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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父與子

後方,朱蒂趁著光線昏暗,利用自已的特工素質,順著光照規律而出,在地上的滑雪包上用那支口紅塗抹出了四個翻轉的字母,然後敲了敲一旁柯南的座位,對他輕聲說:“Cool kid,幫我一個小忙好嗎?”

柯南在看到她寫的那四個字母的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微微勾起。

是,不能太顯眼,但他們主動讓他幫忙的,這總不能怪他表現成熟吧?

朱蒂也知道,貝爾摩德不是擅長武力的那種人,所以無法瞬間解決三個人,但要是給她創造出時機,也不算難事。

她也沒認出赤井秀一,她要是認出來了這位王牌探員,就不需要和貝爾摩德合作了,直接大喊一聲“大聖”,讓赤井秀一動手就完事了。

她緊緊盯著車外燈光晃進來的規律,心中默默計算,終於,在某個最佳的時機,她猛地大喊道:“司機先生,看過來!”

柯南也跟著一起,兩人舉起地上那隻滑雪包,上面用口紅寫著四個翻轉的字母。

這聲喊聲自然引起了歹徒們的注意,於是他們惡狠狠地看過來,想看看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然而看到那四個鬼畫符的時候又愣了下,沒能看懂。

但與他們不同,赤井秀一和貝爾摩德都是聰明人,第一時間就將其在腦海中翻轉,看懂了那個單詞,有了準備。

而格蘭菲迪則是順眼透過後視鏡向後看去,看到再度翻轉後變正常的英文單詞——STOP。

他輕笑一聲,快速掛擋踩剎車,手上還轉動著方向盤,比起普通的急剎車,他選擇了更有效果的方式,也就是漂移。

龐大的公交車在隧道快到終點處靈活地變道,漂移,最終側停在路邊,而車上沒有座位的劫匪則是人仰馬翻,穿著滑雪服的赤井秀一和新出智明由於早有準備,抓住了一旁的欄杆,也站的很穩,在車子停下的第一時間,兩人就同時動了起來,將劫匪制服。

看到劫匪們被壓制,車上所有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

然而當那個車技“精湛”的司機站起後,卻又是一陣鴉雀無聲。

對於不認識格蘭菲迪的人來說,他那一身黑的恐怖.分子打扮十分有壓迫力,而對於認識他的人來說,這個人本身要比他的裝扮恐怖多了。

朱蒂瞳孔一縮,看到格蘭菲迪拿起劫匪被壓倒後脫手的手槍,嚥了口唾沫。

“託卡列夫,這個型號的手槍最大的特點就是保險很難開,但要關上卻十分容易,甚至有時候會發生開槍後保險因後坐力自動鎖上的情況,所以不適合出現在重要行動中。”

格蘭菲迪將手槍隨意地丟到高劫匪的臉上,笑意凜然:“顯然,當那個外國女老師趁著絆倒你關上保險時,你並沒有發現。”

打破沉默的是那個嚼口香糖的女人的尖叫。

“啊,啊......要趕快逃,快逃離這裡!!”

壓在她身上的新出智明愣了下,就聽到她驚慌地掙扎起來:“剛剛漂移的時候,炸彈的引爆裝置被磕碰,已經啟動了!!”

“現在離爆炸已經不到一分鐘了!!!”

“什麼?!!”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爭先恐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要向車外跑,然而開門的按鍵在格蘭菲迪身後的駕駛座上,他們看著格蘭菲迪,輕輕嚥了口唾沫,有些忌憚,又有些猶豫。

格蘭菲迪倒是沒有留這些平庸之輩在這裡欣賞戲劇的打算,不如說他早就想趕走他們了,他很討厭被這些普通人圍起來,他們愚蠢、自大、無趣。

他隨手按開開門按鍵:“請便。”

人們迅速跑了出去。

赤井秀一知道,現在不是和格蘭菲迪對峙的好時機,尤其是炸彈已經啟動的情況下,他當機立斷從劫匪身上起來,三兩步從前門跳下車,跑遠了。

畢竟後面被警方帶走錄口供的話,對他這個FBI來說還是很麻煩的。

朱蒂和新出智明看著他的背影,都愣神了一瞬,同時覺得這個跑路的身影有些眼熟,但緊接著,她們做了和那個身影同樣的選擇。。

不過區別是,為了保全人設,他們還得各抱幾個小孩一起跑路,阿笠博士緊隨其後。

劫匪一看沒人管他們了,也連忙爬起來,一溜煙跑下車。

轉眼,車上就剩下格蘭菲迪還有三個假小孩了。

隨著那三個人跑路,灰原哀似乎好了些,抖動沒有那麼劇烈了,但抬眼看到格蘭菲迪,她還是剎那呆在了那裡。

柯南看著這個他見過的所有組織成員中最囂張的人站在那裡,嘴上還叼著一顆棒棒糖,眉宇間彷彿還帶有幾分笑意。

“走......”灰原哀的聲音有點沙啞,柯南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是在對自已和千代說。

可他還想跟格蘭菲迪聊一聊呢。

“走!!”見柯南和千代光不動,灰原哀也有些急了,雖然她不知道柯南那些小心思,但她知道,現在格蘭菲迪並不想看到工藤新一這個傢伙在這裡礙眼,她只能急促地又喊了一聲,音尾甚至有些脫力。

千代光拉住想說些什麼的柯南,回頭認真看著灰原哀的眼睛,對她說:“如果倒計時十秒時你還沒有下來,我會回來找你,在十秒鐘內把你救出來,然後回去後你就再也別想看到任何與咖啡有關的東西了。”

說完,他就扯著十分不情願的柯南跳下了車。

“現在不相干的人已經退場了,許久不見啊......小白兔。”

格蘭菲迪笑著剝開一顆藍莓味的棒棒糖,遞到灰原哀嘴邊,灰原哀沒有動作,只是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眼神中隱隱有幾分探尋之色。

“你是不是很無聊?”

聽到茶發女孩有些冷漠的言語,格蘭菲迪微微一怔,隨後他做出一副誇張的悲傷神色,倚靠在車窗上,看遠處匆匆趕來的警車,它們車頂發出焦慮的光。

“真是傷心啊,要知道不久前半夜接到小雪莉的電話,我可是飽懷著思念和期待才接通,結果現在你卻罵我無聊。”

“我是在問你,我走了以後,你是不是很無聊?”

格蘭菲迪徹底愣在原地,他反覆玩味了一陣,才發覺那種語氣並非冷漠,而是認真,正如灰原哀現在眼中那炯炯的光彩一般,她正緊緊地看著他,然後認真地問他。

灰原哀也有些糾結,她其實有更好的措辭,她本想問格蘭菲迪是不是覺得孤獨了。

是的,她在懷疑,一個沉迷於炸彈,對人類社會嗤之以鼻的天才罪犯,在她離開之後,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令她不敢相信的情緒——孤獨。

格蘭菲迪孤獨嗎?沒人知道。

但不可否認的是,琴酒總覺得與在紐約時不同,他來到東京後變得越發急躁,攻擊性強了不少,即使以琴酒那大度的性子,也很難忍受這種加強後的攻擊性。而貝爾摩德則是感受更深,她明顯地發覺,與在紐約時格蘭菲迪那隨性散漫的樣子比起來,在東京的格蘭菲迪有些閒不住,總要給自已找點事做。

要是他們認識萊克特教授,且萊克特教授也願意為此解析的話,他一定會將這種症狀評價為“退休綜合症”,直白一點說,就是在忙的時候希望有更多的時間空閒,但當他真的閒下來了,又會忍不住焦慮,想做些什麼。

雖然名為“退休綜合徵”,但這種症狀其實更多出現在另一方面——為人父母。

當孩子還小,處於自已的照顧下時,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麼都覺得他們應該更加懂事,不要給自已找那麼多的麻煩,但當他們真的長大了,開始從父母的羽翼中離去,要飛向更遙遠的天空,父母們又會開始焦慮,覺得他們又會惹出什麼亂子,把自已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照顧不好自已,如果他們不隨時看著,孩子就會讓整個人生完蛋一般。

就算孩子們過得不錯,且證明了這一點,也沒有什麼用,因為這並非一種理性的思考,而是一種本能,為人父母的本能。

他們持續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愛,突然無處安放,顯得多餘,他們才剎那間發覺,有些無所適從。

灰原哀本能選擇更直白的問法,但她沒有,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在阻止她這樣直白地指出一個初為人父的男人的脆弱,而奇妙的是,這股力量正是來自於她自已。

她不想看格蘭菲迪因為這個問題而窘迫,不知所措。

她知道,如果她這樣問,他會的。

他會變得不像格蘭菲迪。

因為世間的每一對父子都是這樣,他們彼此陌生地湊到一塊,然後互相折磨一生,以求將他們各自人格尖銳的那面磨平,最終平和地看待彼此,不僅是每一個父母給孩子新生,每一個孩子也在父母的人生中飾演著一塊難磨的頑石,使他們在某一天或是好幾天夜不能寐。

最終留存下來的,只會是與最初截然不同的自已,孩子們如此,父母們如此。

父母們天然擁有對孩子們最銳利的刀,他們用這把刀削骨剔肉,讓自已看上去滿身血腥,像個屠夫,他們也用這把刀剔除病痛,重留健康和平安。

這把刀叫愛。

世間所有父子都一樣,愛帶來理所當然的傷害,傷害襯托他們那偉大的愛。父母與孩子因互相折磨而痛苦,因痛苦而互相折磨,最終將彼此刺痛的部分消磨殆盡,只留下一身疲憊,以及最適合彼此的自已。

灰原哀也是在這時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令自已痛苦的是什麼。

是愛。

她不敢相信,格蘭菲迪愛她,就像一個平凡的父親愛自已的孩子,但她又有些想笑,因為她其實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愛藏在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就是極少宣之於口,明明白白地展現在彼此之間,不是不愛,只是愛成了一種本能,所以不說,所以不信。

格蘭菲迪之所以痛苦於此,灰原哀大概能明白,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笨蛋,他並不像她一般聰明,能夠想明白這一切的道理,他只是深受這種矛盾的折磨,然而為之痛苦,而他宣洩這種痛苦的方式,就是頻繁地來挑釁她。

就像每一個父親都做過的那樣,也許某天你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走過時站定一會兒,用不滿的眼神審視你一陣,然後看看電視,然後又看看你,最後冷哼一聲,默默走掉。

這不是因為他是個神經病......或許也是,但他只是單純因為不夠聰明,沒能明白自已痛苦的根源,所以不知所措,像個普通的傷患一樣,傷口發癢,就本能地去抓。

每一個有醫療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並不會對傷口有好處,只會越發惡化,但他不懂,只是這樣能讓他好受些,他就去做了。

也是在這時,孩子們才獲得了那把能夠用來反抗父母的刀。

它同樣名為愛。

與父母與生俱來的刀不同,這把刀並不隨著孩子降生而一同降生,因為每一個父母在第一次迎接自已孩子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孩子愛他們。

孩子怎麼會愛父母呢?

父母對孩子的愛是與生俱來的,因為他們愛,所以才會如此窘迫地迎接你的到來,懷著喜悅,懷著擔憂,懷著自卑。

但他們知道,孩子們無法選擇自已是否要來到這個世界,他們已經如此傲慢且無禮地讓你來到這個世上,便不敢再奢求孩子愛他們。

所以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無需託之於口的,因為他們自已不覺得這偉大,可一旦他們發現,你愛他......

孩子們就擁有能夠用來傷害父母的刀了。

格蘭菲迪就像每一個首次收到孩子禮物的父親那樣,一瞬的訝異,一瞬的悲傷,還有一瞬難掩的憤怒。

“看樣子你是執意要惹怒我了,但沒關係,我很大度,我們來做一個遊戲。”

“遊戲很簡單,你只需要做一個簡單的選擇題,那就是是否要下車。”

“不過不同的是,如果你選擇下車,那我就不會下車,也就是說,你活下來,而我會死。”

“相對的,如果你留下來,那我就會離開,從而活下來,不過你也聽到了,先前你的新夥伴們說了,如果你不下車,那他們就會上來救你,你有信心,他們能在十秒之內救出你,並且平安逃離嗎?”

說完,格蘭菲迪惡劣地笑了起來,似乎對自已想的這個新遊戲很滿意,要麼灰原哀選他,然後將自已的夥伴們拉入危險中,打破她一直以來不願意牽扯別人的原則,要麼,就選擇自已的新朋友,然後間接地害死撫養她長大,同時又是殺害她姐姐的格蘭菲迪。

可笑著笑著,他的身體僵住了。

他看見,灰原哀十分平靜地坐在座位上,認真地對他說——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