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白如馥身後,隱於黑暗中的女子往前走了幾步,徹底暴露在琴絳面前。
“織菊?”琴絳有些回不過神,這不是織菊嗎,怎麼會是喜兒呢?
琴絳還沒問出口,就看見眼前的宮女伸手在臉側用力搓揉幾下,慢慢掀開人皮面具的一角,揭了下來,面具後的長相和喜兒一模一樣。
“不!不可能!喜兒早就被處死了!你又何必讓織菊在這裝神弄鬼?!”琴絳大喊道,手指緊緊攥著地上的茅草。
驚恐的眼神赫然昭示著她的心虛,那日將喜兒推出去也是迫不得已的,況且奴才為主子死本就天經地義。
“你怕什麼?你又沒做虧心事。喜兒——還不快跟琴答應打個招呼?”白如馥笑道,一派和顏悅色的模樣。
喜兒上前一步,“琴答應,是奴婢啊,你不記得奴婢了嗎?”她蹲下身,和琴絳平視,“小主怎麼能把奴婢推出去頂罪,又轉頭忘得一乾二淨呢?讓奴婢好傷心啊!”
“所以你沒有死?!還假扮成織菊在我房裡伺候,巫蠱之事也是你做的吧?!”琴氏大喊,起身往牢房外爬,想要將此事公之於眾。
還沒起身,就被小順子一腳踹回了地上,“娘娘面前如此不守規矩!娘娘沒讓你動,你動什麼?”
琴絳被踹倒在地,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白如馥,你好毒的心...若是皇上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指不定要多厭惡你!!”
“這就不勞琴答應費心了,琴答應還是先想想怎麼上路吧?”白如馥的柳葉眉向上一挑,冷笑道。
聞言,喜兒起身從小順子手裡接過托盤,“小主,這匕首銳利,只要對著這來一下——”她指了指脖頸上的大動脈,“很快就了結了。”
琴絳拼命搖著頭,往後退,嘴裡喃喃著不要。
“不要?”喜兒笑了笑,將匕首放了回去,又拿起那條白綾,“不如用白綾自縊吧,若小主下不去手,奴婢也能搭把手......”
“我不想死!我要見皇上!!你沒有資格這樣做!”琴絳一把揮掉喜兒手上的白綾。
白綾落在地上,沾了灰塵,“白綾髒了,配不上琴答應的千金玉體。”金鑲玉的鞋底踏在那白綾上,“喜兒,還不快給琴答應斟杯酒,嚷嚷了那麼會也該渴了。”
“是——”喜兒拿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鳩酒,遞到琴絳面前,“小主,請吧.....飲了這酒好上路。”
琴絳想伸手打掉那杯酒,被喜兒堪堪躲過。
白如馥有些不耐地抬了抬下巴,小順子立刻會意,一隻手狠狠抓住琴氏的肩膀,另一隻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把嘴張開。
喜兒沒有猶豫,立刻將那杯酒硬灌進去。
琴絳劇烈地咳嗽起來,拼命往外嘔,甚至不顧形象地拿手摳嗓子眼。
“別費勁了,這鳩酒但凡下肚一口,就沒有活路。”白如馥居高臨下地欣賞著琴絳狼狽不堪的模樣,她已經開始等不及要看到林玉兒也這樣在自己腳下苟延殘喘。
她原來並不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她也曾無憂無慮、心地善良,可是嶺南侯府不做人,設計奪了父兄性命,那就別怪她要嶺南侯府滿門來給父兄陪葬。
琴絳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劇烈地燒灼起來,她倒在地上,難受得左右翻滾,“......白如馥!你....不得好死!你......”
每說一句話都疼得像是撕裂了一個器官,嘴角開始往外嘔著黑血。
她朝白如馥的方向一步步爬去,想要讓這個惡毒的女人記住自己現在這副猙獰的模樣,待午夜夢迴之時,一定要叫她不得安眠!!
可沒想到她還沒爬到,白如馥就主動往前一步,蹲下身來,欣賞著她惡鬼一樣可怖的面容,“你說的可不算,本宮就是配得上善始善終,至於妹妹,想變成厲鬼儘管來,本宮叫你最後連魂魄都不剩!”
“你.....”琴絳氣急攻心,吐出一口黑血,竟開始抽搐起來,沒過多久就嚥氣了。
白如馥站起身涼涼地掃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喜兒身上,“你的賣身契本宮替你贖了,本宮賞你的東西你就收著,早些收拾收拾東西出宮去吧。”
還沒等她轉身,就見喜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娘娘,奴婢曾經因著琴氏的緣故對娘娘下手,實在罪孽深重,可娘娘卻不計前嫌,救了奴婢一條命,奴婢願意為娘娘效犬馬之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白如馥沒說話,喜兒就這麼跪著,半晌終於開口,“說來聽聽。”
喜兒是個得用的人,她精通易容之術,人也聰明,狠起來也夠狠,有幾分自己的影子,所以白如馥也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娘娘方才說,琴氏是林昭儀的人,所以必須死,奴婢斗膽推測.....娘娘與林昭儀有仇,且是血海深仇.....”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才繼續道,“娘娘想要扳倒林昭儀一定需要用人,而奴婢願意成為娘娘的利刃,潛伏在林昭儀身邊。就算有朝一日事情敗露,奴婢也絕對不會牽扯出娘娘分毫。”
“你倒是聰明。”白如馥饒有趣味地頷首,“繼續說。”
“奴婢相信安寧殿中早有娘娘安插的眼線,只是這眼線畢竟只在外圍,很多時候做事、探聽訊息都不方便,而奴婢有信心能夠成為林昭儀的近身之人.....”喜兒聰明也看得清局勢,與其就這麼被放出宮去,她倒更願意賭一把,跟著景貴嬪掙一個前程。
“是個知恩圖報的,你辦事,本宮也很是安心。既然如此,本宮便讓內務府將你安排到安寧殿去,剩下的就得看你的本事了。”白如馥使了個眼神,小順子趕緊上前將喜兒扶起。
兩人恭恭敬敬地跟在景貴嬪身後往外走去,沒有人再去多看一眼地上如爛泥一般的琴氏,待她們走後,很快就會有人把她的屍體拖去亂葬崗丟了。
深宮就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一將功成萬骨枯。
若不成事,成了枯骨一堆也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