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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鳴鏑至

一個月前,燕桓,梁平邊境,守關。

幾名梁軍士兵坐在桌邊喝酒。桌上切了一盤大塊的羊腿,一罈已經空了的“熊膽釀”在桌上咕嚕嚕滾。一個年長的老頭,看起來像是總兵,向不遠處站崗的三名招了招手:“喂,小子們,過來喝點酒暖暖身子!晚上這風颳的,賽刀子啊,連沙子都能給你凍成石頭!”

三個哨兵湊過來,那總兵把新的熊膽釀哐當一下放在桌上:“喝!喝完了歇他幾炷香,老夫替你們看會兒!”

士兵甲開了蓋,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大口,辣的呵嗓子:“就是這勁兒!魏總兵,你這熊膽釀得勁兒!該是陳年的老酒了吧?”

趁士兵乙接過罈子暢飲時,魏總兵爽朗笑道:“這可是燕桓這兒的特產,別的都沒有。老夫可敢拍著胸脯打包票,就是梁州的玉春園,也釀不出這麼抗寒的酒!”

士兵乙一氣兒喝了幾口,把酒罈遞給其他人:“可不是!梁州離咱們這兒可多遠都不曉得!他們那兒據說山清水秀的,俺這輩子落地都是在沙地上,可不懂他們那兒!”

士兵甲酒勁兒上來,笑嘻嘻拍了一把:“你小子還不懂?你那個阿嬌,不就是在宮裡當差麼?”

“前幾年見著阿嬌,水靈靈的,就知道梁州城養女人。阿嬌去宮裡頭當差,那是好事兒啊!嗝……俺老孃可不知道梁州城長啥樣。她這輩子就在這燕桓,哪兒都沒去過。”

“嗝……唔……俺也想找女人。”

士兵丙嘟囔了幾句,叫其他人聽見了。士兵乙搡了他一把:“就你這褲子都能穿出幾個窟窿的大老粗還想找女人?”

士兵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不是正好……穿破了有媳婦縫。”

“你們腦子裡一個兩個都在想女人,能不能有點出息?”魏總兵給他們每個人腦袋上來了一巴掌,“都給老夫好好休息,休息完了就來替老夫的班!”

魏總兵一個人晃晃悠悠的走開去了。士兵甲又問士兵乙:“你跟阿嬌……啥時候那啥?”

士兵乙意外忸怩:“大哥問這幹啥……”

“還問這幹啥!兄弟們給你小子隨份子錢吶!”

“大……大概一個月後吧……”

“這麼快?”

“啊……阿嬌年齡快到了,據說皇上特批年紀到了的宮女可以自行出宮嘞。阿嬌下個月就要到年紀了,俺們是約定過,等她一出宮就來找俺。”

“那哥幾個可等著喝喜酒了啊!”

“嘿嘿,那是那是……”

士兵乙的臉早就紅的跟個猴屁股似的,只顧一個勁兒撓頭。

“誒,說起來兄弟們曉不曉得,為啥咱們這兒嚴起來了?也就是夜裡頭,凍的氣兒都不敢亂喘,給休息休息,平常一個人都少不得。”

“你還不知道哇?咱們吶,要打仗啦。”

“打仗?和誰打啊,平狗?”

“那可不!你還不知道吧,前一陣子有風聲,說平國最近騷動的厲害。不然咱們這兒為啥一下子嚴成這樣!”

“啊?“

“啊什麼啊,小心一會兒魏總兵聽著了給你吃‘轉籠’。”

一想到剛剛被魏總兵“轉籠”的那一下,士兵丙縮了縮腦袋:“魏總兵的‘轉籠’,可沒人吃得了。被他‘轉’一下,腦袋半天醒不過神兒……”

“不過說實在的,平狗那點破事兒誰不知道?窩裡鬥都能鬥成那樣,想來人都快鬥完了吧。”

“你可小點聲兒吧。咱們也得提防著些才是。”

“打起來俺也不怕!俺可有這個!”

士兵乙拿出一方帕子,在戰友們面前揮了揮。

“這可是阿嬌親手繡的!”

“得了吧你!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帶著個繡帕。快別拿你那臭帕子晃悠,再顯擺,晚上放屁崩炕兒!”

士兵乙得意地笑著:“你沒有,你嫉妒。”

“誰嫉妒了!”士兵甲扛起長槍,“走了,該替班兒替班兒去。哎,那羊肉給我來兩塊,我揣兜裡,一會兒站著吃。”

“得嘞。”士兵乙給他遞了兩塊,自已也拿了一塊,“咱們這就該——”

“咻——”

尖利的聲音響徹天空,刺破了每個人的耳膜。那利箭在空中帶著惱人的聲響,飛過邊境的上空!

“是鳴……”

話音未落,一場箭雨突然落下。士兵甲下意識把羊肉丟出去,想要去拿靠在城牆邊的盾,然後被幾箭射中軀幹,直挺挺倒下沒了聲響。

“快去找魏總兵!”

士兵乙一把將士兵丙丟到後面。士兵丙一邊躲避著箭雨,一邊聽其餘的戰友們緊急集合的聲音。鐵與布制的盔甲終有弱點,沒人能夠毫無防備地在箭雨中穿行,士兵乙也是如此。

“敵襲!是敵襲!”

火把瞬間點亮了守關。鳴鏑的呼嘯聲撕裂了睡著將士的睡夢,在邊關待久了,邊軍的警惕性都不低,迅速整合好迎戰。

只見遠遠的黑暗中,幾十號人馬朝著邊境不知死活地過來。

“魏總兵,看樣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是襲擾……”

“今日很不尋常……”

魏總兵瞭望一番,張弓射死一個他看見的敵人。

“往日不過是普通的襲擾,今日竟用了鳴鏑。難不成……”

他抬頭眯眼,隨手往城樓遠處丟去一個火把,希圖照亮遠處的一剎景色。他忽得眼前一黑:遠處一大片火光突然暴起,大軍如密密麻麻的螞蟻壓境,真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今日豈是簡簡單單的幾十人數的普通襲擾!

“立刻向全城百姓釋放訊號!你們兩個,把這檄牌六百里加急送至繼州,讓他們加派……”

話音未落,幾支箭已經呼嘯而過。

“遵命!”兩名士兵接過檄牌,下城樓去。與此同時,一名士兵架好強弩,向天空射出一支特製的箭。那箭一離開弩的束縛,便在瞭望臺上幾丈的位置炸開,發出巨大的爆炸聲和亮光即便是城中最偏遠的地方也可以看見這束光。

果不其然,城裡的光點迅速增加,百姓們紛紛從睡眠中驚醒,點燃了警示火把。平軍的隊伍愈發壓得近了,魏總兵指揮眾人向下射火箭,不少平軍中箭倒地,但更多的平軍踩過他們同伴的屍體,搭建起可以抵達城樓的雲梯。

“下火球,繼續射箭!”

一聲令下的同時,已經有平軍爭先恐後登上雲梯。眾人領命,將草球點燃,往雲梯上扔。有些平軍被火球砸中,從雲梯上翻落,連帶著後面登上的平軍一同遭殃,下面一片被火燎傷時的慘叫聲,以及皮革燒焦的味道。

底下的平軍嘶吼著,完全沒有停下的意味。到此魏總兵已經鐵下心,他知道今日自已是下不得高樓了。也好,兒子,兒媳,孫女沒有一人現如今還活著,老夫正好也可下去陪他們了。

想到這裡,魏總兵手下的箭愈發快了。

爬上雲梯的平軍身上已都開始見血,魏總兵立刻一揮手:“澆金汁!”

滾燙的金汁劈頭蓋臉澆下去,剛剛經歷過火球的平軍根本來不及反應,雲梯上的更是逃無可逃,被澆了滿身。燙得一頭栽下去的大有人在,可接踵而至的平軍很快用盾牌阻擋火球和金汁,並迅速爬上了城牆!

爬上城牆的平軍與梁兵很快打作一團。平軍的武器有些不同尋常,多是狼牙棒等鈍器,沉重非常,一棒掄過去,便能將人和劍一同打折。許多梁兵一劍尚未刺過去,就被攔腰打碎了內臟身亡。

魏總兵與其中幾名平兵周旋,手下刀劍泠泠,寒光大閃,平兵叫他殺了好幾個。忽得又一陣鳴鏑,亂箭又飛過來,魏總兵再擋已經是露出破綻,叫背後的一名平兵一棍掄到牆壁上,倒下了。

“魏總兵!”

“立刻保護魏總兵!”

有梁兵背起魏總兵,在別人的掩護下將其抬下城樓。混亂的棍聲、刀劍聲、嘶吼聲在魏總兵的耳朵裡都漸漸遠去了,他只聽到了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

“魏總兵,挺住!我們立刻為您找醫師來!”

魏總兵大嗆一口血:“殺!殺!”

說罷,他就沒了氣息。

來不及悲傷,兩名梁兵確認他死後只好重新回到城樓作戰,很快也犧牲了。

平兵如山傾,很快佔據了城樓。臺上的梁兵少說也有幾百人,已經全部化作普通血肉,和著平兵的屍體一起堆砌在城牆上下。

平兵叫囂著衝下城樓,往燕桓城中直奔而去。一路長驅直入,加之城樓大捷,使得平軍士氣格外高漲,便是砍殺過去的無辜燕桓百姓便有數百人,其中甚至有孩子和老嫗。

燕桓百姓中的青壯年自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由於身處邊境,每家每戶都有基本的應對措施。他們很快抄起自家的武器,沿街砍殺過去。

平兵從未如此深入過。往年都是襲擾一番,搶點錢糧也就罷了,搶不到也無傷大雅。然而今日他們卻一路往裡橫衝直撞,凡遇到店鋪家舍就丟火把,一路上抓雞、抓羊;遇男人便殺,遇女人便搶,不少女子為了掙脫束縛而被當街一棒打死。

“殺!殺他賊狗才的!殺平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