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上請安。”養心殿內的嬪妃們齊齊下跪,各色嬌柔的聲音雜在一起,就跟進了百鳥園似的。
雖是大晚上臨時被皇上叫來,有幾個不受寵的嬪妃還打扮一番,以盼給皇上留下個好印象。
只是皇上現在心裡頭有人,看誰都看不進去,不煩躁已是難得,這番心血註定是白費了。
“起來吧。”果真,看都沒看一眼,眼裡就瞅著上頭那位置徑直走去。
林昭儀見景貴嬪跟在皇上身後進來,臉色瞬間黑了一半。
想起晚上那場尷尬又冷清的上元小宴,她氣就不打一處來。
林玉兒從午後便開始沐浴薰香,宴會上要穿的衣服都連著換了好幾套,頭上的簪子釵子也都是從庫裡挑最好的。
只想著若是入了皇上的眼,就能得沐聖恩,畢竟皇上已經好段時間沒進後宮了,最後一次還是歇在景貴嬪那,實在是讓人抓心撓肝。
千盼萬盼終於開宴,皇上卻不見了,景貴嬪也沒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皇上帶景貴嬪出宮賞燈去了。
幾桌的女人就這樣冷冷清清地看了會歌舞表演,意興闌珊,早早散了。
景貴嬪瞧起來倒是幸福甜蜜,眼角眉梢都似帶著春色,林玉兒在心中嗤了一聲,撇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皇上,臣妾聽聞大皇子中毒昏迷,現下可還好?”皇后一臉擔憂地問道,不得不說,皇后這副母儀天下的樣子做得還是很好的。
所以對著皇后的時候,裴時裕臉色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尚兒已經轉醒,朕叫你們來,就是為了查清楚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謀害皇子。蘇如海——”
一旁的蘇如海立馬道,“把人給帶上來。”
立刻有四五個嬤嬤宮女被押到殿中,其中有兩個嚇得都快暈過去了,軟軟地癱在地上。
蘇如海將方才在皇子府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讓大家心裡都有個底。
沈青梧掃了彩霞一眼,“皇上,臣妾以為這個宮女嫌疑最大。尚兒都昏迷了,她卻還顧得上叫人把炭盆拿去倒了,想來是不欲做了手腳的炭被人發現。”
趙美人一向是皇后的跟屁蟲,皇后指哪她打哪,此時見皇后盯住了彩霞,她立馬跟上,“皇后娘娘說得沒錯,臣妾也覺得這宮女最為可疑。”
“你有什麼話要辯解的嗎?”裴時裕的眸子裡烏雲密佈,沉沉地壓住下面的人。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那瑟瑟發抖的宮女,似乎在等待著她受不住威壓,說出背後的指使者。
如此,姝容華嘴角的笑意就被大家錯過了。
可是白如馥沒有錯過,連姝容華嘴角上揚了幾度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看來這出戏的背後之人一定有姝容華,只是她想拉下的人是誰呢?白如馥靜觀其變。
彩霞跪在那直喊屈,“若是奴婢想要除掉大皇子,又為何不多等一會,如今大皇子救回來了,奴婢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臣妾覺得這宮女所言未必不實,若是真的想要殺掉大皇子,就不必急著去喊太醫和皇上了。”李明珠雖對眼前的情形有些迷惑,但也覺得彩霞所說有幾分道理。
“呵,誰不知道李美人是景貴嬪的人啊?說不定這彩霞就是景貴嬪指使來.......”趙嬋苓的話還沒說完,一盞茶盞就碎在她裙邊,把她嚇得差點驚叫出聲,抬頭一看,裴時裕的目光就像把刀子懸在她的頭頂。
“你若是想進冷宮與夏氏為伴,就繼續說。”裴時裕厭煩地掃了這聒噪的女人一眼。
趙嬋苓想起夏氏的慘狀,訥訥地住了嘴。
白如馥不以為意地抿口茶,這場戲根本不是衝自己來的,以她看來,姝容華的目標只有可能是林昭儀或者皇后。
她倒希望是皇后,因為林玉兒她要自己動手。
就在現場陷入凝滯時,一個小太監被押了上來,推搡在地。
“皇上,這太監說自己看到彩霞從含章殿裡出來,出來時懷裡還抱著包東西......”押人進來的太監解釋道。
那小太監連連磕頭,“皇上,幾日前,奴才在宮道上灑掃的時候,便見彩霞姑娘從姝容華的宮裡出來,神神秘秘的,看見奴才時還有幾分閃躲,懷裡抱著堆東西,用布包著,奴才也看不出是何物.......”
這麼一來,矛頭瞬間就指向了一個誰都沒有去懷疑的人,姝容華。
姝容華此人有點像從前的安溫窈,入宮後雖身居容華之位,又深得太后疼愛,卻不是個愛出風頭惹事的人,所以壓根沒有人去懷疑她。
見自己被抖落出來,彩霞也改口,聲淚俱下地說確實是姝容華指使的自己。
“娘娘說,大皇子雖然是個畸形兒,但畢竟是宮裡唯一的皇子,日後她的孩子出生,不能有一個皇子壓在上頭.......”
後面的話,彩霞不敢說下去,因為她瞥見皇上的眼神跟要殺人一樣。
裴時裕沉默了一會,涼颼颼地看向姝容華,似乎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等著她解釋。
大家都覺得姝容華這回是栽了,就連林昭儀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快意。
一進宮就是高位,明明是個野丫頭,卻頂著太后義女的身份,看她不順眼的大有人在。
白如馥卻不這麼覺得,好戲才剛剛開始,這姝容華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姝容華不慌不忙地起身,盈盈一福。
這女人似乎天生就帶著一股子書卷氣,琴絳那種裝模作樣的跟她放在一塊,簡直是珍珠和魚目的區別。
“回皇上,臣妾沒有指使這宮女謀害皇子。為自證清白,臣妾想問她幾句話。”見她如此沉著冷靜,裴時裕也願意信她幾分,往後一靠,示意她繼續。
姝容華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彩霞,“你既說是本宮指使,那本宮是如何指使你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你叫到含章殿,親口交代要你殺了大皇子?”
她頓了一下,露出幾分笑意,“還是讓你大搖大擺地從含章殿裡出去,懷裡抱著東西,生怕別人看不見?”
李明珠噗嗤一下笑出聲,被裴時裕一個眼刀,才收了笑意。
其實姝容華這番話已經把自己的嫌疑撇乾淨了,若真是她指使,偷偷摸摸掩人耳目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如此光明正大,還叫一個灑掃的小太監給看見。
彩霞被如此質問,有些磕磕巴巴,“那日......那日娘娘叫奴婢去取些灶炭....”
“灶炭?含章殿可沒有小廚房,哪裡來的灶炭讓你取?”姝容華笑得更開心了,目光璀璨地看向上頭,“皇上,之前您許含章殿設小廚房,可臣妾一向都是去壽康宮用膳,此事就擱置了,只是沒有往外說,沒想到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臣妾實在冤屈.......”
“你坐下吧,朕知道了。”裴時裕掃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轉頭吩咐蘇如海,“把這滿嘴謊話的宮女拖下去拔了舌頭.......若是還不招,把她手筋給斷了。”
眼瞧著兩旁的太監已經抓住她的肩膀,彩霞拼命掙脫出來,往前爬了幾步,把腦門都磕破了,“奴婢說,奴婢全都說!只求皇上饒奴婢一條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