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遊蕩在外的孤魂野鬼，葉歸一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他繞了一段路走到孤墳前，給孤墳上了香。
“孤苦伶仃也好無依無靠也罷，希望你們不要害人，一旦做了厲鬼，我必收你們。”
這叫恩威並重，也算是勸告。
一步錯，步步錯，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鬼生也沒有。
很快，孤墳前的黃香就被吸收殆盡，幾個身影隨之出現，對葉歸一盈盈一拜。
一半感謝一半尊重。
葉歸一見幾只冤魂算是彬彬有禮，再次開口建議。
“若是你們還想著投胎轉世的話，不妨多做做善事，可能遇上好心人會願意給你們續香火起供奉。”
“功德圓滿，你們就可以去投胎轉世，總比一直做孤魂野鬼要好。”
幾隻冤魂又是一拜，隱去身影再度成為白光飄蕩在四周。
回到涼亭，一旁的老道士半躺著託著腮，心中很是好奇。
“雖然信仰不同，但你知道地藏菩薩的典故嗎？”
葉歸一側目，呆呆看向老道士，沒有回話只是點頭。
老道士忽地挺直身板，饒有深意看著男孩。
“典籍中記載，地藏菩薩本可以成佛，但地獄冤魂太多，他也無心成佛。”
“地藏菩薩是地獄不空不成佛，難道你也有此打算？”
道所提倡之法為無為而治，道法自然。
一切本該讓其順其自然，旁人本不該過多幹涉。
就像葉歸一給孤墳上供，或許會讓陰魂原本該有的命運發生轉變。
葉歸一明白老道士並非是嘲諷或是不悅。
老道士慣了的率性而為自由灑脫，也沒有葉歸一那麼多煩惱或是想法。
葉歸一躺在薄被上，將腦袋枕著手臂上，淺笑著回答:“估計也是習慣吧，畢竟我小時候過得太苦，就不太願意看到他人受苦。”
“況且，善良只是一種選擇。你想想，如果不是我善良，才不願意一邊打工還一邊照顧你呢。”
聞言，老道士臉色一沉，心中甚是不滿。
“老道士可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別胡說八道。”
葉歸一翻了翻身，語氣戲謔:“是嗎？那往後你自己打工賺錢養活自己，我們各顧各的好了。”
老道士身體一僵，連忙陪笑，過慣了舒坦日子，他才不會想著放棄這種生活。
況且他一路走來可是將這傢伙保護得相當好，這是互惠互利的關係。
如此一想，老道士才有了辯解的心思。
吵吵鬧鬧並非不好，至少給窮苦的生活增添一些笑料。
翌日，太陽初升，兩人從睡夢中醒來。
暖洋洋的有種愜意的感覺。
“昨晚睡得可真舒服。”
老道士伸了伸懶腰，此刻的他驚訝發現，陵園內已經有不少人在運動。
似乎對遇上流浪漢早已見怪不怪。
人群中，一位年邁老人慢慢走到石碑下，雙手合十虔誠莊重。
“諸位老哥，今天應該是我來祭拜敘舊的最後一天。”
“想我能從戰場活著回來，卻只能看著兒子出意外死亡，眼睜睜看著兒媳跟孫子鬱鬱寡歡。”
“他們久鬱成疾，我只能帶著她們娘倆離開這個傷心地。”
老人說的很小聲，但卻被葉歸一聽得真真切切。
心想這老人家面相剛毅精神飽滿，雙頰微泛紅光，福澤應當不淺。
但鼻樑之上，兩眉間的確有暗點，暗點厚重，確是喪病之氣。
禍福相依，無可避免。
說了許久的話，老人家才邁開步伐離去，步履蹣跚，背影落寞。
讓人心中忍不住悲嘆。
此時，石碑頂端金光流轉，一抹虛影出現在涼亭內。
束腰帶帽，身穿老舊制服腳踩黑布鞋，目光炯炯面相威嚴。
看上去約摸三十歲的樣子。
看見突然出現的青年，葉歸一二人並不顯得驚訝。
兩人躬身作揖，十分恭敬。
旁人看見葉歸一他們的模樣，只覺得可能是腦子不好使，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青年倒是趕忙揮手:“看來你們並不覺得稀奇。”
老道士淡淡道:“見怪不怪了，畢竟走上這條路，見得也多。”
“不過大多是厲鬼多，英魂倒也的確稀奇。”
葉歸一滿是無語瞪了老道士一眼，直接一肘擊讓後者閉嘴。
他深深看向面前青年，試探性問:“英雄是為老人家的事而來嗎？”
青年臉色微紅，忙揮手:“可擔不起英雄的名號，無名之輩罷了。”
話鋒一轉，青年臉色一沉，鄭重其事說:“不過我的確是為他而來。”
“當年倭國侵我國土，無數英魂長埋地下。小唐是我們連裡唯一的倖存者。”
“原本以為小唐往後生活無慮，但老年喪子，我擔心他會因此撐不住，所以我們一眾兄弟想要拜託二人幫幫小唐。”
老人家原來是當初連裡唯一的倖存者，正在當初的好兄弟惦記著呢。
葉歸一沉聲道:“義不容辭。”
青年見對方應下，心中巨石落地。
“小孫家住城南，具體在哪我也不知，不過應該很容易找到才是。”
英雄之家要找起來的確不難。
而且葉歸一隱隱覺得，昨晚遇到的司機，極有可能就是唐爺爺的兒子。
兒媳孫子生病可能跟司機大哥有關。
兩人匆匆拾掇一番，隨後出發前往城南。
兜兜轉轉，兩人邊走邊問終於找到了唐爺爺家。
兩人整理衣衫，葉歸一猶豫片刻後才上前敲門。
但屋內十分安靜，似乎無人在家。
葉歸一疑惑，再輕敲三下。
此時才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是有些沙啞的女聲傳來。
“你好，請問找誰？”
葉歸一頓了頓，沉思片刻後回答:“你好，我們受人所託，是來找唐爺爺的。”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啟一條門縫，露出一隻眼睛看向門外兩人。
葉歸一跟老道士有點尷尬，輕輕揮手。
女人看著打扮古怪的兩人，沉聲說:“我們家已經做過法事了。而且公公不在家，你們回去吧。”
說著她就要關門，卻被一隻手掌撐住。
見對方似乎懷疑，葉歸一心中大急。
“女士，我們沒騙你，真的有人拜託我們來找唐爺爺的。”
“這樣，我給你留個電話，如果唐爺爺回來通知我們可以嗎？”
說著葉歸一取出白紙寫下電話號碼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女人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接過紙條，很快將門關上。
門外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