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安宮。
“娘娘,陸瓷醒了。”,宮女低聲說道。
“什麼?”,本來躺在榻上假寐的皇后一下坐了起來。
語氣藏不住的怒意:“這都沒死,那個賤人還真是命大!”
“奴婢聽聞是千歲大人耗材萬金這才將她救了回來。”
聞言,皇后將手帕狠狠攥緊。
“擺駕,去朝雲殿。”
朝雲殿是皇帝寢宮。
“皇后所來何事啊。”,見皇后來,皇帝也停止批文,忙將她接過。
“陛下,臣妾今日做了些糕點,不知道合不合陛下胃口?”,皇后將食盒放置桌臺,將糕點拿出。
見他吃下,笑著開口道:“臣妾聽聞謝涼大人每日都政務繁忙,甚是勞累,家裡也只有一個妻室,臣妾在想,要不要幫他再挑選一個側室呢?”
“朕確實沒曾想過這些,如今想來,確實應該多給他想想了。”
“皇后有什麼人選嗎?”,皇帝牽著她的手柔聲說道。
皇后眼神狠毒,不過瞬間便被掩了下去,“中秋前後,臣妾聽聞謝涼替陸家二小姐豪擲千金只為求畫,想來是有些感覺的。”
皇帝皺眉,“他上次娶得不就是陸家的小姐嗎?”
“這陸家就兩個女兒,如果都一併送給謝涼,這陸丞相怕是要坐不住了。”
“陛下”,皇后怒嗔,“這謝涼替陛下出生入死那麼多年,嫁給他還能委屈了他丞相府不成。”
眼見皇后就要生氣,皇帝立馬哄道:“依你,朕都依你,朕現在就下旨。”
*
陸瓷走在街上,按照前世,這個時間估計太子已經做好了計劃。
不過宋翊陽這時候出兵,顯然對他不利,估計此時應該恨透了陸家。
不過本來前世也沒篡位成功,陸瓷也沒指望靠他能扳倒陸家。
陸瓷來到魏九昭的客棧。
“這位小姐,他已經不住在這了。”
陸瓷皺眉,“那他去了哪?”
小二笑著回道:“這位大人是如今的狀元郎,當然是進宮接受封賞去了啊。”
聞言,陸瓷才舒了口氣,還好跟前世差別不大。
前世的魏九昭走馬上任之後,替皇帝興修水利,解決了不少民難。
一生可謂是仕途通達。
回到千歲府的時候,看著院中聚集的眾人,陸瓷詫異,喊來管事問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回夫人,宮裡來了旨,說是要將您的二妹妹陸錦汐納進府,做九千歲的妾室。”
聞言,陸瓷面色一變:“怎會如此突然?”
只見管事的搖搖頭,小聲說道:“聽聞是皇后娘娘決定的,九千歲將自已關在書房,夫人要不要去看下?”
陸瓷哭笑不得,該煩憂的應該是她吧,他生什麼悶氣?
此時,陸府。
陸錦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爹,女兒不嫁,女兒只喜歡翊陽哥哥,除了他女兒誰都不嫁!”
“況且,陸瓷都已經嫁過去了,為何還會讓我再嫁?”
陸父也是煩躁的不行,也不知道宮裡是怎麼想的,但這聖旨已經下了,忤逆聖旨可是殺頭的大罪。
“你別哭了,三日後千歲府的人就會接你回去,你這幾日好好準備吧。”
陸父心一橫,“來人,將小姐給我帶回院子,切記守好她。”
三日後,陸錦汐如約被送往千歲府。
謝涼麵色不喜,卻還是招來內侍問道:“夫人近日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內侍回道:“稟告九千歲,夫人近日都呆在房裡,並無不對勁的地方。”
娶她妹妹,她竟然還能無動於衷,謝涼神色泛冷。
陸錦汐被抬進了另一處偏院,離謝涼所住的地方不遠。
謝涼剛換上喜服,就聽見外面的內侍大喊:“千歲,太子造反了!”
“說是以‘清君側’為由,已經帶兵攻入神武門!”
“什麼?”,謝涼瞳孔驟縮,顧不得許多,當即轉身離去。
城內火光四起,謝涼一路朝著宮中趕。
整整一夜,戰至凌晨,才將太子擒獲,平息了叛亂。
謝涼回到千歲府的時候,只見府內狼狽不堪,黑煙瀰漫,火勢顯然是剛撲滅不久。
內侍跟丫鬟見到九千歲,都在一旁安靜候著,旁邊的陸錦汐也是灰頭土臉的大喊大叫著。
謝涼沒看見陸瓷,眉心莫名一跳。
管事上前迎接,謝涼皺著眉立即問道:“夫人呢?”
管事立馬慌亂的直直跪下——
“千歲恕罪,夫人、她……”
“夫人的房間是最先著起來的,火勢蔓延的太快,奴才來不及……”
接著,一具屍體被抬到謝涼麵前,管事伏地痛哭。
“只能看著夫人身隕火海!”
“千歲,奴才萬死難辭其咎,請千歲責罰!”
謝涼渾身僵直住了。
他死死盯著面前那具被白布蓋著的屍體。
“你說,這是陸瓷?”
“本座才不信!”
他咬緊牙,伸手過去掀開那塊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具被燒焦的屍體,早已經看不清面容。
可她手裡緊攥著的那塊鴛鴦玉佩卻是如此眼熟。
因為另一半,在他的身上。
如果她不是陸瓷,還能是誰!
謝涼往後踉蹌幾步,重重跌倒在地。
“千歲!”,管事連忙上前護住。
不過陸瓷死後那幾日,謝涼也並沒有太傷心。
畢竟他覺得,陸瓷對他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只是藏在她身上的秘密令他感興趣罷了。
說來也巧。
陸瓷下葬那日,謝涼無故生了場大病。
御醫來看了數次也無果。
直到陸瓷下葬整滿三個月,謝涼這才漸漸好轉。
大病初癒後,謝涼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為她刻下牌位。
好歹夫妻一場,沒能為她送葬,那就給他刻個牌位,也算告慰了。
——謝涼愛妻陸瓷之位。
將牌位擺進了謝家祠堂。
謝涼盯著那牌位看了許久,感覺一切仿如大夢一場,真實又虛幻。
望著“愛妻”兩字,他眼神透出難得的迷茫。
刻字留下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他不知道為何會為為她刻上這兩個字。
分明他心裡對她並沒有什麼感情。
罷了,既然刻了,便就如此吧。
陸瓷死了,陸錦汐不但不傷心,反而每天在府裡不停作亂。
但念著無傷大雅,謝涼也沒搭理她,只是任由著她胡鬧。
直至有一日。
謝涼路過一家酒肆,來了乘船飲酒的興致。
只是這酒還未下胃,不遠處傳來彈曲聲。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
那歌姬唱著詞,娓娓唱來。
謝涼一動不動,心口彷彿有塊石頭壓著,叫他喘不上氣。
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了陸瓷。
想起她柔柔淡淡卻又堅韌倔強的模樣;
想起她陰陽怪氣懟他的口吻;
想起秋獵遇刺,明明有逃跑的機會,卻還是衝回來不顧險境救他的樣子;
想起同她見的最後一面竟是他怒氣衝衝的質問著她。
這一刻,謝涼腦中忽的想——
起火時,陸瓷會在做什麼?她身上的傷還沒好全,火勢又是那麼大。
逃不出來時候,她會不會很絕望?
火燒到她的時候,她……會不會很疼?
鋪天蓋地的酸澀之感就這麼毫無章法的襲來。
謝涼心口堵的難受,猛灌了幾口酒之後,便停船靠岸。
“千歲大人,這麼巧?”
謝涼抬眸,見國師撫著白鬍子,坐在對面。
他一愣,又想起曾經那些虛無的夢。
沉默半晌,謝涼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詢問道:“國師,這世上會有鬼神轉世之說嗎?”
“千歲何出此言?”
“我想見見她了。”,謝涼目光不知看向何處,聲音沙啞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