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小魚驚訝道。
“沒錯。”莉莉絲點點頭。
“第二輪獵巫行動後，無論是教廷法師還是巫師，都被慘烈的戰爭所痛擊，比起第一次戰爭的元氣大傷，這次他們幾乎傷及根本。”
“也就是在這時，教廷被趁虛而入，由普通人上位，接替了法師的高層地位，喪失了權勢的法師則失去了經濟上的支援，沒有錢，他們便無法採購需要的魔法材料，沒有材料，便無法便利地使用魔法，這是身為混血不可避免的缺陷。”
“教廷被奪篡後，與資本貴族同流合汙，一拍即合，很快迅速地發展得更加壯大，神權與王權並存的社會結構穩定下來後，他們為了自已的地位不被動搖，很快發起了第三輪‘獵巫行動’。”
“沒錯，這場獵巫行動是由普通人發起的，他們開始大範圍地圍剿巫師，也包括原本的教廷法師在內，甚至到最後，大量無辜的普通人也因他們寧殺錯不放過的迫害而死。”
“這也是人類歷史上所廣為人知的那場‘獵巫行動’。”
小魚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莉莉絲看出她的震撼，沒有在意，繼續道：“雖然那場獵巫狂歡很瘋狂，但法師並沒有因此滅絕，哪怕不說早早隱居起來的赤魔法派系，也有不少從一開始就選擇遠離人類社會的傳統主義純血法師家族，只不過這類家族往往強大而神秘，而且駐地會有各種防止被外界打擾的法陣，很難尋找他們的蹤跡。”
小魚又想起剛剛莉莉絲說這個施術者是赤魔法那一脈的，疑惑問道：“所以赤魔法、白魔法還有黑魔法到底有什麼區別？”
“赤魔法主要以鍊金術為基石，此外對各類魔法都略有涉獵，諸如天氣、靈魂、占卜、召喚，不過提到赤魔法，最先想到的還是鍊金術，畢竟菲斯特家族的梅林法師是鍊金術的奠基人。”
“這麼厲害？”小魚瞪圓了眼。
“你感興趣的話，有機會帶你去拜訪一下，說不定可以讓你學學。”
莉莉絲輕笑，隨後又道：“白魔法在鍊金術上自然沒有赤魔法那樣專精，但也很有建樹，而且另闢蹊徑，比起赤魔法喜歡的複雜結構，他們更加簡單，將自已所擅長的祝福和加持魔法印刻在鍊金物上，達成類似‘光環’的效果。”
“正是因此，他們的魔法體系更適合戰爭。”
“那為什麼他們還跟巫師打了個兩敗俱傷呢？”
聽到小魚的疑問，莉莉絲又一轉說起了黑魔法。
“那就要提一提黑魔法了，雖然不被正統魔法所承認，但我認為黑魔法也是十分成熟且成功的一脈傳承。”
“巫師們並不像赤魔法那般以家族形式傳承，也並非教廷那樣的金字塔結構群體，他們往往以師徒教授知識的方式傳承，由老巫師帶小巫師。”
“而且他們個體之間的聯絡也很淡薄，幾乎多是以獨行俠的身份行走，不過在不同的城市，基本上都會存在巫師們自發形成的流動黑市，用來交換物資或是交流知識，這很有趣，我以前在人類社會走動時碰到過很多有意思的巫師，有空給你講講。”
小魚眼睛一亮，期待地點頭，彷彿小雞啄米。
“在這樣的環境下，黑魔法要想發展到與另外兩個體系齊名，所蘊含的生命力是他們無法想象的，黑魔法的攻擊力很強，而且種類很雜，並不像另外兩者那樣成系統，反而像是胡亂生長的雜草，隨意，但永不絕息，你很難想象可以在同一本魔法書的前一頁看到操控靈魂的禁忌魔法，後一頁就是消除痘痘的魔法。”
“巫師的生存環境如此，因此他們相比另外兩派要灑脫得多，他們居無定所，他們百無禁忌。”
“操控屍體，玩弄靈魂，召喚惡魔，吸取生命，你能想象的一切邪惡的事他們都做，但他們並非故事中那種陰暗可惡的反派，他們只是覺得這並沒什麼。”
“他們操控屍體用來搬家，因為普通人不敢接受他們的委託，他們喚醒死者的靈魂詢問情報，因為死者不會撒謊，他們懶得跟那些活人拐彎抹角，他們召喚惡魔，用惡魔自已的契約將他們騙的團團轉，然後把他們變成珍貴的魔法材料，他們吸取生命，把寄生蟲的生命能量轉移給價值不菲的草藥，然後到黑市去賣個好價錢。”
“這是他們的生活，而不是故事書中的陰謀。”
“正是因為這樣的生存環境，使得巫師的形象基調往往是謹慎而神秘，就像隨心所欲的刺客一樣，事實也如此，精通黑魔法的巫師擁有很強大的單兵作戰能力，而且行動自如，雖然無法與教廷法師的隊伍正面對抗，卻很難被圍殺，而且他們熟練掌握詛咒和言靈，能夠輕易實行斬首行動，這讓教廷法師很忌憚。”
“值得一提，由於兩次獵巫行動的影響，那時絕大多數的流動黑市都繁榮發展了起來，大量巫師互相交流，極大程度上提高了巫師群體的整體素質。”
“原來如此。”小魚明白了。
莉莉絲迴歸正題，低頭看向自已相隔大半個地球抓住的那面鏡子：“扯遠了，讓我們看看這個赤魔法的傳人吧，哦......看樣子還是個魔女小姐。”
另一邊，小泉紅子慌亂地看著魔鏡那邊的情況，聽到她這句話，腦子一白。
剛剛莉莉絲所講述的她都聽到了，無論是對魔法本質的探討還是人類魔法發展史，儘管她透過家裡記載的書籍略知一二，但也沒有這麼細緻的瞭解過。
再加上剛剛莉莉絲輕描淡寫一揮手便放出足以覆蓋一座城範圍的天氣魔法，這一切都讓這位還有些稚嫩的赤魔女意識到一個事實——
此時魔鏡的那邊，無疑是一位強大的純血法師！
她聽說過那群隱世法師的事蹟，他們孤傲、自大、神秘、不容冒犯......
就像許多童話寓言中，老派貴族都扮演著頑固傲慢的反派一樣，在混血法師們的故事書裡，純血法師則扮演了這一角色。
小泉紅子現在很慌。
然而對方似乎沒有給她慌的機會。
“要過來聊一下嗎？”
莉莉絲溫和地開口，臉上是溫婉的笑。
小泉紅子心中默默說了句不要，不過卻沒敢說出口，看著那雙散發著柔光的紫色眼睛，最終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別誤會，她可不是懼怕強權，魔女小姐才不會怕！
她只是覺得，那個人的眼神給她的感覺有點溫暖，似乎沒什麼惡意的樣子。
隨著她腦袋輕點的一瞬間，周邊嘈雜的教室靜了。
一道常人看不見的淡紫色魔法陣自她腳下升起，緩緩旋轉著，隨後眼前花了一下，熟悉的教室變成了一條充滿宗教氣息的街道，天色也從明媚的大晴天變成了正在下雨的夜。
梵蒂岡。
莉莉絲握著自已的法杖，在面前繪製著法陣，一邊轉過頭向小魚介紹道：“取物魔法，我以前經常用這個魔法運送行李。”
剛被傳送過來的小泉紅子心裡麻了一瞬，什麼取物魔法？！
你告訴我誰家的取物魔法能運送活物？
還跨越大半個地球？
來來來，你說說誰家能做到？！
什麼？
你能？
那沒事了。
本來已經儘可能高估眼前這位法師，但真正站在她面前時，小泉紅子還是覺得自已草率了。
她算是小泉家難得的天才魔女了，對魔力的流動要比同代其他魔女敏感，當她直面莉莉絲，感受到那片無邊無際彷彿大海一般的魔力時，她愣住了。
這是人能有的魔力量？！
她看著莉莉絲愣住的同時，莉莉絲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那雙晶瑩如酒的紅色眼睛，她微微怔了下。
小魚見兩個人都愣住了，有些疑惑，隨後有樣學樣，也張開了嘴，思緒放空。
莉莉絲最先回過神來，忍不住開口：“你是小泉久江的孩子？不......三百多年了，應該是後代。”
小泉紅子見她上來就企圖攀關係，提高了些警惕。
見她這副模樣，莉莉絲輕笑一聲。
隨手一揮，讓盤繞在梵蒂岡上的陰雲散去，她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特殊？”
小泉紅子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心中更是警鈴大作。
不會碰到變態了吧？
故事書裡的純血法師都是這樣......
似乎看出小泉紅子沒有聽懂，莉莉絲有些無奈，只好說得更詳細一些。
“比如不能流淚之類的？”
小泉紅子瞳孔擴散了一瞬。
她從小就被教育，魔女不能流淚，因為一旦流下眼淚，身上的魔力就會消散。
但隨著年齡增長，她懂了很多知識，也知道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有魔力，魔力不可能消散，她也見過其他的魔女流淚，並沒有發生什麼。
但唯有她，不被允許流淚。
她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還是乖乖地遵守著這一法則。
莉莉絲看出她情緒的波動，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就像每一個母親看很久才回一次家的孩子那樣。
“我曾經拜訪過小泉家族，學習她們先進的鍊金術知識，仿造梅林大師的賢者之石，製作了一件鍊金物。”
“我讓它擁有世界上最美麗的紅色，給了它無與倫比的魅力，我將自已最精通的生命魔法與人類登峰造極的鍊金術結合，製成了這件獨一無二的寶石，每到月圓之夜，將它放在月光下，它就會凝結出生命精華，那是一種珍貴的魔法材料，具有延長壽命的功效。”
“雖然不是梅林的賢者之石那樣的奇蹟，但也應當是比較高位的鍊金物，我將其命名為......潘多拉。”
聽到這個名字，小泉紅子眼睛瞪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等等......
快鬥要找的潘多拉......是她的眼睛？
“我將潘多拉作為禮物，送給了小泉家族，作為讓我學習鍊金術的禮物。”
“現在看來，她們把這顆寶石作為每一任魔女繼承人的眼睛了。”
莉莉絲輕聲呢喃：“簡直是奇思妙想，她們完美地解決了潘多拉的缺陷，這樣無需等待月圓，你所流下的每一滴淚，都是潘多拉之淚！”
這就是魔女不能哭泣的真相嗎？
小泉紅子感覺有些精神恍惚。
“我一定要去再次拜訪小泉家族了，這究竟是誰的天才想法？”
然而小泉紅子卻低下了頭，聲音有些沉悶。
“大概......是我的母親。”
“那我們現在就去見見你的母親吧。”莉莉絲迫不及待地揮動法杖，似乎要開始繪製法陣。
可小泉紅子偏開了頭，聲如蚊訥。
小魚隱約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些悲慼。
“已經......見不到了。”
“因為她已經死了。”
“她們已經死了。”
聞言，莉莉絲愣在了原地。
沒過幾秒，她就猜到了這背後意味著什麼，她沒再說話，只是上前把小泉紅子攬在懷裡，抱住了她。
小泉紅子鼻頭一酸，正要習慣性地強忍住眼淚，耳邊卻忽然響起一聲輕語。
“不用再忍了。”
“可以不用那麼堅強。”
眼淚徹底決堤，這顆深藏在她眼中的寶石時隔十數年，第一次讓那神秘的潘多拉之淚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這珍貴的潘多拉之淚卻沒有一個人在意，任由它隨意地落在地上，碎成幾片，隨後化作最原始的魔力，迴歸自然。
被夾在兩人之間的魔鏡不安分地動了動，似乎有些緊張。
莉莉絲低頭看向魔鏡，輕輕道：“看樣子你似乎有了些麻煩。”
小泉紅子眼眶還有些發紅，從她懷中抬起頭，顯得楚楚可憐。
莉莉絲拿起魔鏡，顯現出先前那幾個畫面，她手握法杖，快速地繪製出一個小小的法陣，印刻在魔鏡之上。
只見其顯現出的畫面中，滿月被兀然匯聚的陰雲遮擋，一道粗壯的閃電直直劈了下來，狂暴地摧毀了那隻猙獰的機械蜘蛛，將樹林間交錯複雜的銀絲線全然毀滅。
卻沒有傷及一旁的怪盜基德和白馬探一絲一毫。
小泉紅子睜大了眼睛。
她只知道魔鏡所顯化的未來可以透過選擇而避開，卻沒想到竟然有人能直接改變那個未來本身！
魔女小姐的一次大危機，宣告化解。