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其實我曾經遠遠地見過你一面，就在你被琴酒關進毒氣室的那天，我被選定參加A藥的實驗，被轉移到了地下的實驗室。”

“我們曾有一個剎那的擦肩，你走向被關禁閉，從而心生死志，吞下A藥自殺的命運，而我被推進通往死局的實驗室，在黑暗中等待宿命將我吞噬。”

“可就是兩個似乎註定要投向死亡懷抱的傢伙，竟然在同一天，以同樣的方式，掙脫了命運，向死而生。”

千代光笑了笑，在灰原哀眼中，他忽然有了幾分未曾見過的少年氣，讓她兀然回想起來，他也是個本就意氣風發的英雄少年。

他從不比什麼工藤新一、服部平次差。

只是他們一者生於光明，一者沉淪黑暗而已。

“逃出來後，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和我同病相憐，幾乎走到相同境地的傢伙，能綻放怎樣的光彩？”

“還記得嗎？最開始，你的眼神幾乎一直鎖定在柯南那小子身上，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灰原哀忍不住開口了：“我只是覺得這樣近距離觀察實驗體小鼠的機會難得罷了。”

“我知道。”千代光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只是那時候的你啊，眼裡容不下別人，那幾個孩子，博士，我，甚至是你自已。”

“與其說你是在看柯南，不如說是在看A藥，看那個將神的權能撕扯凡間的曾經的自已。”

他知道，那時的灰原哀什麼都不在乎，組織摧毀了她的一切，姐姐也喪命火海，唯一支撐她活下來的信念是對A藥的研究執念。

是對真理的追逐，讓麻木僵死的身軀掙扎著存活了下來。

“其實那時我看柯南這傢伙是怎麼也不順眼，自大、驕縱、聽不進人話、貪功冒進、讀不懂空氣、抱著他那幼稚的正義不放......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我和他絕對合不來。”

“不過嘛，這小子有缺點，卻也有優點，或者與其說是優點，不如說是崇高的品質，以至於一看到這些品質，他的所有缺點就都黯淡了。”

“他的學習能力是真的很強，最重要的是懂得反思，能從經驗中汲取教訓，能在相處中逐漸磨合。”

“最開始的他生怕我們兩個搞事，就差把‘你們給我老實點’的眼神掛在我們身上了，可到現在，就算讓他陪我一起去炸東京塔，他也會先幹了再問我為什麼，你敢信？”

千代光一臉好笑。

灰原哀聽著這些往日的回憶，也不禁露出笑容。

時間真是難以捉摸，最初的相遇，都已經是八個多月前的故事了。

“不過，比起柯南，那時更讓我在意的還是你。”

“多像啊，都從組織出身，都吃了A藥變小，就連逃跑的路徑也差不多，那時我就很好奇，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身纏黑色氣息的你，碰到了像柯南這樣有著乾淨香氣的人，會發生什麼呢？”

“在這種心情中，我看到了你捉弄柯南的那一幕，看到了柯南跑掉後你那可愛的表情，同時也忍不住在心裡想：‘這樣有趣的傢伙，不好好欺負一下就太不禮貌了’。”

便是在這種心情下，才有了“假面超人”的那一幕。

“可是不愧是黑衣組織的女人啊，哪怕變小了，還是那麼的厲害，成熟穩重，能照顧好其他人，常常能從其他方面給我們提示，就好像所有人的大姐姐一樣。”

“但我總是想，人不能一直堅強的，越是逞強，就越是脆弱，一直這樣振作下去，你自已又該怎麼辦呢？”

“孩子們可以心安理得地被照顧，因為他們只是一群孩子；阿笠博士可以接受關心和管束，因為他是個單身的老頭子；就連柯南也可以享受這種幫助，因為他有著樂意陪他胡鬧的家人，有著青梅竹馬，有著當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的底氣。”

“可是隻有我，只有我知道，一個失去了家人，從深淵中掙扎著好不容易爬出來的女孩，她那顛沛流離的命運不該如此，她才是最該被照顧的那個，我經歷過，所以我才如此理解。”

“後來，我發現其實那個一直冷清靠譜的傢伙也只是個正值青春的女孩而已，她也會撒嬌，也會胡鬧，也有小脾氣，甚至有時候會不講道理。”

“但看到這樣的灰原哀，我卻格外安心。”

“因為她從未如此鮮活地‘活著’，支撐她的不是行屍走肉的執念，而是‘生活’。”

“在我那看不到未來的令人惶恐的生命中，那個喜歡恬靜地笑著的女孩，是穿透我人生迷惘的一束光。”

“灰原哀是千代光的光。”

他輕輕撩開領口，露出一根細繩，千代光拉起繩子，從衣領下捏起一枚同樣的金色圓戒，與小盒子裡那一枚是一對。

“太陽太耀眼，月亮太冷清，只有漫天的星辰讓我覺得像你，總是不宣誓自已的存在，但又無時不在，靜靜地放著微光，照亮黑夜。”

“星星太遠，但你就在我面前。”

“我的人生充滿未知，就連什麼時候突然結束也說不好，但至少此刻，我的心情無比確定。”

“不管餘生多長，我只是想陪你一起走下去，僅此而已。”

他將掛在繩子上的戒指握在手心，神色從未有的認真。

灰原哀低頭看了看安靜躺在手心的戒指，忽然小聲道：“好醜......”

千代光的心跳兀地一滯。

“而且指圍好大，小孩子的形態根本戴不上去吧。”

天空好像塌了。

“喂。”灰原哀忽然笑了，湖藍色的大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所以你這個繩子不應該給我一份嗎？”

“明明自已都想到要掛在脖子上當項鍊，卻不給送出去的那份準備，未免也太粗心了吧？”

世界彷彿重新恢復了光彩。

千代光呆呆地哦了一聲，在包裡翻出早就準備了一份的紅色細繩。

是的，他早就準備了，只不過剛剛的情況太......

總之就是他自已犯傻，忘掉了這茬。

灰原哀將戒指穿過細繩，像千代光一樣掛在脖子上，握了握那枚戒指，感受其在掌心的觸感，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充斥了心房。

她將其藏進圍巾下，放在最貼近心臟的地方。

“雖然很醜，但還不錯。”

她微微側過頭，風吹動耳旁的髮絲，她伸手將其撩至耳後。

“在化學性質方面，金的穩定性要比金剛石強很多呢，而且金單質也比碳單質要更珍貴。”

“我想說的是，不需要什麼貴重的寶石，也不需要高超的手藝......”

“在我眼裡，它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