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沉魘影響太深,我回靜水的路上一直沒敢睡覺,唯恐再次跌入此等可怕的夢境。所幸玄夜到靜水只有幾日,不算太遠,現實裡做幾個夢也就到了。
有漪從萬涵山莊回來了,她和我正好差約莫兩個時辰。見我風塵僕僕,她立刻把我拉去蘊生池沐浴。說實話我見到她第一眼還以為她要把我踹出去,大抵是那個該死的幻境導致的。
可能是以做夢作為穿越方式的緣故,我的頭髮整整三年了都沒有變長,還是隻能披在肩上。有漪倒也不奇怪,畢竟她瞭解我的“身世”。她欲親自下水為我洗髮,我不好意思的微微避開,道:“我……還是自己來吧。”
有漪笑著撫上我的頭:“這幾日奔波,頭髮都柄成這樣了。我幫你打理打理頭髮,你可洗你的吧,我又不看你。”
我脫下衣衫,放到一邊。石上是我準備換洗的衣物。蘊生池的水很溫暖,不燙人;最深的地方剛好夠我站著,水面能到我的肩膀;至於瀾先生療毒的那一片,她若是站起來,水只能漫過她的小腿。
“那天你們早上都不叫我,是知道我昨天晚上出去了嗎?”我一邊用玫瑰花味道的皂角擦洗身體,一邊向後面提問。
“哪天晚上?”有漪的纖纖素手為我擦上木槿葉製成的洗髮露,而後插入我發中輕輕地揉搓著。
“就是……啊,有漪姐姐,你不在。你那時候還在燕桓呢。”
她笑了:“你說說看是怎麼回事,讓我也聽聽。”
我把那日晚上目睹瀾先生在蘊生池療毒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有漪。有漪為我洗髮的動作微微有些遲緩:“是這件事啊……這件事有幾年了。好像七年前阿孃就在療毒了,這幾年來療毒次數少了,應該是體內毒素去除的差不多了。”
“可是我那次看,那團代表毒素的黑氣雖然在變小,但沒有一點可以被根除的徵兆。所以瀾姑姑就是不停在削弱毒素,但無法徹底去掉。”
“這麼說……是蠱毒。”
有漪的手停下,我也跟著僵在原地。
“蠱毒?瀾姑姑中的是蠱毒?”
“……不知道。阿孃從沒有和我說過。”她重新揉搓起我的頭髮,“但我知道阿孃一直在治療。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感覺阿孃中的就是蠱毒,而且這蠱蟲強大無比,不管阿孃如何削弱,蠱蟲都能再次生長……不然以阿孃的本事,不可能這麼久還不能拔除。”
“去除蠱毒,必須要找到殺死蠱蟲的藥物,不然只能一遍又一遍削弱蠱蟲,卻治不死它。即使是阿孃那樣內力強大的人,也無法用內力殺死它,這不僅會使毒素蔓延,更會直接傷到自己的身體。”
“唔……”我有些煩躁地捂住額頭,沾上一團木槿葉洗髮露。清新的味道讓我的腦子稍微舒服了些。我把身上的皂角一點點清洗乾淨。
“那有漪知道瀾姑姑是怎麼中毒的嗎?”
“阿孃說是從太子體內轉移過來的。她說如果是她中毒,尚不危及性命;但若是太子這樣沒有內力的人身中蠱毒,一命歸西也只是在朝夕之間。”
我懂了。
我懂那場夢了。
“原來那是提示……”
“什麼?”有漪將水輕輕潑在我的頭髮上,“別說話,一會兒木槿葉水進了嘴裡,你可真是要叫苦不迭了。”
“啥……啊呸呸呸——!”
什麼叫說曹操曹操到啊!(戰術後仰)
我真是服了。
比苦丁茶還苦!
我趕緊捧起一捧乾淨的池水好好漱了口。有漪在後面笑嘻嘻地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叫你不要自言自語,看看,我說了嘛,會叫苦不迭的。”
木槿葉雖然苦,但洗髮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發上的木槿清香沁人心脾,可堪比現代的各種洗髮露了。
洗頭洗澡全部完成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我並沒有繼續待在靜水,而是直奔東宮去。
太子原本就身體強健,加之瀾先生悉心照顧,好的很快,除了有點咳嗽,幾乎看不出是個病人了。他穿著玄色大氅站在殿外,笑顏如畫,熱情地抓住我的手就往殿裡拖。
一開始我見到他,腦子裡第一刻想到的是那場幻境,有些膽戰;只得不停安慰自己那是毒導致的,和現實相反。為了緩解自己的情緒,我一邊被他拖著向裡走一邊嗔怪:“你人都沒好全,就站在外面,你可真是心大。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他沒心沒肺地笑著:“那就只好拜託你多來救救我了咯~”
“不來。”
見我臉比他的大氅還黑,他還以為是我和他玩鬧,笑容更甚,親自請我坐下:“好啦,我的好若汐。你今日來是做什麼?就單純來看看我?”
“怎麼,不行啊?”我心下緩解不少,乜他一眼,唇邊流露出一絲笑意。
“對了……”
說到這裡,太子收斂起笑容。我見他面色有異,心下擂起鼓來。
“怎麼了,這是?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能讓我不開心的只有你和老師了啊。”
“瀾姑姑?她怎麼了?”
“你這次外出一個月,她又病了一場,和上次一模一樣。要不是你上次給我的藥還有,她想是難熬……”
說到這裡,他突然緊盯著我;又怕盯著我不禮貌,把視線往下壓了壓。
“若汐,你知道為什麼老師治那麼多次都治不好嗎?難道真的是因為老師身體虛弱?”
我搖了搖頭,心下早已猜中八九分,但又不願告訴他,以免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畢竟中蠱這種事,太子沒有武修,根本無法阻擋。他是人中龍鳳沒錯,可若把武力值比作話語權,他連個話也插不進。
我只好心下微嘆一口:“瀾姑姑現在何處?我去看看她。”
瀾先生身著中衣安睡在內殿,氣息平穩;她的手擱在外頭,身邊是一摞奏章。我見狀不由蹙眉:“瀾姑姑方才難道還在工作?”一邊將瀾先生的手溫熱了放進被窩。太子有些訥訥:“我很不願讓她如此勞累,可她總覺得時間來不及……”
“那也不好這樣虐待自己呀……”我心疼的慌,搭了搭她的額頭,“果然還和上次那樣,沒發燒,身體冰涼的很。”
我復思考起那蠱毒。那蠱毒只有可能是從太子身上轉移而來,而使太子身中蠱毒的又是皇帝朱雍。我第一眼見到朱雍,就覺得他有種令我說不上來的毛骨悚然的氣質,如此看來,這個朱雍果然有問題!
如今想這些也沒用……瀾先生身上的毒連她自己也解不了,這毒真有這麼厲害?
“我去看看端妃她們。”
太子欲言又止。我疑惑道:“怎麼了?”
他張了張嘴,沒說話。再有聲音時,卻是如貓兒一般囁嚅:“你……不再陪陪我…...們啊?”
這句話把我都氣笑了:“陪你做什麼?我看你精神狀態蠻好的。你現在啊,照顧瀾姑姑都綽綽有餘。我是怕吵到瀾姑姑休息,等她好些了我再來豈不是更好?”
況且,我見到她第一眼和看到朱珏一樣,滿腦子都是幻境,總覺得是自己讓她變成這樣的,心緒需要調整調整。
不用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