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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丁九,深藏不露

沂源醫館沒有因為疫情的結束而空下來。儘管疫情來勢兇猛,最後因為丁大人的臥底這樣草草了事,沂源醫館依舊沒有失去它的作用。

建造沂源醫館有個好處:之後來看病的病人不必專程跑來靜水樓了,只要在沂源醫館看病就成,甚至還有大量的床位。有漪乾脆安排一些弟子常年駐紮在醫館裡,反正靜水弟子多的是,讓她們出去歷練歷練也是蠻好的。

我又有一段時間沒去玉春園了。這日去玉春園,我碰見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呀,丁大人,江船長,你們也在這兒?”

“啊,是若汐姑娘。”

丁九看到我如看到多年未見的朋友,江鑫看起來則渾身不自在,只是朝我點了點頭。丁九隨即熱情的邀請我落座,我也大方回應了。他給我斟上一杯酒,說道:“義父上次的傷已經完全養好了,今兒出來就饞這裡的酒喝。”

“那小女子算不算搶了江大人的酒喝啊?”我掩唇一笑。江鑫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這兩年……肩胛骨一直隱隱作痛,最近才感得稍好些,敢來喝喝;前兩年真是滴酒不沾。”

我頓時想起來。他當時不正是被海姬釘在牆上麼,那肩胛都被洞穿了,想來著實疼痛難當。

別說,我有點幻痛。

江鑫喝下一碗酒,長長的撥出一口氣:“瀾先生……最近沒事吧。”

“瀾先生自然是好的。怎的江大人突然想起瀾姑姑來了?”

“……沒什麼。”江鑫盯著酒罈,又倒了一碗。丁九見狀解圍道:“是在下一直想去見見瀾先生,只是瀾先生不得空……義父剛才問的意思是最近瀾先生有無空閒,在下實在有要緊事同她說。不知小友可否……?”

“這有何難?你們且在這兒喝著,我要上樓去見見朋友。稍等一下,我就帶丁大人去好了。”

“如此,那就多謝若汐姑娘了。”

見我上樓,江鑫默不作聲,瞥了一眼丁九,轉頭喝起自己的酒來。丁九沒有喝,看他喝空了一碗,抱起罈子:“義父,我再給你倒一碗。”

江鑫看起來漫不經心,等丁九把酒倒滿了,端起來猛嗆一口:“從今以後,你就不再是老夫的兒子了。”

“義父,你這是何意?”

“你剛才這一碗,就當是送別酒了。老夫要歸隱山林去,你以後也別再來找老夫了。”

“義父……”

江鑫瞥了他一眼。

“找著自己的家人不是件好事麼,你難過什麼。”

“義父的養育之恩,阿隱無以為報……”

“誒行了行了,你知道老夫討厭這種繁文縟節。”江鑫把酒喝乾,“今兒這一場酒就是咱倆的父子情了。喝完了,老夫去把酒錢結了,從此江湖再見。”

“是了。”丁九為自己倒滿酒碗,一口喝乾,將碗在桌上一扣,撲通一聲給江鑫跪下了。周圍喝酒的人並沒有發覺,依舊在討論著自己的事情。

江鑫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丁九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給人跪下,算什麼漢子!聽著,你是老夫帶大的,不許給老夫丟人,聽見沒有?”

“是,義父。”

丁九回答的乾脆而響亮。

“好,這才是我江鑫教出來的男兒。老夫走了,你等會兒就去認你姐姐。”

江鑫頭也不回地走了。丁九追出去看時,江鑫已經淹沒在人海之中。他返回酒桌,只留下江鑫隨身攜帶的一枚扳指。丁九將那枚扳指塞進蹀躞,坐在那裡等我下來。

“臭小子……”江鑫走出幾十步後回頭遙望玉春園,笑了一笑,隨後消失在建築後。

自從疫情結束,程星兒的玉春園生意立刻好起來,她自己忙得不可開交,鶯鶯燕燕也在外頭吵鬧得很。我知道除了春草要幫著搬酒應酬,以及夏花可能會遇到客人,其他兩位大抵都是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隨即上去和她們攀談一番。秋月很冷淡,冬雪又安靜,和她們沒有聊多久,不過礙於面子,雙方還是寒暄了幾句。

我託她們給其他三個帶個好,我今兒實在沒法去打擾她們。

丁九見我下來,很禮貌的微笑道:“我只當你要很久呢。我們出發吧。”

大抵是他自覺年紀比我大一些,總覺得我是個孩子,一路上要給我買糖葫蘆買桂花糕買龍鬚酥吃。我很想告訴他,我又不是無洭吃不了這麼多;不過算了,先都收著吧,買都買了,一會兒給珏憨憨吃去,他愛吃,他啥都愛吃。

我和他就這樣大包小包浩浩蕩蕩的穿過馬行街。我有點兒累,想直奔東宮去;丁九卻突然紮了腳步,惹得我也差點一個踉蹌。

“怎麼了,丁大人?”

“你看……在下太高興了,都沒有給瀾先生準備什麼禮物。”

“瀾姑姑她什麼都不缺。再說了,你這樣給她買東西,可是有賄賂朝廷命官的嫌疑哦。”

“給自己姐姐買東西,哪裡就算賄賂了……”

“什什什什什什麼??!!啊你,你就是,你你你就是……”

原來瀾先生弟弟就在我身邊!

丁九哈哈一笑:“很意外嗎?”

意外。相當意外。意外到感覺非常的意外。

“那你怎麼叫丁九嘛……你直接叫你的本名,直接認瀾姑姑不就好了嘛。瀾姑姑這三十多年可一直在找你。”

“不。被義父收養後,義父一開始沒有告訴過我的身世,後來才多多少少告知了一些……一開始只是不懂為什麼阿孃要拋棄我,所以根本不想去認姐姐,後來才知道我們聶家滅了門,只留下我和姐姐了,我才想去認她,她又已經有了名氣。”

“我若現在去認她,難免落下攀附的把柄供人恥笑。我堂堂男兒,為什麼不等做出一番事業再去找姐姐?這樣,至少看起來離她更近一些。所以我加入玉龍派,現在已經是高手弟子了。”

我往他領子裡一看,果然隱約得見玉龍青衿。

“之後我們掌門就和姐姐結了親,我那日也在。姐姐我無緣得見,她蓋著紅蓋頭,一定非常好看……再之後就是姐姐一路高升成為如今的瀾先生了,我和她……”

丁九無奈的笑了。

瀾先生成為太傅後,地位頗高,許多人磕破了腦袋也見不到她。倒不是她不想見,而是手底下的人把訊息一扣,瀾先生連有人要見她這件事情都不知道。

“若汐姑娘你給支支招吧,你看我買什麼給她比較好呢?”

我開始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按理來說什麼都不帶也可以,但畢竟隔了三十多年,這樣的情分……

“不如買些冬瓜糖?”

“冬瓜糖……啊,對。妄海那一次太子殿下還叫我帶上給瀾先生的,瞧我這記性。”丁九豁然開朗,忙不迭去點心鋪裡買了包糖來。

我和他終於可以直奔東宮而去。

瀾先生說過,這糖是在替人吃;不知道現在,當她重新擁有這個親弟弟時,會不會可以少吃兩口了?

我沒有親自看他們姐弟會面,而是轉頭去了皇后那裡。他們聊的我不一定能聽,或者說也就那樣,沒什麼好看的。

皇后和端妃坐在鞦韆上正在聊天。皇后摸摸端妃的肚子驚訝道:“幾日不見,竟又大了些。”

端妃的笑容充滿了母愛:“是呀。前幾日才裁剪的衣裳,感覺又變緊了。”

“改日我叫他們再給你裁兩件。”

“可別。我這裡的衣服可堆不下了。除了我穿的,其他妹妹們給孩子縫的衣裳啊肚兜啊鞋子啊,擺的宮裡哪兒都是。尤其是你,”端妃點了點皇后的額頭,“給做了這麼多,這孩子還有五個多月才出來,你倒好,做這麼多,她怎麼穿的過來。”

“小公主當然要寵著了。其他的,我看都不看,只有琅姐姐你的孩子才配得上我的手藝呢。”

“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歡她了。你這乾孃可真不是白當的。”

兩個人一起笑起來。

我見她們二人聊得正火熱,沒有打攪她們,默默退開去。

我回到永瀾殿時一片寂靜。我有些好奇,本以為他們倆久別重逢會有說不完的話,然而等我進去時丁九已然不在了。

瀾先生見我進來,如往常那樣讓我坐下。我坐下就忍不住問丁大人去哪兒了。瀾先生笑道:“不必再稱呼他丁九了。他有名字,聶隱,隱士的隱。阿隱他回玉龍去了。”

“那丁……隱大哥和瀾姑姑說了什麼啊?”

“不過是些家常話罷了。”

瀾先生雖如此回答,眼角卻有淚光隱隱。我推想他們一定是說了不少,兩個血濃於水的親姐弟怎麼可能剛見面什麼都不說呢。

“那艾掌門呢?他知道嗎?”

“珵哥還不知道,我會修書於他,讓他平日裡照應照應。”

“瀾姑姑,剛剛隱大哥說自己想幹出一番事業,這……”

“有這樣的男子血性,江大人沒把他教壞。”瀾先生頗讚許的點點頭,“江大人他……”

“他說自己想要隱居,不知道哪裡去了。”

“是麼……”瀾先生神色似有些過意不去,“妄海一行他受了重傷,儘管我向珏兒提議為他升階,可朝堂裡的大臣卻無一人同意,這件事最終不了了之了……”

“是嗎……”

江鑫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絕望到歸隱?聽起來很奇怪,但好像又能理解。江鑫這半輩子直來直去,朝堂裡沒多少友人;若讓他回來倒反而是在逼迫他了,也許他的離場會是他較好的結局吧。

瀾先生見我有些睏倦,讓我把東西先放下。我這才發覺自己手裡的一堆糕點,往桌上一放,趴著桌面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