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門？”
眼前不錯的正是林清規。林清規常年冷冰冰的眼神一瞥雲淳，雲淳的心底就猝然抖起一陣寒意。
“林掌門怎的來了？”
“爾等掌門人去了何處？”
冷不丁被林清規這麼一問，雲淳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她還是回答道：“若汐師妹失蹤，瀾姑姑去找她了。”
“瀾掌門不在？”林清規微微一蹙眉。
“林掌門可是找瀾姑姑有事？”
“是。”
見林清規這模樣確實嚴肅，雲淳也有些不安。她一直潛心研究，幾乎不與人打交道；如今卻要一個人面對如此棘手的問題，不免有些侷促。
“罷了。”林清規寒冰一般的臉微微有些緩和，“汝非若汐，活潑如火。不為難，隨吾來罷。”
“啊……好。”雲淳正擔心林清規會杵在這裡，這下去她那裡坐著，也能稍微舒緩些。二人正待要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別走，林掌門。在這兒坐一坐吧？”
平瀾劍的劍鋒離林清規的脖子只有幾毫米。瀾先生的眼波像是在笑，聲音還是那麼輕輕的，但她微微眯起的雙眼卻蘊含著淡淡的殺氣。披帛像愣住那樣，直到劍鋒已靠在林清規頸邊良久，才敢顫顫巍巍地隨風擺動。
“瀾姑姑？！您不是去追若汐了麼？”
瀾先生的眼光這才瞥向雲淳。
“雲淳，你沒事吧？”
“沒事。”雲淳搖頭，“瀾姑姑，您不是去追若汐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們不過是使了個調虎離山的計謀，這點小伎倆還騙不過我。我沒走多遠就繞回來了，正巧，抓了個正著。”
“林清規”的眼睛微微睜大了，像是要說些什麼。瀾先生的右手握著平瀾劍，向“林清規”又靠攏一點，冷笑一聲：“怎麼樣，該露出真面目了吧。”
“千機。”
“千機？！您是說，這個林掌門是清風聖殿的人假扮的？！”雲淳大驚。
“正是。此人便是清風聖殿中擅長易容的千機，雲淳，休要讓她走。快趁我控制住她，給她致命一擊。”
“林清規”的眼中迸出淚來，連連搖頭。這模樣不知怎的，令雲淳看了心中一痛。雲淳心知這是千機騙取同情的把戲，把心一狠，抽出了靜水劍，向“林清規”刺去。
就在這時，一條披帛破空而來，一把纏住了雲淳的手和靜水劍，叫雲淳動彈不得！
“何人？！”
雲淳正待看阻礙自己的人是誰，看見的一瞬間卻驚得目瞪口呆。
瀾先生從天而降一般落到地面，平瀾劍就握在左手，發出泠泠寒光。右手拉著披帛的另一端，披帛繃得緊緊的，在日照下散著淡淡的光芒。
“雲淳，有沒有哪裡受傷？”
雲淳沒有回答。一下子出現了兩個瀾先生，她的CPU都燒了。究竟哪個是真的？
後一個瀾先生步步逼近前一個瀾先生，前一個瀾先生面色無波。
“你不要試圖騙雲淳了。”
“這話應該對你說。”
“你是千機假扮的吧？”
“你才是吧？”
“呵。當真是笑話。雲淳，莫要聽她的。”
雲淳此時已陷入混亂。兩個瀾先生一模一樣，根本沒有差別。同樣的面容，同樣的衣服，同樣的頭髮和裝飾，就像同一面鏡子裡刻印出的兩個副本。
冷靜，雲淳。一定要好好思考……
此時前一個瀾先生聲音雖不著急，卻有些催促之意：“雲淳，莫要受那假聶瑾的影響，快些除去千機！”
後一個瀾先生也有些發急：“千萬不要下手，雲淳！那清規才是真正的若汐！她是想要借你的手殺了若汐！”
雲淳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兩個瀾先生。她們倆一個劍指“林清規”，一個手中拽著披帛，都暫時不能動彈，足夠她留出時間思考了。她看了看兩個人，隨後把手中纏繞著的披帛緩緩鬆了下來，一把把披帛撩開。
“雲淳！”後一個瀾先生的語調有些顫抖。
雲淳把靜水劍攥得緊緊的，向“林清規”頭上劈去。
“林清規”身後的瀾先生露出一個微笑。
然而云淳的靜水劍從“林清規”頭頂飛過，直直向瀾先生臉頰砍去！
瀾先生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劍鋒就到了她的臉旁。瀾先生堪堪往後一躲，如慢動作一般過後，瀾先生精緻美麗的臉頰上瞬間被劍鋒劃開一個口子，鮮血噴湧而出。她捂住自己的臉不可置信。
“雲淳，你怎麼……”
雲淳看起來超乎尋常的冷靜。“林清規”像是終於可以突破某種束縛，猛然往自己肩膀一抓，扯下自己的衣服，如同扯下一張皮，接著大大喘出一口氣來。
那正是失蹤的若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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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一個瀾先生忙鬆了披帛，三兩步跑上來把雲淳和若汐一同護在懷裡，怒目而視另一個“瀾先生”。
那瀾先生還處於震驚當中：“雲淳，你怎會對我下手？”
雲淳冷冷說出一句話：“認命吧，千機。再怎麼偽裝，你也裝不像。”
瀾先生臉上的血流淌到脖子，滲入了衣領。她的手上也染了鮮血，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是中了他們的幻術，快醒過來！”
“幻術，真的嗎？”雲淳難得露出陰森的笑，“若汐，好師妹，我中幻術了嗎？”
“沒有！”我篤定地回答，“淳師姐，她才是真正的千機！她用似珹的臉先騙了我，把我擊暈後打扮成林掌門的模樣。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話方式變得和林掌門很像，行為舉止卻又有點差異，好像故意把我和林掌門區分開一樣。我現在明白了，其目的就是為了讓淳師姐誤以為我是千機，從而借刀殺人，讓淳師姐把我殺了！”
那瀾先生還在負隅頑抗：“雲淳，莫要相信！”
雲淳卻又微微一個冷笑：“裝也裝不像。千機，瀾姑姑的右肩是受過傷的，不能使劍，故而瀾姑姑是左撇子。你用右手拿劍的那一刻，就自己暴露了自己。”
“瀾先生”愣了片刻，呆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隨後像是一瞬間明白了什麼，突然哈哈大笑。
“我真是個失敗的易容者啊！上一次叫艾珵揭穿，這一次我學習她聶瑾的說話方式，行為舉止，本以為已經天衣無縫，卻又栽在慣用手的細節上。失敗這麼多回，我想是活不成了，回去就要被聖夫子除掉。與其被當作垃圾丟掉，不如叫我好好與你們殺上一場，我要光榮的死！”
“不過，在殺死我之前，你們會不會先把對方殺了呢？”
說罷，她迅速易容成淳師姐，我們甚至沒看清她是如何完成易容的。她拔劍向淳師姐殺去，不久兩個人便打作一團。兩個淳師姐不久就都受了傷，瀾先生把披帛往出一揮，便纏住了其中一個雲淳，隨後二話不說手起刀落，那雲淳的頭便骨碌碌滾落在地。其迅雷不及之勢叫我震驚，這萬一殺錯了……
瀾先生小心翼翼把剩餘一個淳師姐拉起來。淳師姐受了點皮外傷，除此之外倒沒有大礙。
“瀾姑姑，你怎麼知道誰是真的誰是假的？”淳師姐抹去自己臉上髒兮兮的東西，上氣不接下氣問道。
瀾先生微笑道：“凝探即可。你們尚未到如此境界，自然無法靠此方法辨別。雲淳，你做得好。”
這一誇，淳師姐的臉都紅了。我撥出一口氣，頗有些“憤憤不平”：“淳師姐，你差點就把我殺掉了！”
淳師姐很侷促：“啊……剛才被千機蠱惑，實在是……”
“沒事的啦，淳師姐，我沒怪你。你看，我的腦袋還在脖子上呢。”說罷我嬉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地上的千機，“某人的腦袋可是和身體分家了。”
瀾先生蹲下去，把千機的頭拎起來：“這千機也是個傀人，可以自主改變自己的容貌和別人的容貌。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我們都湊上去看。千機的臉很普通，甚至有些難看。她的臉上佈滿了奇怪的花紋，或者說，是胎記。她的臉即便是除去了這些胎記也顯得平平無奇，和鄰家姑娘沒什麼不同，隨便放在大街裡就認不出來了。她長得太沒有特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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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自己不好看嗎？”
“是的……小女子貌醜，叫人鄙棄……”
“喝下這碗藥，你就能成為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了。你要明白，這是因為柳娘我心善，才願意幫你，其餘的人還不一定。”
“是。柳孃的恩情，阿妹記在心裡……”
喝下藥後，她只覺得異常痛苦，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撕裂她的身體。不久後，她的意識便離她遠去。
之後的事情與她無干了。若她還有意識，她會發現自己的面容體型可以隨意更改，她真的可以成為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或者說，她可以成為任何一個人。
只是，以她自己為代價。
她可以是聶瑾是雲淳，可以是在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可就不是阿妹。她可以成為每一個人，獨獨沒能成為她自己。
“阿妹以後，要變成最漂亮的女人。”
“……”
“千機明白。為了主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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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機的身體在光下化作齏粉。瀾先生把披帛撿起疊好，放在手旁。
“休息吧，孩子們。一下叫你們經歷這樣的事，你們身子也吃不住。”
我和淳師姐心累的不行，和瀾姑姑打過招呼後紛紛回去睡覺；瀾先生則坐到那面鏡子前凝神許久。鏡中那個瀾先生又一次出現了，但這次不同。這次，那黑化聶瑾的臉色很難看，臉沉得要滴下水來。
“聶瑾，下次，你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瀾先生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平淡的微笑。
“好啊，我等著。”
“柳煙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