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隻手探進我的蚊帳。
“谷羽,谷羽,醒醒!”
“唔……”
“阿姨,她燒得好高啊。”
“要不要……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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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郊遊。或者說,爸媽在郊遊。
藍天白雲,倒是個出去郊遊的好天氣。坐在自己的車上,爸爸在專心開車,媽媽在一旁說笑。
“媽,我最近……”
“誒,老公,你看這個湖裡頭有天鵝。”
我轉頭看去。
哪裡有天鵝,騙人。只有一片一片的蘆葦叢。
我不知道我們在哪裡,只有車輪在土路上顛簸,不時發出石子蹦在車上的噪音。路的左邊是一片一片的蘆葦叢,右邊則是沒有種植莊稼的田野。
“媽,我最……”
“天一,不要擋著車子後視鏡,我要看的。”
“……”
“媽……”
“今天晚上的菜還沒有買。你要吃什麼?”
“我都……”
“買點油麥菜,配桃子皮,再加點生抽涼拌做個菜吧。”
“……”
“我和你爸在討論一會兒去哪裡,你不要說話!”
“爸……”
“……”
幾次被打斷,我好像被他們倆隔絕了。我低下頭去玩起手機,把耳機戴上。爸媽的聲音被阻隔在外,我漸漸平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車坐得有些百無聊賴,我轉頭向車窗望去,只見外面繁星一片。準確的說,不是繁星,而是湖面投射出來的千家萬戶的燈光。
“確實很美呀,拍下來拍下來。”我掏出手機,卻怎麼也找不到好的角度。我有些洩氣,剛要和父母說。
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兩個人都不見了。
車掛在行駛檔,手剎也沒有拉起,這輛車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去。
“!!!”我心臟頓時空了一拍,隨即竭盡全力爬向駕駛座。我知道該怎麼剎停這輛車,但我的身體卡在後座和前座的空隙裡,我連方向盤也夠不到———
前面一輛車向我飛奔過來。
來不及了!!
隨著一聲巨響,兩輛車撞了個滿懷!
我坐在駕駛座上驚魂未定,安全帶勒著我的脖子讓我透不過氣。我的腳似乎踩在油門上,但這輛車好歹是停下了。
“完了,交會出現失誤了!我剛剛應該把方向盤再往旁邊打一點的……”
我心有餘悸,愣在座位上,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另一輛車上的人走下來,拼命敲著我的玻璃窗。我搖下車窗———
我發現我的車卡在一個旮旯的牆角,車的右臉被刮花了,還凹進去一大塊,看著令人肉疼。爸媽拼命敲著我的玻璃窗命令我趕緊下來。我爬下車位,還沒等說話———
“我們把車完完整整給你的!為什麼它現在變成這樣了?!”
“你們……你們在說什麼啊。明明是你們剛才下去停車的時候沒有把手剎拉起來,連檔位都沒有掛好!”
“閉嘴,怎麼還學會找起理由來了!”
“我找理由?你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考慮什麼?有什麼事需要考慮的?!你要考慮的是你為什麼會把車撞成這樣!”
“……你們去喝咖啡就去喝咖啡好了!你們把我留在車裡……”
“是野的沒邊了。都學會騙話了。”
媽媽看著我。
“你剛才十句話裡有六句是假話。這是個豐收的季節,但這是蕭瑟的前兆,否極泰來是個謊言。”
“你以後別他媽再碰我的車了。聽見沒有?”爸爸抓著我的頭髮前後搖晃著。我的頭皮傳來模糊的疼痛,隨後我出了家門。
電梯廳裡有個穿花襯衫的持槍陌生人。我只知道他認識我,所以我要躲開他的視線,然後逃出我的小區,逃出小區以後,要立刻報警……這個小區裡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手裡都有槍,要是被抓住了……
電梯廳很小,卻密密麻麻擠滿了人。我混在他們之間,避開那個人的視線,擠進電梯。電梯到達一樓後,電梯廳也有一個相同的人,但幸而他不認識我。我裝作冷靜,大搖大擺走出單元門。
一離開一樓電梯廳那人的視線,我就撒腿飛奔起來。我們這個小區變得很大,地形也與現實不同,但我知道哪裡是哪裡。我知道整個小區的走向。大門肯定不能去了,那裡肯定有很多人,被抓住的機率太大了;小區的邊界是一條河,我要是能夠跳進那個河裡,雖然不能夠逃出去,但大抵可以避一避巡邏的人。
天很黑,我看不清楚哪裡有人,只能朝人最少的河邊跑去。我的腿比灌了鉛還重,拔也拔不動,只能在草叢裡匍匐前進。好不容易繞過兩隊巡邏的人,快要接近河邊時,背後遠處傳來人聲。
“有人跑了!快找!”
他們是地毯式搜尋,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躲———
“她在那兒!”
有狗的聲音傳來。他們的行動速度好快,快到不像是人!
我沒有時間了。我開啟微信給外婆發了個語音:“外婆,我被綁架了。在小區,救我!!”隨後把外套脫下來,為防手機在我躲避過程中進水不能使用,我把手機也放在外套裡。
有一個居民看到我,驚叫出聲,我連忙示意他收聲。
“求你,不要暴露我!!”
他點頭答應,來抓我的人近在咫尺。
“人呢?”
“什麼人?我沒看到人。”
“帶走!”
那個無辜的居民被抓走的一刻,他們隊裡有人發現了我。
“她在河岸!”
我聽聞一頭向水下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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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谷羽,醒啦?”
我猛吸了一口鼻子,反應過來。
對啊,我在和同學吃飯啊。我和她正坐在一家小餐廳的座位上,她有點不耐煩:“你怎麼還在發愣啊?我都快餓死了。”
這家店很特別,所有的食材都是放在架子上的。客人要吃什麼就拿下來去製作。
“那……那一個青菜,一個豬蹄。”
“兩隻吧。再來個那個。”
她指著一把我不知道叫什麼的菜蔬。
“好,那兩隻豬蹄,要個青菜,再要個她剛剛點的那個。那再兩瓶可樂。”
老闆娘聽後就到廚房忙活去了。我和那同學聊起剛才看的電影和小吃。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是嘛……”
然而過去許久,我和同學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還是沒有一道菜上來。客人們陸陸續續都在往外跑,我和同學正心下奇怪,老闆娘突然扒著門框把自己給拖了出來。
她的肢體看起來很奇怪,行動起來完全不是個正常人的樣子。
“是喪屍!!”
我和同學趕緊沒命地往外跑。我熟知附近的路線,沒命往學校跑,然而學校裡也開始爆發,老師、同學,他們都會在別人身邊突然變異!我和一個確信沒問題的同學一起逃上三樓,與另兩個同學擦肩而過。我那個同學停住了,我回頭望去,那同學已經被另兩個同學咬的面目全非,此時也開始變異。他不停地顫抖著,一張臉上沾滿了自己的口水,脖子向我這裡一擰,我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音。
我再不敢往後看,只能沒命地跑,跑的鞋子都掉了,只覺得自己的逃命速度越來越慢。後面那個同學發出的聲音已近在咫尺。我心一橫,跑到最高層後一躍而下。
砰的一聲,我睜開眼睛。一個短髮、穿著幹練的中年女人稱讚道:“你的槍法確實越來越好了。”
我順著自己的手看去,一隻即將衝進防空地下室的喪屍正在一點點融化。綠色的液體蔓延開來,隱隱約約有一絲腐臭味。是啊,在學校裡我被救了,我們這群人是最後存活的人類了,自發組建了一個團體,叫“B.R.S後室倖存者(BackRoom Survivors)”。
我們還有一個組織地,是一家賓館,那裡也是我們的大本營。那個女人自稱徐霞,我作為新人和孩子,她有義務保護我,令我跟在她的身邊。我聽話照做,然而心有餘悸下,我希望能與她睡一個房間。她的房間很整潔,就是賓館裡的模樣,不過多一個辦公桌,桌上是各種資料,還有一根火腿腸。
“霞姐,沒吃飯呢?”
“不餓,你要吃就吃了吧。我們這裡物資還是夠的。”
我放下火腿腸,賴到她的床上。
“你怎麼了?馬上要到晚上了,必須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若是你的房間被喪屍佔領,你就回不了自己的房間了。”
“是,霞姐。”
我向她敬了一個禮,旋身出去。
B.R.S監控室的警報突然響起來。
“是喪屍在入侵!”
我扛起槍和幾個倖存者一起向門衝去。鐵門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音。我悄聲對同伴們說:“我方才察覺我們有個後門,我從那裡出去,背後給他們來一下!”
後門陽光明媚,我拉開門,小心地繞到那群喪屍背後,然而它們卻聞到我的味道,一起轉頭,其中一個轉的太快,腦袋掉落在地,被其他聞風而來的喪屍踩的稀碎。
“糟了。”
我摸向腰間的手榴彈,毫不猶豫的拔下拉環。我知道手榴彈在手中會爆炸,但我更不能扔出去,不然我們營地的門會被破壞掉。
我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無名的勇氣,我向喪屍大喊大叫,把它們向我這裡吸引。我其實很害怕,我渾身在不可抑制地顫抖,腿也動不了了。
喪屍群向我撲來———
我猛然驚醒,身上驚出一身冷汗,心臟也砰砰的抽跳著,渾身都是麻的。還是學校的寢室,天還亮著,我掙扎著抬起手腕,中午十二點多了,是飯後活動時間,過一會兒該午休了。
我還沒又從剛才的噩夢中抽離出來,總懷疑會有同學變成的喪屍衝進寢室來,撕開我的蚊帳然後咬我一口,但當我漸漸能夠活動我的四肢時,這種恐慌感也漸漸消失了。
我感覺這一場睡下來似乎頭腦變得清醒了些,搭了搭額頭,全是汗,不過燒已經退了。寢室阿姨這時候正好來檢視我的狀態,見我醒了,問我要不要喝水。我搖搖頭。
“阿姨,我衝一下涼就去教室了。”
“好,好。注意身體。”
她點著頭拿著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