全部都翻到在他的身上。
江水翻湧,他卻沒有辦法脫身,手腳上拴住的墨鐵鏈都要把他給拽到江水裡,他只能抱住空恭桶,這個時候才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天那麼噁心的恭桶這會兒竟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幸好江水湍急,恭桶內的騷臭味道也被沖刷的差不多了,他功夫還算不錯,這水下閉氣的能耐也不算差,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厚重的雨霧之中,他就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在江面上撲騰了幾下,就這麼被江水上的一個浪頭給壓了下去。
沈珏想也沒有多想就伸手要去拉人,可是江水不停翻湧,浪頭一個接著一個,不給人絲毫的喘息機會,他也被翻湧的江水捲了下去……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一堆礫石之中,頭疼不已,全身也像是散架了,骨頭縫裡都能感受到被砸碎了一樣的痛楚。
沈珏張開眼皮,陽光刺目,他被刺得立馬閉上,緩了一會才又睜開眼睛。
轉了轉眼珠子這才看清楚了四周的景物,灰濛濛的江水來來回回的在礫石上拍打著,充滿了腥味,自己的半個身子還浸沒在水中,胳膊上還拴著那根墨鐵的鎖鏈,上面被磨出了血泡,應該是自己被衝到岸上的時候肌膚與鐵鏈子摩擦所致。
江水衝來,血泡被水衝爛,他其實是被疼醒的……沈珏想站起身來,嘗試了好幾次。
狼狽不堪的爬了起來,可是因為身上到處都是擦傷,他經不住又摔在了礫石堆裡,簡直是叫人垂頭喪氣到了極限。
這手上腳上還被拴著鐵鏈,更是一種折磨,沈珏心裡忍不住咒罵這六扇門的陰狠!突然眼前一亮,大約有百步遠的地方竟然有一個人?沈珏心裡不敢確定,於是拖著墨鐵鎖鏈還有那隻殘缺不堪的恭桶往前走去。
這百十來步真是走的甚為坎坷,他沒有鞋子,腳踩在礫石上不僅僅硌得生疼,而且陽光照耀下石頭也被曬得發燙,腳上本就有細細碎碎的傷口,這般走下來更是火上澆油的痛楚。
但是為了活下來還能有個伴兒,沈珏還是堅持住了。
走到近前一看,果然是個人,他彎下腰去使出吃奶的勁把那個人給翻了過來,頓時被嚇了一跳,這張臉如此陰森恐怖,臉上的麵皮都已經退掉了一般,五官也一概模糊不清,這是人是鬼啊!沈珏乍看之下也是覺得心中慌亂,本以為被衝上了這裡留得性命,還能再尋個作伴的人,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個死人。
他壯著膽子往前湊了一下,用手摸了一下脖頸間發現竟然還有脈搏,蹲下身子這才看清楚是一個易容的人,臉上的假皮面具已經被江水泡的脫落了大半。
沈珏長出了一口氣,原來不是鬼也不是死人啊!突然看到此人頭上竟然還有一個鎏金的髮簪歪歪斜斜的插在頭上,沈珏這手腕上還捆著墨鐵的鎖鏈,正好可以借來用用。
於是伸手拔下來發簪,就嘗試著去開自己手腕上的鐵鎖,可是髮簪在這個鐵鎖上捅了半天都沒有動靜,真是毫無辦法,沈珏真有些氣急敗壞了。
生氣也無濟於事,沈珏憤然的把簪子扔在了掉地上,又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就發現了一些玄妙之處。
沈珏小心的把那人臉上的假皮面具一點點的撕了下來,竟然是個女的,面色被水泡的有點發白,嘴唇上也起了皮,這模樣倒是很清秀。
他再對比了一下那張揭下來的面具,不由得笑了一下,這女人把自己給易容的這麼醜幹什麼,還貼了濃密的鬍子,甚至還有疤痕。
接著沈珏又掃了她一眼,突然看到她那散亂的腰帶,上面繡著官服的捲雲紋路,原來竟是個官差,一個女人裝扮成衙門口的官差,難怪要把自己易容成這個樣子。
她的懷中突然掉出來一個像鑰匙一樣的東西,引沈珏眼前一亮,她是官差,那麼這個鑰匙是不是可以解開自己的鎖鏈,果不其然手上的鎖鏈都已經被開啟了,沈珏這會兒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又用這把鑰匙開了一下腳上的鎖鏈,卻怎麼都插不進鎖頭,腳上的鐵鏈完全打不開了。
至於這個女官差可怎麼辦呢?自己剛剛拿鑰匙的時候,還一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胸口……照理來說,自己是他們口中的採花大盜,現在如果這個女的醒了,恐怕會對自己不利,可是他還沒有親自動手殺過女人。
而今真有點犯難了,這個女子還沒有死,自己也不想殺人,難道要救醒她嗎?可是就這麼把她扔在這裡也不合適啊,而且自己腳上的鎖鏈還沒有解開,他還真的不能就這麼對她放任不顧。
於是沈珏揉了揉手腕,把這個女人給拉了起來,斜倚在自己的肩膀一側,幸好她並不沉,自己也算是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