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敬事房的人在外候著了。”蘇如海替皇上添了點茶,“您已經批了一下午的摺子了,該歇息了。”
裴時裕丟下毛筆,蘇如海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小太監將外頭的張公公請了進來。
“奴才給皇上請安,請皇上翻牌子。”張公公將托盤舉過頭頂。
裴時裕的手滑過上頭的一張張綠頭牌,在景婉儀的牌上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移開,一伸手將淳貴人的牌子翻了過來。
張公公一看,“那奴才先去通知淳貴人準備接駕,容奴才告退。”
晚些時候,裴時裕的儀仗便到了明光殿門口,早早得了敬事房通知的淳貴人早就候在宮殿門口,見皇上來了,由喜兒扶著上前一步,“臣妾給皇上請安。”
裴時裕虛虛一扶,“你如今有身孕,不必多禮。”
淳貴人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是。”說罷起身,跟在皇上身後進了屋子。
“皇上可用過晚膳了?臣妾可要再擺一桌?”
“不必了,朕沒胃口。”
“那皇上喝點茶吧,今日內務府的人正巧送來了西湖龍井,這茶夏季喝最合適不過了。”
“也好。”裴時裕坐上那紅木羅漢床,“你近來身子可還爽利?”
外頭有宮人進來,呈了茶盞於桌上。“太醫說,待足了三月,胎像便穩了,這孩子好動,常常踢臣妾呢。”淳貴人對於皇上今日歇在明光殿十分受寵若驚,自打行宮回來以後,皇上便不曾來過這,她還以為皇上因著自己對景婉儀無禮一事而介懷了。
裴時裕雖對淳貴人沒多少感情,但對於這腹中的孩子還是有幾分在乎的,“你好好養胎,平日裡若是有需要,只管找太醫來,吃穿用度上也要多加上心。”
見皇上如此關心腹中孩兒,淳貴人的鼻頭一酸,“臣妾明白,謝陛下關懷,皇上平日裡忙於政務,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朕知道。”說著,裴時裕的眼神落在淳貴人已有些顯懷的腰身上,不知怎的,又想起午後夏常在的話,後宮裡與景婉儀同時或後於她進宮的嬪妃但凡有些恩寵的,幾乎都有了身孕,偏偏承寵最多的景婉儀卻遲遲沒有動靜,若是天意如此倒也無事,只是怕是她不願意為自己誕下皇嗣。
裴時裕頓時覺得這茶略顯苦澀,將茶盞往桌上一擲,“這茶不好,撤了去吧。”
淳貴人愣了一下,這茶自己午後才品過,是頂好的龍井,怎地皇上卻不喜歡?一旁的喜兒識趣地將茶盞撤了去,“那臣妾伺候皇上歇息吧。”
“也好,朕也乏了。”裴時裕一撩衣袍,起身往內室走去。
因著淳貴人有孕,皇上也並沒有其他心思,上床後不久便沉沉睡去,琴絳也只能安睡其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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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半月,裴時裕都沒有再踏足昭陽宮一步,便是御花園或者宮道上碰見,待景婉儀的態度也是淡淡的。
在淳貴人的授意之下,景婉儀蓄意避子惹怒皇上一事早已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下頭的宮人也都勢利,只道是景婉儀失了寵,剛開始還不敢做得多過,後來瞅著這景婉儀當真是失寵了便全都猖狂起來。
尚服局送來的料子全是得寵嬪妃們挑剩下的不說,連宮裡冰塊的份例也都剋扣了。眼下天越發熱了,宮裡沒了冰塊,簡直就和火爐一樣。
“先前主子得寵的時候,內務府的人回回上趕著送庫裡最大塊的冰來,皇上不過是半月未來,今兒奴婢去領冰塊的時候,便在那推三阻四,說是冰塊不夠用了,只挪了些碎冰來。”吟詩氣得臉漲得通紅。
入畫正給白如馥搖著扇子,“內務府那些個見風使舵的東西,皇上這大半個月本就少來後宮,又不是單冷落咱們主子,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行了,不必理他們,今日可得唱一出好戲。入畫,一會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便穿昨日尚服局送來的那套新衣吧。”
“主子,那套衣裳雖說是新衣,可用的料子老舊,宮裡但凡得寵的嬪妃都不穿這式樣的裙裳了。”
“就是這樣才好,釵子就用我初次承寵時皇上賞的那支沉花簪,倒也素淨。”白如馥不以為意道,“吟詩,替我上妝,薄施粉黛即可。”
吟詩入畫都不是笨的,當下便明白主子的意圖,主子這是蓄力已久,打算在皇上面前再唱出戲呢,“如此,宮裡也要好好佈置一番了。”
今日下了早朝,回到御書房,裴時裕便問道,“已過半月,景婉儀的事查得如何?”
蘇如海知道皇上心中一直記掛此事,這半月甚少踏足後宮,便是翻了誰的牌子,也都是興致缺缺。
今日早朝也是,草草處理政事便讓眾臣退朝了,剛回到御書房,還沒坐熱,張口又是此事,“回皇上的話,柳大人已在外頭候著了。”
這柳大人是皇上私用的近侍,專門替皇上查探後宮辛秘之事。只要後宮嬪妃不做的太過分,皇上素來是不太愛過問後宮事宜的,如今因著景婉儀,倒是再度用起柳大人了。
“讓他進來吧。”
柳靖低眉斂目,“奴才拜見皇上。”
“平身吧,已過半月,景婉儀一事查得如何?”裴時裕語氣隨意,可蘇如海瞧著皇上的手指輕叩桌面,倒有幾分不穩,脊背也繃得筆直。
柳靖再一俯身,“回皇上的話,經奴才仔細查探,景婉儀並未私自服用任何避子的藥物。奴才趁婉儀不在宮中的時候將昭陽宮上下都徹查了一遍,又去太醫院調取了用藥記錄,並無證據顯示景婉儀蓄意避子。”
“如此......”裴時裕脊背一鬆,“原是朕冤枉了她,景婉儀現下在何處?”
柳靖見事畢,乖覺告退。
“回皇上的話,這個時辰景婉儀應是在皇后宮中請安呢。”蘇如海應道。
“那就待她回來,朕去........”裴時裕的話還沒說完,外頭急急進來一個小太監,“皇上!奴才有急事稟告,景婉儀娘娘在坤寧宮暈過去了......”
裴時裕唰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太醫呢,去坤寧宮了嗎?”
“太醫們都已趕過去了,皇上您慢點,注意著腳下。”蘇如海知道皇上擔心景婉儀,但龍體重要,只能自己費心看顧著些。
裴時裕沒有搭理蘇如海,這小半個月因著自己心裡彆扭,有些躲著景婉儀,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她過得如何,想著一時心裡有些愧疚。
坤寧宮內早就亂作一團,沈青梧也實在頭疼,雖說人人都說景婉儀失了帝心,不過至少也曾是寵妃,青天白日的,在自己的宮裡暈了過去,實在是塊燙手山芋。
沈青梧看著進進出出的太醫和下頭神色各異的嬪妃,有些頭疼,剛想開口叫眾人散了去,就聽外頭有人通傳,“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