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朵薄荷花?!”
“是阿瀾頭上的那朵?”
“是的!海姑姑,南宮阿姨。快把薄荷花打碎。那朵薄荷花是封印瀾姑姑內心的關鍵,打碎它,喚醒瀾姑姑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
“海姬,你快下去休息吧!你看你身上哪裡還有一處好的,剩餘的交給我們吧。”幽蓮夫人抓住空隙,向海姬大喊。
海姬像是被惹怒了,不顧自己身上淋滿鮮血,怒吼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南宮止!我還沒死呢!這點擦傷算得了什麼?!”
見海姬如此固執,幽蓮夫人也不堅持,由了她去。然而唯獨她們兩個人,與靈澤護法的實力相差卻越來越懸殊。海姬身受重傷,幽蓮夫人在幾場回合下來也受了不小的損害。她的腰腹都被劃出血口,手和腿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割裂。臉上也同海姬一樣,被劃出無數的小口子,往外一點點滲血。
幽蓮夫人是我們現在最強的戰力,絕對不能讓她也受這麼重的傷,不然就真的沒法贏了。蕭惟伯毅和聶隱見狀撲了上去,一起參與戰鬥。我和息渺自然也不甘落後,跟著一起打上去。
眼下是靈澤護法一個人對我們六個人。其中有玄夜掌門,玉龍三個僅次於艾珵的精英弟子,一個在萬涵山莊戰力排名第三的雙刃少女,以及一個勉強能當個戰力用的我。
但是,我們輪番猛烈的攻擊,靈澤卻應付得遊刃有餘。她隨手把披帛向上一翻,我和蕭惟就掛了彩。息渺和伯毅趁機攻上,可靈澤的另一隻纏著披帛的手很輕鬆就應付住了他們的進攻。海姬用盡自己的氣力把金簪握緊,向她的手刺去,靈澤護法像是被我們弄煩了,雙手一交疊,往前用力一抽,我們兩旁的人就都被她彈開。幽蓮夫人和息渺勉強跳開了,我們剩餘的人則全被彈到石壁上。
好痛。
我感覺自己的後背被猛然這麼一撞,身體裡的五臟六腑都被撞碎了。好像被一輛十輪的卡車以每小時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撞了一樣。我連咳嗽的空氣都調不過來,只覺得嘴裡一甜,便吐出一口血來。
蕭惟和伯毅沒有我這麼狼狽,但也多少被這衝擊波傷著了。聶隱距離靈澤太近,受傷程度最重。他的一隻手臂脫臼,肋骨也骨折了。現在他每一次呼吸,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他擦去流出口腔的血,隨後向我們展示了一樣東西。
靈澤頭上的那朵金色薄荷花。
靈澤發現後眼中一陣紫光大作,以極快的速度衝到聶隱跟前,用披帛死死纏住聶隱那隻拿著薄荷花的手,繼而去搶奪。聶隱眼疾手快,把薄荷花一下丟在我們中間。靈澤再要去守護已經來不及了,薄荷花被丟到空中的一瞬間,就被息渺的雙刃斬得粉碎。
靈澤護法向空中一抽,把還停留在空中的息渺狠狠抽到地面,隨後卷在手上的披帛鬆了下來,無力地,輕飄飄地落到地面上,變回柔弱無力的布料。靈澤低著頭,我們看不清她的神色,一下子世界都安靜了一般。
“我今身啟,萬夫莫敵!”
冷不丁從靈澤嘴裡蹦出來的一句話,卻把幽蓮夫人嚇傻了。
“危險,大家快閃開!”
幽蓮夫人忙把我們拎到距離瀾先生最遠的地方,並創造起一個屏障保護我們的安全;而作為屏障創造者的她,則暴露在靈澤護法的攻擊範圍之內。靈澤不知何時已經又拿起了平瀾劍。她微微低頭,眼睛裡是快要溢位的紫光。這紫光比先前任何時間都要強烈,整個空間都因為其內力的強大而開始扭曲。
她把平瀾劍握在手上,隨後對準我們屏障的方向狠狠一個斜劈。幽蓮夫人幾乎耗盡全部的內力創造起的屏障,被她輕而易舉地擊碎了。幽蓮夫人忙背對著靈澤,護在我們身前。她的頭髮剎那間被攔腰截斷,後背頓時出現一個深可見骨的創口!
“啊———”
幽蓮夫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後無力地倒在蕭惟和息渺的身上。眼下兩個能打的人都重傷倒地了,靈澤護法根本沒有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又舉起了平瀾劍。
眼看平瀾劍就要劈下……
艾珵卻在此時不知從哪裡破空出現,碧玹槍一橫,牢牢接住靈澤的平瀾劍。他迅速掃了一眼戰場,明瞭眼下的局勢後便二話不說和她纏鬥起來。靈澤護法此時已然是全盛時期,連艾珵都打得極為吃力。他一邊用碧玹槍抵擋著靈澤猛烈的攻擊,一邊注意著走位,免得波及到我們。靈澤護法也像是知道自己丈夫的實力,把劍一揮,隨後以我們看不清的速度連斬數十下,每一下的劍氣都崩落石壁上的一塊石頭,整個石殿搖搖欲墜。
“妹子,你給老子醒過來!”
這是艾珵頭一次說粗口。這不是對瀾姑姑的怒,而是對控制瀾先生的人的恨。他下手也不再有所控制,而是真刀真槍與靈澤打鬥,相互攻擊。幾個回合下來,誰也沒佔上風。我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無法再進行戰鬥,只好觀戰,與此同時關注兩個重傷者的狀態。
海姬和幽蓮夫人都因為傷勢較重陷入昏迷。蕭惟伯毅傷勢也不輕,聶隱就更加了。息渺方才劈斬薄荷花的時候就被靈澤護法的內力所傷,眼下完全在吊著精神。我們最後的希望,只有艾珵了。
一炷香時間過後,局勢開始漸漸明朗。艾珵手中長槍一挑,靈澤輕捷一翻,平瀾劍便襲向艾珵的脖子。艾珵一扭頭便躲開,把槍尖一撥,靈澤腿部的黑絲便被撕開一條裂縫。靈澤眼中的紫色微微有些退卻,艾珵乘勝追擊,先後擊潰了靈澤的多重防禦。
在薄荷花消失後,靈澤眼中的紫光霎然而起。在艾珵的不斷攻勢下,漸漸有些減弱了。
不是主動的減弱,更像是……被打回去了。
靈澤還是在不停反擊,不過在艾珵的全力鉗制下,也一點點失去了原先那不可抵擋的優勢。
正在此時,艾珵突然停止攻擊,一把抱住靈澤護法,隨後深深吻上她的唇。
靈澤護法第一反應是躲避和攻擊,平瀾劍一下刺入艾珵的腹部,而後又用力拔出來。可艾珵置若罔聞,彷彿根本沒有傷到他一般,又扶上一隻手去,輕輕捧住了她的臉。碰上她臉的一瞬間,靈澤眼中的紫光忽然被一絲金光代替。她不再躲避,而是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手中的平瀾劍再沒有劈下去。那劍噹啷一聲就掉在了地上。艾珵不著痕跡給瀾先生繳了械,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向我使了個眼色。艾珵漸漸遠離瀾先生的唇,我便一把撲上去抱住瀾先生的後背。靈澤瞬間清醒,一記手刀向我劈砍過來,快得我根本沒做出任何反應。
艾珵卻比她更快,將她手順勢向後一扭,隨後逼迫她面對我。我鬆了手,眼睛直盯著她的瞳孔。她一開始用那種冷得可怕的眼神凝視我,看得我心裡一陣惡寒,一陣心悸,巴不得挪開視線;然而艾珵連忙出聲。
“千萬不要挪開視線,不然好不容易略微顯現一點的真正的她就要被重新囚回去了。我已看破幻境,若妹子成功醒來,柳煙墨的本體就會出現了。”
我於是堅定自己的信念,繼續緊盯著她。果然,她的瞳孔微微一顫,眼中的紫色似乎輕了些。我大受鼓舞,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把她抱在懷裡。
誰知靈澤護法眼中的紫色像充能一般,又是一陣大作,甚至比之前更亮。她一下推開艾珵,隨後一把就掐住我的脖子,直接單手將我掐得帶離地面!
“咕呃……”
猝不及防的這一下,在場還清醒著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她的手很用勁,掐得我根本無法呼吸,神智漸漸遠離了自己。
好像……要死了啊。
薄荷花不是已經碎了嗎?
要在這裡結束了嗎?
難道再也救不回瀾媽媽了嗎?
歷史,就要被這樣改寫了嗎?
“媽……”
我的意識模糊起來,迷迷糊糊間吐出了這個字。我這一瞬間想起的是自己的媽媽,也許人就是這樣,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不會想起自己的愛人,不會想起自己的朋友,想起的永遠是媽媽。
我有些睏倦,大概腦部完全缺氧了。然而就在此時,我明顯感覺到靈澤護法的手似乎變鬆了一些。
是因為剛剛那個字麼?
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我再次開口。
“媽……麻……”
靈澤的手又鬆了一點。我努力睜開眼睛,靈澤護法依舊面無表情,可兩行清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下。
我明白,瀾姑姑的本心正在甦醒。薄荷花被摧毀是有效的!
她眼睛裡的紫光在漸漸黯淡,她的嘴唇也顫抖起來。紫光再一次在她眼中迸出時,她掐著我的那隻手卻沒有再次用力,這更堅定了我的想法,瀾姑姑正在努力衝破控制!
“媽麻……然……媽麻……”
被掐得太久,我懷疑我的舌骨有點脫位,很難說出正確的話來了。我是想說“瀾媽媽”的,不知道自己發了個什麼奇怪的音。
她神色一晃,手一下子就鬆開了。我跌落到地上,瘋狂咳嗽,咳得肺都要吐出來。瀾先生打了個趔趄,右手抱住自己的頭,彷彿頭痛欲裂。她劇烈地呼吸,彷彿被掐的不是我,而是她。
她不想攻擊。
艾珵心知這是起作用了,時機正好,一個閃身把我護在身後,隨即手中劍指一豎,正中瀾先生胸口。瀾先生向後又打了個趔趄,微微睜開點眼。
我明顯看出瀾姑姑的眼眸恢復了先前的璀璨的深藍色。她被艾珵護在懷裡,像是費盡了力氣,才以一種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艾珵胸前說。
“若汐……在喊我。我聽見了。”
隨後,她眼睛一閉,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