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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為護(下)

若只是這麼死去,倒也就罷了。

當魏箏綣連滾帶爬衝到她身邊時,她再也不願剋制自己對她的感情。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哪個母親能真的狠下心來,到死都不認自己的親生孩子?

“對不起,箏綣。沒能給你一個安穩的朝凰,是為孃的錯……”

她真後悔,後悔為什麼不早一點肅清柳煙墨,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魏箏綣,自己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答應娘,答應……姑姑,一定要……除柳後快……”

答應娘,是答應她,要好好活著。

答應姑姑,是答應她,要除掉柳煙墨。

做完她兩重身份的囑託後,梅竹影終於釋然地閉上了眼睛。她的任務已然完成,她殺了平國細作,重創削弱了柳煙墨。

她不會再有任何後悔的事了。

……………………………………………………….

二十三年前,火鸞居門口。

魏護像拉著琉璃一般拉著梅竹影的手,只怕她的手會在自己手中碎裂。梅竹影看了看背後:“你該走了。”

“可我捨不得……”魏護的臉有些微發紅,“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來見你了。”

“嘴貧。”梅竹影把手一抽,也荔頰微紅,“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耽擱不得的。”

“好吧。”魏護笑著把梅竹影擁在懷中,“那再讓我抱一抱。”

梅竹影也沒反對,兩個人的深情擁抱就是最好的告別了。

半年之後,朝凰前任掌門安逝,梅竹影登上掌門之位,接過朝凰掌門的鳳羽針。登頂掌門不久,魏護就回到朝凰樓,與梅竹影修為秦晉之好。

那天,本就豔麗的朝凰樓顯得更加多彩。紅色黃色交織在一起,構成絢爛碰撞的奇景,好像要把天地融化在這一團紅黃之中。梅竹影頂著蓋頭,穿著一襲華麗的婚服,紅的並不奪目,卻自然而然成為全場的焦點。

魏護那一天笑得很開心。

深夜,梅竹影兀自坐在郊外的房內,等待魏護回來。按理來說,新婚夫妻應該擁有一個自己的小空間,但掌門除外。七大門派掌門是幾乎沒有私人空間的,就連他們自己的寢居也不是,那只是個睡覺的地方。若要有,只能是再另外接辦一個小家。

魏護從外面回來,臉上還因為興奮而通紅通紅。梅竹影還端坐在床上,靜靜等待自己的夫君掀開蓋頭。

魏護取過擺在桌上的桿秤,小心把蓋頭掀開。

“稱心,如意。”

蓋頭翻落,梅竹影溫和美麗的臉掩映在燭光下,嬌嫩白皙,閉月羞花。

“夫君,我好看嗎?”

魏護笑著,凝視著梅竹影的臉。

“好看。非常好看。”

兩盞燭光搖曳,似是兩個人的纏綿悱惻。

……………………………………………………

掌門新婚,可以在外面休息一個月,隨後回到門派中繼續處理事務,可以說是掌門人的“度蜜月”。自結璃之後,魏護對梅竹影的感情似乎變淡了,再沒有先前那麼濃情蜜意。與此同時,梅竹影常常發現魏護半夜起床,出去許久才又回來,不免心下有些疑惑。

如此三四次,梅竹影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一個月後的早上,梅竹影本打算詢問魏護,床邊卻是空空如也。魏護不知去向,屋子裡什麼擺設都沒有改動。

梅竹影等了整整四天,魏護沒有回來。

第五天早晨,梅竹影梳好自己的頭髮,整理好自己的妝容,隨即離開了家門。朝凰弟子們見掌門遲了將近一個星期才回來,都往好的方面想。

“梅姑姑回來啦!”

“梅姑姑是被魏大哥絆住了嗎?”

梅竹影只是掛著溫和的笑容,讓他們接著做剛才沒做完的事。柳煙墨才剛來不久,此時還只是個初級弟子,梅竹影與其目光一對上,就覺心頭一顫。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眼神,裡面包藏著溢位的野心與狠戾。梅竹影一瞬間有些不寒而慄,又本能藏起自己差點洩露出來的倦意和恐慌,向著柳煙墨微微一笑就背過身走了。

之後一個月,梅竹影發覺自己沒來葵水,且常常頭暈噁心,心下明瞭。她去了靜水。

其他門派的掌門來靜水診病,自然是由靜水掌門來迎接。沐掌門親自引梅竹影到微瀾居去,兩個人在裡面足足半個時辰才出來。

梅竹影一回到火鸞居就立刻宣佈閉關,期限為一年。由於隱匿自己的蹤跡,加上一些高階的障眼法,柳煙墨並不知道梅竹影出去過,自然沒怎麼起疑心。

一年後,梅竹影重新出現在朝凰弟子們面前。她的實力確實更上一層樓,彷彿這一年真的是在閉關修行。眾人不知道,她的屋子裡多了一個孩子;他們更不知道,這實力的來源,是一種名叫母愛的力量。

兩個月後,這個本在火鸞居里的孩子,出現在朝凰樓的門口,被梅竹影“偶然”地撿到了。孩子的襁褓裡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是魏護的侄女,父母都因故離世了云云。梅竹影當時哭的很傷心,嘴裡還唸叨著魏家大哥的名字。

實際上,魏護根本沒有哥哥。那“魏家大哥”,其實是魏護在外的另一個名字。

從此,梅竹影身旁多了個孩子,叫魏箏綣。

儘管如此,梅竹影對待這個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樣,沒有任何偏袒。

好像她真的只是一個監護人,好像這個孩子並不是她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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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箏綣再一次從夢中醒來。

眼前是冰冷的牢房。

是啊,現在自己是被囚禁起來了。

身上很疼,到處都是靈澤護法劃出來的傷口。傷口細碎,也很淺,明顯只是為了訓誡,而不是真的要她的命。

即便如此,還是疼的她想死。

“如果人家不是朝凰掌門就好了嗚嗚嗚……”

魏箏綣越哭越傷心。

“隨便誰都好,做朝凰掌門吧。人家真的不想做了……”

“對,柳娘,讓柳娘去做吧。”

想到這裡,魏箏綣哭著喊著要見柳煙墨。

“人家不做朝凰掌門了,放人家出去!身上好痛,好痛嗚嗚嗚嗚嗚……”

無人回應。

魏箏綣聲嘶力竭哭了一陣子,也沒見人來,便慢慢不哭了。她冷靜下來,狠狠給了自己幾個耳光,這下總算是徹底冷靜了。

“我剛剛憑什麼說我不想當?明明是梅姑姑囑託給我的事情……嗚……不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可是……可是身上好痛呀……”

“嗚嗚嗚嗚嗚……阿爹,阿孃,你們現在在哪裡,救救箏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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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天厲。

聶隱躺在簡陋的榻上閉目養神,一旁的平國夥計在那裡嘰嘰喳喳不知在講什麼。聶隱微微睜開一隻眼睛,背對著他們,凝神靜聽。他們用的是平國語言,不過聶隱是可以聽懂的。

“你可記得十幾年前的那個人?”

“哪個呀?”

“就是那個從梁國來的細作。那個姓魏的,出賣給我們朝廷的情報全是假的,結果導致我們判斷不利,現在他們梁國反倒強大起來了!”

“啊呀,有這種事?”

“是咯。哼,真該死!咱們上頭那些人投到梁國去的細作倒是石沉大海了,這個姓魏的卻把我們國家的情報搞成這樣!”

“聽說當時他看起來太忠誠了,所以高官們都被騙了。”

聶隱清晰地聽見說話的兩個人各爆了一句平國髒話。他決定也加入話題,用流利的平國語問道:“然後呢?那個挨千刀的傢伙呢?”

挑起話題的那個人不屑一笑:“他內人是梁國專門抓細作的,只當他是咱們平國的狗,隨手就給殺了。”

“是啊,聽說屍骨未寒,就被投入了亂葬崗。他老婆估計恨死他了。”

“活該。”聶隱嗤笑一聲,惹來周圍一圈人隨聲附和。

“說起來,最近梁國遭了災了,咱們的計劃很有效,那邊都亂成一鍋粥了。”

“嘖,這固然是好,只怕有人會偷渡過來偷取藥方呢。”

聶隱又是哈哈一笑:“我說這位老哥,那些梁狗來,咱們就像打狗一樣把他們打回去不就是了?”

“小兄弟,咱就是喜歡你這種實誠人!你說的對,他們敢來,老子他媽的立刻用棒子把他們打成肉泥!”

聶隱嘴上一邊在跑火車,心裡卻不知給自己扇了多少個耳光。他聽說過這件事——好像是前朝凰掌門——有點記不清了。這都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哪還記得住,那時候自己才十來歲呢。

這樣想著,他睡著了。

…………………………………………………….

魏箏綣又一次從昏暗中醒來,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梅竹影的臉,還有一張陌生的臉。她很肯定那個男人她不認識,但為什麼他會時常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唔……梅姑姑……”

依舊是冰冷的牢房。她覺得自己的傷口入了寒氣,似乎沒那麼火辣辣地疼了,索性在地上滾了幾圈,把傷口周圍的溫度降下來。寒氣無言卻能穿心蝕骨,而且傷口似乎也不疼了,魏箏綣於是便再不滾,縮在牆角,儘量減少自己的活動。

冷,疼。

柳煙墨給自己的飯倒是正常的,但她不餓。

不想吃東西。她只想回到自己暖暖的火鸞居去。

“要是……梅姑姑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